第十二章 牡丹王

「不行」，查老五話音剛落，王伊人就提出反對意見，「老五，不是我看扁你，你這個人明火執仗和別人干架還行，玩這種陰謀詭計你不行，你這擺明了要讓笑面虎死，被他發現了，你們倆只有魚死網破一條路可走，你現在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這九都的老大位置有那麼重要嗎？還有小虹擔的風險太大，被李登雲發現了絕對死路一條，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再說你拿了那些東西有什麼用，那些東西警察拿了都燙手，你個小流氓握在手裡，那些大人物伸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螞蟻一樣碾死你！」說完話，王伊人深深的看了下楊星道：「小楊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哪路神仙，也不知道你攛掇老五做這些事，有什麼目的。但我要提醒你，這個世界，有時候錢決不是萬能的。」

還好楊星麵皮已經媲美九都古城的青石大磚，不動聲色道，「原來見王小姐需要百萬身家啊，本人恰好就有。」隨手拿出為了炒期貨專門開戶的存摺，作為星富投資公司的老闆，他都是隨身攜帶的。王伊人接過存摺看著上面那一串零，挑起好看的眉毛仔細端詳了一下楊星，無所謂的加了一句，「存摺仿冒的不錯，難得人還這麼鎮定，老五手下騙子水平提高了呀。」「哈哈哈！」查老五和江雨秀終於崩潰，看著楊星苦惱的樣子大笑起來。

本來被一個大美女盯著看，是件蠻享受的事情，但美女的眼神明亮清澈，似乎想看到楊星心裏去，普通男人恐怕都會有些窘迫，但現在可是楊星年輕的軀殼下可是藏著個三十歲老男人的靈魂經驗，對王伊人的小把戲完全漠視，直截了當的看回去，眼神中沒有色慾，只有欣賞和坦蕩。聽完江雨秀的介紹，王伊人多少對楊星有些改觀，態度溫和而又有距離的主動伸出手來：「剛才是我唐突了，楊先生恕我冒昧。」恢復了工作時的表情王伊人一副冷艷的OL模樣，楊星想剛才那種火爆明艷的神情可能只有極親近的人才看的到吧。

剛說完，王伊人身上的手機響了，楊星看著她手裡的愛立GH337，心想她倒是神通廣大，這款手機剛在北京和沿海地區發售，中原省都沒有代理商。王伊人皺著眉毛聽了一會兒，放下電話說：「我現在有些事情出去，你們是等我回來，還是吃完回家，我給你們免單。」楊星笑了一下道：「求你辦事怎麼還能占你便宜，我們沒事的，你儘管去忙，我們等你就是了」。

楊星的胡思亂想並沒打擾他伸出手去道：「幸會幸會」，王伊人卻從楊星亂轉的眼神看出什麼，雙手抱胸沒接楊星的手道：「我說老五，你嘴裏重要的人不會是他吧。年紀又小、個子又矮、長的丑還色咪咪的，你們替我找的相親對象不說是白馬王子，也要百萬富翁吧。你整個這樣的來寒磣我嗎？」江雨秀忍不住一口熱茶全噴到了查老五身上，查老五雙肩抽動臉皮抽搐忍得滿臉通紅。

他老婆家裡背景很硬，那男人扛不住，只好給了她一筆錢，知道她在北京呆不下去，就請他家裡相熟的關係幫她在九都找了份工作。她回來的第二年，母親也過世了。聽說她當年自殺過好幾次，這些年她性子變了好多，當年在一起讀高中的時候，性情最是溫婉，不愛說話，哪象現在脾氣暴說話沖，連國強都吃不消。」

「牡丹王嗎？」楊星的記憶再次閃回，畢業那年他上火車時隨手在地攤上買了張小報，上面的大標題是說九都市的前牡丹小姐被控故意傷害他人，入獄十年，理由好像是因為反抗某位權勢人物的染指，用水果刀捅了對方。小報當然是對她多加惋惜，慨嘆紅顏薄命。上面還登有她在審批席上那歷經憔悴而依然精緻的臉部特寫照片，只是和現在的她那種明艷照人的形象差別太大，楊星一時沒聯想到一起。

最後是在北京二外讀書的九都市17歲大一新生王伊人憑藉流利的外語和出眾的美貌摘得了牡丹王的桂冠。前年九都市政府以特招的名義把剛從北京二外畢業不久的她招進了市府小招，職務是辦公室主任，主要負責酒店的對外聯絡事務。九都市內對當年那場選美記憶猶新的人可不少，好事者就給她冠以「牡丹王」的稱號。

在前世的記憶里他並沒有和這種身材、話語都火爆的熱辣美女打交道的經驗，一見面就吃了個小虧。總算自己心理素質過硬，調適一下情緒后仍是面帶微笑的坐在美女對面打量她。江雨秀拉著王伊人坐下，在他耳邊嘀咕著，王伊人邊聽邊直盯著楊星，挑著的眉頭始終沒放下來，一點沒有剛才搞錯后應有的歉疚神色。

「這位牡丹王，是什麼來路？」楊星和查老五坐在一起，低聲詢問。「她是咱們牡丹王的冠軍，有印象嗎。」查老五神秘的回道，開始解釋她的身份。1985年初，廣州市團委為配合「兩個文明建設」和「五講四美三熱愛」活動，策劃了一次稱做「羊城青春美大賽」的選美活動。這也是改革后中國的是第一次選美活動，但當時還不敢叫做選美。以此為契機，八十年代末，全國掀起了選美熱潮，各地舉辦的名目五花八門，其實質都是一樣——選美。

楊星和她滑膩的小手握了一下，大家落座后就聽查老五解釋請王伊人來的目的。原來李登雲在外殺伐決斷，無人敢惹，但確實是一位地道的「妻管嚴」。他家中有一位悍妻，是陰向山的表侄女，和他的老婆關係很好。李登雲能與市裡高層拉上關係，這位悍妻功不可沒。弄得李登雲只敢在外面偶爾打打野食，從不敢讓家中母老虎知道。這兩年李登雲看上了市府小招的一位服務員，用了一番手段才弄到手，不敢帶回家，就在酒店附近買了套房子金屋藏嬌。

她當時想要退學回家，結果有一家北京的高級涉外夜總會相中了她，讓她下海當小姐，為了家裡和母親的醫藥費她一狠心就下了海，憑她的樣子和外語水平很快就成了那家夜總會裡的當紅小姐。而且做了不久就有位家裡有背景的公子看上了她，包了她離開夜總會，和她過了段雙宿雙棲的恩愛生活。但可惜的是這位公子是有家室的，他老婆知道伊人懷孕的消息后，打上門去，結果弄得她流產，差點死在手術台上。

一種久違的悲傷和心動的感覺湧上心頭，魯迅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楊星可以看到她那悲劇般的毀滅，有一種想把她從這深淵里拉出來的強烈念頭。當然楊星還是先壓抑住自己的瘋狂念頭，回到現實中來，仔細一琢磨就聽出些不對來，年方二十四就能當上九都市炙手可熱的市招待所的第三把手，沒有上層背景是決不可能的。

「唉」楊星在心裏嘆了無數遍氣，沒想到今日陰溝里翻了船，好不容易在眾人眼中建立的智珠在握的「先生」形象毀於一旦了。連續兩次被人認做是騙子，也算是自己栽到家了，看來這時候中國人只重羅衫不重人的毛病還很重，以後出入高檔場合一定要打扮一下。

「她原來也是家裡的嬌嬌女，父母都在外貿局工作，因此外語水平很高，成績又好，當年是保送進的北二外。上大學期第一年又獲得了『牡丹王』的稱號，可以說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天妒紅顏，她大二那年家裡風雲突變，父親被查出貪污，判了15年，母親為她父親的事情跑前忙后散盡家財，結果人沒救出來，自己又被查出了骨癌。

「她的後台是市府哪一位？」楊星直指問題核心。查老五和江雨秀卻對視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江雨秀說閑來無事，看楊星也對王伊人有興趣，乾脆邊吃飯邊聊聊她背後的故事。

九都盛產牡丹，有九都牡丹甲天下的稱號，每年一屆的牡丹花會更是天下聞名。從1983年開始九都舉辦的牡丹花會是一個融賞花觀燈，旅遊觀光，經貿合作與交流為一體的大型綜合性經濟文化活動。

因為李登雲兩三天才能去她那一次，那服務員不想獨空房，就沒辭工作權當有個去處聊天。王伊人和那服務員關係很好，多次敦促她和李登雲分手，那服務員才提了一次就被打得鼻青臉腫，工作也辭掉了，李登雲還威脅了一番王伊人。王伊人和江雨秀談起這事都是一肚子氣，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次查老五回家一合計，江雨秀立刻就想起利用這個機會。

王伊人盯著楊星的眼睛，想從裏面看出些端倪來。很可惜，楊星不動聲色的眼神就像是蒙了一層薄霧的水潭，王伊人連水霧都看不穿，更別提潛入潭底一探究竟了，她甩了甩頭把微微挫敗的情緒拋在腦後，轉身出了包間。

1987年受廣東選美的影響，當時的牡丹花會組織者提出了也辦一個類似活動的想法，這屆花會上正好有株百年牡丹被移栽到牡丹花園裡展出，這株牡丹有三米高，小樹般大小，枝頭開滿了海碗般大小的「二喬牡丹」，被人譽為是九都的牡丹花王，而這次選美就被冠名為「牡丹王杯青春風采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