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方風雲
第329章 陰謀、自傷
灰衣軍不斷在壯大，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投奔，他們或許只是單純揣著一個美好的遠景而來。但彙集到洛沙這，卻成了如山的壓力。十幾年來，她從來不缺乏堅忍的性情扛下這一切，也從來不將這些壓力外露。但是不表達並不代表不在乎，相反，她作為領導人，考慮的只會更多，承受也會更重。如今這短暫的爆發，無疑也說明了什麼。
那面相忠厚的青年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等滿臉享受的伊諾克將茶水小口喝完並將茶杯放下后，才彎身示意：「大人，事情辦成了。」
「我記得你。」洛沙驀地開口：「你是在六年前加入灰衣軍的吧，我記得當時你還有個年邁的老母以及兩個兄長，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這一幕發生的很快，最多不過三秒鐘左右，所以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點了點頭，洛沙沉吟半響，眼帘垂下：「帶他進來！」
驀地抬頭，面色冷厲，一字一頓：「讓、他、們、滾！」
像是沒有意外，洛沙接著問道：「原因？」
「首領。」卻是門口的博格忽然開口喚道，遲疑說道：「那在駐地門口叫罵要人的布蘭將領……怎麼辦？」
……
歐蒙猛地捶了下手掌，臉上既有雷霆震怒，又有几絲不忍神色。諸位部長相互對視，輕搖頭，都是皺眉。隨即所有視線集中在洛沙身上。
「一、一萬八千金幣！」青年張了張嘴，看著那不大的水晶瓶子滿臉震驚，隨即回過神來，臉現惶恐：「這如何使得，小人難配嘗這樣貴重的東西。」
「嘖，一萬八千金幣……果然好酒！」這青年年紀不大，但看來卻是極好杯中之物，閉眼吞下后一臉享受。
西城區某偏僻街道，一輛封閉的普通馬車停在路邊。實際上在半個時辰前這馬車到達后，就一直靜靜停在這裏未動。不過因為沒有什麼路人，所以倒也並不顯得突兀。
「好，我聽大人的。請，大人，我再敬您一杯！」
「哈哈，我說你配就行。而且既然是酒，那總是要喝的。」伊諾克掏出小刀挖掉酒瓶上面的木塞：「啵」的一聲，瞬間一股奇異的香氣充斥整個車廂。
「呃……是！」
除了博斯科外，眾部長聞言均是心頭一震。洛沙此番話是對著戈里說的，但又何嘗不是對著他們說的。要知道，自從軍隊停下駐紮后，他們每天為這事找了不少次洛沙。
其中
當然，說是小衝突，但在這堆積近二十萬軍隊的環境下，任何一丁點的小衝突，都有可能成為慘烈大戰的直接導火索。
戈里依舊沉默，臉龐閃出几絲愧意，嘴唇蠕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將頭埋的更低。
「難啊。喬希亞還有點可能，但是唐恩……」伊諾克嘴角略含苦澀的搖了搖頭：「他的實力太強，之前那些地級武者都沒能幹掉他，這些人更是不大可能殺得了他。恩，你今晚過去會面，向那些人說清楚喬希亞的實力，至於唐恩，只說厲害就行，切莫嚇走了他們……恩，只要喬希亞死了，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是！」博格躬身退出，不過十來秒，再次帶著一個雙手被捆的中年壯漢走了進來。毫無疑問，這正是戈里了。
帳內再次恢復平靜，半響，洛沙神情疲憊的揮了揮手：「大家都散了吧……老元帥，軍隊的事情，戈里那團的士兵還請您安撫一二。」
伊諾克再翻出一個杯子，手摸向茶壺又頓住，拍了下自己額頭，搖頭失笑，隨即從身後找出一瓶包裝頗為精美的細頸水晶瓶子。
青年沒有否認：「只是在先開始的時候過了兩招，沒什麼事。恩，他們的實力都很強，我不是對手。」
博格遲疑了下，還是咬牙說道：「是戈里。」
「唉……」博斯科見狀稍愣，隨即搖搖頭輕嘆了口氣。其實倒也談不上惋惜，他與戈里不熟，之前那番話又說得不偏不移，不管戈里有沒有被軍法從事，他都能得到些許好名聲。
歐蒙看了眼戈里，沉聲說道：「按軍規，當斬！」
似乎是看出了眾人的想法，洛沙手扶額頭，淡然說道：「我不可能把我們的人交給敵人，無論是活人還是屍體。所以……」
「謝首領。」面色恢復坦然，戈里再次躬身，隨即轉身與進來的兩士兵走出帳外。
「哈哈，這話我愛聽。」這裏沒有外人，伊諾克終於露出了對掌管秘密機構的野心，仰頭乾脆喝下茶水。
灰衣軍臨時駐地，中軍大帳。
洛沙面無表情：「講！」
「
青年男子喉頭滾動，略顯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那、那小人就不客氣了。」
眾人腳步一頓，是啊，討要兇手的布蘭將領還在外面呢……雖然說是戰爭對手，本就沒有兇手一說。但現在畢竟是談判時期，再加上這次確實是自己這邊理虧，于情于理都是要給個說法的。但現在怎麼辦……人都殺了，難道把屍體給他們？
「小人明白！」
「你的兩個兄長戰死沙場，是灰衣軍的英雄，以後也會是很多平民心中的英雄。但可惜，你不是……」發了陣火后，洛沙的神情恢復平靜，拋下這一句，轉身走回自己座椅。
「哈哈，好……」
說到最後，洛沙眼眶微紅，眼帘低垂，語調漸趨沙啞低沉，看來有些許疲憊。
博格聞言先是解開繩索，隨即搬來椅子放在戈里身後。不過戈里並沒有坐下，就這麼低頭站在原地。
「動手了？」伊諾克敏銳的發現青年的左手有點不自然，皺眉問道。
「正是要你不客氣！來，乾杯。」伊諾克倒好酒水，將其中一杯遞給青年，隨即頗為豪放的端杯說道。
確定周圍沒有危險后，那青年疾走幾步，迅速蹬上馬車，車門微開，人已是躥了進去。
「鬆綁，坐！」
「首領放心！」歐蒙起身，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話音剛落，那一直沉默的戈里卻是驀地雙膝彎曲，對在座所有人行了個跪拜大禮，隨即起身說道：「這事是我錯了，我甘願領受軍法。」
「就知道快意恩仇！就知道打進城去！就他媽知道發泄……你們有想過以後怎麼辦？你們可以不在乎報復，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跟著我們的人，跟著我們的人他們怎麼想？你們有能力報復，但他們安定的生活靠誰給？就靠這樣無休止的殺戮嗎……」
下午，就在羅納德這一群新貴族的人正在商討談判對策的時候，一場陰謀也正在進行當中。
伊諾克似乎真的不善飲酒，不過只喝一杯，臉上已經出現些許紅雲，聞言笑了笑，將酒瓶直接推了過去：「既如此，那這瓶酒就給你吧。我還是更喜歡喝茶，呵呵。」
半響，一個面相忠厚老實的青年男子驀地出現在不遠處的巷道
「報仇，呵，又是報仇……」喃喃兩句，洛沙神色有些低沉，嘴邊泛起一絲嘲諷苦笑。似乎是對這理由的嘲諷，又似乎是對自己的灰心。
嘩……帳簾掀開，一身鎧甲的青年軍官走了進來。
「你不懂……你們不懂……你們都不懂……」
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聲音有些尖細，沒有戈里之前的氣勢大，但確實讓在場所有人內心一顫。他們已經許久沒有看見洛沙發火爆粗口了，記憶中也沒有幾次。
「首領……」幾個部長聞言身軀一震，同時發聲。洛沙掃眼過來，平靜說道：「諸位有何疑議？」
伊諾克睜開眼睛，平淡開口：「哦？說來聽聽。」
那是博格，感受著帳內令人窒息的氣氛，未敢多言語，走近兩步直接躬身：「首領，事情調查清楚了。」
聲歇，但雷霆聲波仍在帳內眾人耳邊久久回蕩。退守門口的博格見狀皺眉，眼睛死死的盯著彷彿已經失去理智的戈里，身形稍曲，向前踏了兩步。不過隨著洛沙擺了擺手，他又無聲的退了回去。
「不知道……問了，但是他怎麼都不願意說。」
氣氛很沉悶，洛沙、歐蒙老元帥、隨軍而來的博斯科等幾個部長齊齊聚在這裏。
「嘖……不是我說，這秘密機構的首領位置本就應該是大人的。那喬希亞不過就是黃毛丫頭一個，如果不是大人輔助，這秘密機構能到如今的地步？嗤……」
深吸了口氣，洛沙略略恢復木然表情，語調有些蒼涼：「灰衣軍自從成立以來，死死傷傷的人有幾十萬，你兄長死了，你要報仇。別人的兄長、別人的親屬兄弟死了，是不是也要報仇？天下的平民呢，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受著屈辱的壓迫，誰給他們報仇？就這麼殺殺殺……那他娘的灰衣軍存在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在喬希亞與貴族談判團爭吵了大半天後，這裏對持的兩方軍隊也是發生了一起小衝突。
話落，帳內再次陷入寂靜。
「酒名冰焰火山。」將酒瓶揚了揚，在水晶壁的陪襯下，裏面藍色液體翻滾流動，就像蔚然色的海水。伊諾克頗為得意的說道：「我這人不喜歡喝酒，但是喜歡收藏東西。這是好幾年前還是貴族的時候在一次拍賣會上得來的，當時的價格是多少來著……恩，一萬八千金幣。」
入夜，
「他們對我們提出的合作很感興趣，不過他們應該不是主事人，只說著會將我的意思轉達，並約我今晚再見面。」
……
「不錯，就是這唐恩總來攪局。不過大人放心，明晚他們一定會死在那些人手中。」所謂拿人手軟，喝人嘴短，再加上這青年本就是伊諾克手下，自然是同仇敵愾，一臉忿忿然。
伊諾克含笑點頭，隨即問道：「有沒有被唐恩、喬希亞他們察覺到？」
博斯科微不可察的看了眾同僚一眼，有些鄙視，隨即嘆聲說道：「首領，戈里違反軍規，按罪當誅，這沒有什麼疑問。但是現在大敵當前，我們不如先緩上一緩，也好讓他戴罪立功……」
「如此最好。」伊諾克點了點頭，笑道：「不過也不要太過拘謹，你的身手我還是相信的，而且你並沒有暴露身份，做此事最為恰當不過……還有些時間，來，知道你喜歡喝酒，喝幾杯吧，權當是慶祝成功。哦，這是茶，等我找瓶酒來。」
青年對這東西實在喜歡，也就不再推遲，再倒一杯：「謝謝大人，那我這杯就祝大人在這件事後，能接管秘密機構。」
……
「沒有。」那青年男子搖了搖頭：「唐恩他們當時還在酒館裏面，而我在外圍發現那些人後，就先行截下了他們。」
「呵呵，實力強好啊，我就怕他們不夠強！」伊諾克笑著感慨了句，伸手輕輕敲了敲車壁，繼續問道：「然後呢？」
「呵呵，這秘密機構的首領我倒是不稀罕，但我一定要將這情報大權攬在手裡。」頓了下，伊諾克臉現怒意：「可恨這唐恩小兒，三番兩次毀我大業！」
戈里依舊沉默，額頭汗跡順著滑到鼻尖，懸而不落。
「好！」伊諾克撫掌而笑，讚許的拍了拍青年肩膀：「不愧我當時費盡心思讓你加入秘密機構，果然沒讓我失望。放心，這事情若是辦成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幾個部長相互對視一眼，面現難意。戈里是算是灰衣軍老人了，與他們也多有認識，眼見他大難臨頭，不幫一把自是說不過去。再者，洛沙的灰衣軍成立這麼多年，還沒有一個死於軍規之下的高級將領。如今開了這個口，他們也怕傷了其他將領的心。
洛沙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內心是否有驚濤駭浪就不為人所知了。半響驀地閉眼，輕呼了口氣，開口：「誰先
「是。」博格不敢怠慢，迅速說道：「第四軍二師大劍團團長戈里，擅自率領一個營的兵力將布蘭三個巡防長槍大隊殲滅。隨即在殺往布蘭陣地時被我斥候發現，現已捉拿回來，就在帳外。另外，恩，現在布蘭將領正在駐地外叫罵要人。」
坐回去后，洛沙抿了抿嘴，轉頭問道：「老元帥，擅自帶兵出營作戰，按軍規，該如何處置？」
「大人放心，小人絕不敢大意。」
那青年受寵若驚的雙手接過，磕，悅耳的碰杯聲，迫不及待的仰頭喝下。
洛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戈裏面前，注視片刻，雙方都沒有說話。戈里像是要將自己軍靴看出一朵花來，沒有抬頭，不過他的鬢角還是滲出些許汗跡，沿著根根髮絲向外面延生。
「謝謝大人。」青年男子眼中湧現喜意，連忙再次躬身，臉上貪婪神色一覽無遺。
「大人神機妙算，今天我們從酒館撤離的時候，確實有一伙人盯上了我們。」
「因為我兩個兄長都死在他們手裡，因為我要報仇，我要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戈里驀地退後一步，撞開座椅。雙手揮舞仰頭悲吼。其眼通紅，煞氣四溢，連吼數十聲后，嗓音嘶啞宛若瀕死的不甘野獸。
伊諾克頷首，隨意說道：「恩，繼續喝酒吧。對了，這酒名為火山，就知力道甚大，頗為醉人。你喝半瓶就可，免得誤了大事。剩下的半瓶等成功后，你我再一同品嘗不遲。」
車廂內陷入寂靜，唯有茶杯冒起的裊裊煙氣以及伊諾克品咂茶水的輕微聲響。
「為什麼？為什麼要私自帶兵攻擊……是對我的決定不滿，覺得我懦弱，不敢打進城市？還是想證明什麼？證明你很厲害，一個營消滅三大隊敵人，並且無畏的向幾萬人發起衝鋒。證明給我們看，敵人很弱，弱到我們輕鬆就能擊潰，所以應該攻擊城市……戈里！」洛沙驀地大吼，震的戈里以及在座眾人都是身軀一顫：「回答我！為什麼？」
伊諾克見狀眼波微閃，隨即收起，一臉鄭重的道：「晚上我會給你創造機會，一定要拿到路線圖。記住，萬事小心謹慎……恩，尤其是要注意唐恩。那人實在機警，稍有破綻就會被看穿。」
車廂內，除了那剛進來的青年男子之外，還有個端著茶杯，微閉雙眼的中年人。此人唐恩、喬希亞他們都是熟悉，正是秘密機構的高層，中午先從酒館撤走的伊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