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方風雲
第529章 人在屋檐下
「咕嚕嚕……啊，爽！謝謝！」對臉色臭臭的西妮露出一個頗為燦爛的笑容，唐恩再次開口道：「有吃的沒？好餓。」
雖是自承不及，但在這種情況下，西維可不認為嵐沙殿下能跑得出去。所以想著剛才最後一句話，只當殿下已蒙死志，寧死不降……
「大胆，你竟敢褻瀆女皇……」「這他媽就是你們背叛的理由？」「荒謬！荒唐！」
不過不得不說，某些時候的不回答，其實也就代表著默認。嵐沙略微頷首，斬釘截鐵的說道：「西維，幫我帶句話給安納——你們不可能成功，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皇城！」
「亞瑟先生，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你在浪費我的時間。」一皺眉，嵐沙看向身旁的商隊高手：「堵上他的嘴，扔一邊去。」
然而到了這時，他們已經完全走上這條大逆不道的道路，根本無法回頭。所以，應了內心深處那令人戰慄的恐懼，他們變得愈加瘋狂起來。
唐恩哪裡知道自己在盛怒之下，順手捅死的一個貌似神經病老頭，竟然能引發如今的北荒內訌……沒錯，這聽起來是很有成就感。但此事若一旦暴露，嵐沙就算是再怎麼重視那塊玉佩，也會毫不猶豫的弄死自己吧……
當然，這優勢不會保持太久。他們不可能知道山脈的完整地形，只是儘可能的保證直行路線。如此一來，問題也就接踵而至。
……
半響，面無表情的嵐沙率先打破寂靜：「如果你真得能提供幫助，我可以給你一次歸降機會。」
這自然不可能是湊巧，或者說就算是湊巧，也不可能次次如此。唐恩的眼光何其敏銳，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那就是這嵐沙像是懂得預言術一樣，總是未卜先知的率領隊伍在周圍士兵撲過來之前，先一步脫身。
……
「不錯的資本。」點了點頭，嵐沙眯起眼睛：「但是亞瑟先生，你可知正是因為這些資本，所以我們才更不可能合作。」
群情激奮中，安德烈與西妮卻鬼使神差的對視一眼，眼波閃動。他們是知道那個秘聞的，雖然並不確定真假。但不得不說，如果是真的，加上西維剛才說的紫伊在皇城前三聲「出來見我」，那這事情……呃，還真就不好說。
短兵相接三小時，前後花了一整夜時間，一行人終於在黎明時分走出山脈。隨即在天邊泛出第一抹魚肚白時，隊伍在一處小溪流
這無關乎嵐沙對他的重視程度，自己人的性命總是要比一個俘虜來得重要！
「尼瑪……等等、等等……」這就是所謂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唐恩不敢怠慢，快速說道：「我們合作吧。」
這樣的跑路方式與唐恩的小範圍精確掌控不同，唐恩那屬於見招拆招，他根本不懼踏入任何陷阱，因為只要有足夠的情報，他就能在周圍天羅地網中見縫插針，安然逃脫，就像之前在提烏幾萬人馬的圍剿中做得那樣。
……
「該死……」安德烈聞言下意識捏緊拳頭，暗暗咬牙。山巔眾人的神色也在一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所以，幾乎在夜色降臨的一霎那，這場針對大人物的追殺正式拉開序幕。
山脈內的道路自然不會好走，再加上又是在夜裡，騎兵不可能進來搜捕。所以嵐沙一行人算是佔了個先手，暫時拉開了與追兵的距離。
不過無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既然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雙方自然不可能做出退步。
大約是到了後半夜，終於，短暫的戰鬥斷斷續續打響。也就在這時候，唐恩再次見識了嵐沙的手段……
正如唐恩剛才所想的那樣，現在雙方都不能確認紫伊與北荒女皇的模糊關係。如此一來，信的人在先入為主的念頭下，自然愈加相信。而不信的人，也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愈覺此事荒謬。
嵐沙坐在一旁空地上，面色依舊平靜，手持樹枝在地上划著什麼，專心致志，認真且有著安撫人心的姿態。
「殿下是部落的驕傲，智慧過人，我們當然多有不及。」坦誠示弱，隨即西維慢慢抬起頭來，神情堅定：「但現在殿下身旁並無可用之兵，而我們這次過來帶有萬余精兵強將……殿下沒有任何勝算。」
想到這裏，唐恩暗嘆一聲，決定主動一些。雖然這不利於談判，但吃虧總比丟掉小命強。身軀彈動，開始掙紮起來。
只是機會，未必能夠活命。但唐恩知道這已經是嵐沙的底線，再行強求很可能會觸怒對方。長嘆一聲：「好吧，合作愉快。」
未曾聽過皇宮秘聞的商隊眾高手聞言面面相覷，一時間頓覺無比荒唐。回過神來，不由怒聲呵斥。
嵐沙的神情在短暫失神后，瞬間恢復平靜，似乎並不
……
夜色是最好的偽裝！平日看來雄渾壯觀的連綿山脈，在夜色中脫去了外層偽裝，模模糊糊，像是一個個雌伏的巨獸，面目猙獰。
隊伍可以走錯路，也可以耗時間重新擬定路線，甚至可以與追上來的士兵打上一場不超過五分鐘的小型戰鬥。但是隊伍從來沒有被包圍過，一次都沒有。
「可笑！」略顯尖銳冰冷的聲音直接打斷西維話語，嵐沙嘴角泛出嘲諷弧度：「就因為一個不真實的傳聞，就因為紫伊臨死前向城內吼出的三聲話語，你們就自動將一切猜想罪責安到母親大人身上？呵呵，可笑之極！」
西維聞言嘴唇蠕動，最終默然，只是高高昂起的頭顱未曾低下。
氣氛有些沉寂。
「啊……」拿掉嘴中被咬變形的小老虎玩具，唐恩頓覺一陣輕鬆，呼吸都暢快不少。活動了下嘴巴，直接開口道：「水，我要喝水。」
進行此次追殺的安納等軍官知道目標是誰，但普通的蠻人士兵則未必清楚。不過經過一晚上的戰鬥，所有士兵自然都已知道正在追殺的是部落的驕傲，那令他們之前感到無比敬畏與崇拜的嵐沙殿下！
這時，徹底恢復平靜的嵐沙眯了眯眼，再次開口：「這就是你們背叛的理由？」
當然，無論此事真假與否，與現在的唐恩關係都不大。他現在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北荒女皇並沒有故意泄露情報。因為，那安格羅斯分明就是自己一匕首捅死的……
「可以調動戰獅部落萬余兵力……」嵐沙面無表情的問道：「主帥是馬倫叔？華蒙將軍？還是……」
西維的吼聲在山脈中遠遠近近的回蕩，餘聲不絕。山巔因此陷入一片短暫沉寂，啞然無聲。
不過，卻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樣的運氣，實際上，他們雖然成功走出山脈並形成暫時擺脫。但那二十余商隊高手基本都掛了彩，甚至還有三個下落不明。
唐恩不知道嵐沙還有沒有什麼好主意能避過這次劫難，但很明顯暫時是不大可能逃脫的。而如果時間拖得越長，他的小命也就愈加危險。畢竟如果真到了生死關頭，這些商隊高手未必顧得上他，而他這俘虜也定然是要被
「是安納少帥。」西維介面道。
「不錯！」西維揚起頭來，激動神情未消：「安帥一生縱橫沙場，為部落立下無數赫赫戰功。現在卻遭如此坑害……」
嵐沙所選擇的山峰佔地面積極廣，自然不可能現在就被這大隊騎兵包圍。而西維也沒有立刻追擊的意思，他的任務是確定嵐沙方位，派人通知後方，接下來的工作交給趕來的大部隊即可。
「未必。」搖搖頭：「而且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我可以保證，你會死在我前面。」
驀地厲聲怒喝，山谷回蕩：「如此，倒還不如讓戰獅部落那幾個跳樑小丑直接承認有造反之心，還能讓人高看一眼！」
「希望如此。」
嵐沙自然也知道這點，話鋒一轉：「這麼說，你們此次來是為了殺死我，以絕後患？」
話落，徑直轉身，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山巔。
很簡單的道理，不是所有的路都是通的！再者，也不可能有一條道路能直貫山脈兩端……當然，就算是有，也不會這麼巧就被嵐沙他們撞到就是了。如此撞大運的行走方式，遇到山路忽然中斷，或者越走越斜等等突髮狀況，自然極為正常。
聽到這裏，嵐沙細眉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了幾分興緻。沉吟幾秒，抬頭問道：「你想要什麼？」都是明白人，既然唐恩主動展示自己的能力，那嵐沙自然知道對方這是有所求。
顧不得在意這有些揶揄的口氣，唐恩自薦道：「想必你也清楚，我在逃跑方面有一手。不謙虛的說，我的實力也比你的手下高很多。所以我們如果合作，脫逃的希望會大很多。」
暮靄漸臨，暗星低垂。
這樣下去不行啊……唐恩環視周遭，看著這死的死、傷的傷，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安納？」嵐沙聞言眉毛一挑，似是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又是恍然，點點頭：「原來如此，是想打著復讎招牌？還算有點腦子。只是可惜……可惜安帥老師一生英名，到頭來卻葬送在子孫手中。」
他當然不知道紫伊與北荒女皇的關係。雖然從現況來看，結合嵐沙的身份，她對於玉佩的重視程度，以及紫伊在皇城下三聲「出來見我」……一條連接紫伊與北荒女皇的線條已經隱隱形成。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根線條無疑也是極為脆弱的，畢竟光憑這幾個線索，就妄自斷定這事情就是真實的，
一個提心弔膽的謹慎前行，一個不計較任何失誤的強行推進。速度快慢？自然一目了然。
一旁的溪流邊，形象狼狽的西妮正俯身淘洗著絨布，那之前是她身上的衣擺。神色有些疲倦，但能在其中看出堅持意味。
這次嵐沙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恍若未聞，淡淡的看著唐恩。
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一個是小範圍精細掌控，一個是大戰略完美規劃。
「……女皇喜歡的那個布蘭人，正是紫伊，紫伊，紫伊……」
……
「好吧、好吧……」咧了咧嘴，唐恩看了眼嵐沙身前劃出的亂七八糟地圖：「現在情況不妙，你有什麼打算？」
嘩嘩……麻利的擠去水分，西妮眯著眼睛，小心擦拭著身旁安德烈肩膀上的血跡。只是一點小傷，不影響行走戰鬥，也不影響安德烈現在咬著風乾肉片的動作。
西維低頭不語，此時的他心中也有些警覺，自己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透露了許多東西……
「草！還特么搞事！」突然被追殺一夜，眾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一個離得最近的商隊高手見狀立刻爆了聲粗口，起身就要過來揍唐恩一頓。
西維聞言下意識垂下頭顱，似乎有些掙扎，隨即驀地單膝跪地：「殿下，我們不願意傷害您。只要您願意跟隨我們離開，我以戰士與部落榮譽，保證您的人身安全。」
這句話沒有問題，充分體現西維對嵐沙的敬重。但其中的潛台詞無疑就是要嵐沙投降，如若抵抗，那結果自然難料。
「嗚嗚嗚……」他的嘴巴還塞著那小老虎模型玩具，根本說不出話來，不過這聲音已經足夠引起在場眾人的注意。
現在的情況無疑也就是如此，對方有萬余兵力，而嵐沙身旁只有安德烈等二十余商隊高手。不管怎麼看，這一仗都毫無勝算。
「呼……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
另一邊，對上唐恩不斷示意的急切視線，嵐沙皺眉擺手：「帶他過來。」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那三個商隊高手在驚險脫逃時被瘋狂的士兵纏住，最終淹沒在了人海……
嵐沙並沒有在意這有點不敬的態度，轉頭看向西妮。後者輕哼一聲，將安德烈剛灌滿的水壺遞到唐恩嘴邊。
溪水嘩嘩卷過，就這麼歡快的，永不止疲倦的向前奔去。但僅相距不過一丈的這裏，氣氛卻不是如此。雙方毫不退讓的對視間，空氣有些粘稠凝
喃喃自語，隨即輕微搖頭，嵐沙眯了眯眼：「如此說來，你們在皇城中也有番動作？」
「擔心我逃跑？其實這並不衝突不是嗎？至少我們現在在一條船上。而且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對我加一些限制。」聳了聳肩，唐恩語氣誠懇：「你身上的各種小玩意不少，可以給我喂毒嘛。呃，當然，最好不要立刻就死的那種。」
道理就是這樣的道理，嵐沙的強大無需贅言。但這個強大並不是自身武力高絕，而是戰術戰略，智慧上的強大。這種強大是需要眾多士兵來支撐的，否則還不如單人武力來得更有威脅一些。
而嵐沙的逃脫，則是在戰略層面上進行高瞻遠矚的預判、抉擇，最終躲過可能存在的陷阱。這也需要情報，不過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雙洞悉人心、時局的眼睛，以及旁觀者清的心態。從這角度來看，嵐沙之前從西維口中套出追兵的主帥就顯得尤為重要。
兩者領域不同，倒是沒什麼好比較的。或者只能說嵐沙是天生的上位者，戰略家。而唐恩也是天生的……呃，刺客，或者盜賊。
想到這裏，唐恩不由咧了咧嘴，隨即立刻決定將此事永遠爛在肚裏，打死不說。
「合作？」眉毛一挑，嵐沙掃了眼唐恩身上的寒鐵鎖鏈：「亞瑟先生，合作是需要資本的。」
這不知名的山脈面積並不大，不過能掛上「山脈」這名號的，自然也小不到哪去。至少在步行的情況下，是休想在幾個小時內跑出去的。
而每一次意外，都在不斷加長著路程，也在不斷浪費眾人的時間。相比之下，身後的追兵則完全沒有這樣的問題！
「不可能！」想都沒想，嵐沙直接眯眼否決。
萬余精兵強將，足夠讓安納選擇霸氣的拉網似推進。這裏的路途不通？沒事，旁邊自然有隊伍能越到前面去。這條道路是迴旋的？自己想辦法轉出來吧，然後再加速追上前面的隊伍……
……
「事後放了我。」
……
女皇喜歡紫伊？喜歡一個壓制部落數十年的布蘭軍神？而且為了情郎安危故意泄露情報害死安帥？開什麼玩笑……
半響，輕嘆一聲，西維緩緩從地上站起。
而相對於眾人的複雜心緒、神情，唐恩的面色則有點古怪，腦袋下意識縮了幾下，就像望風的盜賊，頗為猥瑣。
「呵呵……」嵐沙聞言嘴角上翹，露出几絲冷冽譏諷的笑容：「你們確定能夠辦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