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三省烽火初燃
第十章 秦觀瀾
「不不不您看看別的吧，我還是想走走。」
他們家比較大，佔了一條街，所以整條路空蕩蕩的，顯得那女人特別單薄和凄慘，黎嘉駿扶著拐角偷窺了半晌，糾結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過去。
「那也得給點教訓，否則她還以為我們黎家是怕了她才放的那臭戲子！」
這可炸了窩了，這女人嗷的一聲小宇宙炸裂掙開三個男人就衝過來，黎嘉駿一頭霧水心驚膽戰就差轉頭就跑了，她硬繃著的結果就是被這女人一把抱住大腿，隨即就是一陣哭號：「三爺您行行好！放了觀瀾吧！」
不能善了了，雖然沒體會過，但她也知道一個男人在受到長達半年的牢獄之冤的后，對於加害於他的人會有多深的仇恨，更何況此時無論表面還是裏面全都和他無關，純粹就因為黎家吃了悶虧無處泄憤，黎老爺一揮手，隨便哪個狗腿子就衝上來把他拖下去扔在人類記憶的角落了。
「都怪那小賤人，平白壞了興緻，不過小姐，今兒個你怎麼自己走回來的？章姨太那兒沒送您？要不然門房老遠聽著聲兒都會清乾淨那些想打擾的人的。」
……這就是她一直沒接觸到靳蘭芝的原因么？黎嘉駿感覺更累了，擺擺手：「哎……別提了……」
……好脾氣了半年傭人都敢給她警告的眼神了，她到底是平易近人呢還是好馬遭騎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那是不是秦觀瀾又來了，可下一反應就是否決這個想法，她雖然沒看清那男人的臉，但他從眼神到身形都顯示出一副小馬哥那種「你不neng死勞資勞資就neng死你」的氣勢，絕對不可能上午被她削了一頓下午就來跪馬路。
繼續靜默。
「張家？」黎嘉駿望向雪晴，雪晴答道：「就是賣大煙的張家，年前您說他們家的不純，不是不愛去了么？」
「你起來啊！你起來，你別爬上來！」黎嘉駿是個直女，全身雞皮疙瘩，「噁心死啦！快起來啊我要吐啦！」
「哦。」黎嘉駿心知這也不是考驗這個年代人民素質的時候，自己這一身綾羅綢緞進那魚龍混雜的地方出點事兒都不能怪人家不遵法紀，那隻能遺憾的回去讓廚房大媽煮碗面了。
車夫夢遊似的收進了錢，繼續搖頭：「有的，但您不能吃，都是咱自己填肚子的地方，亂，您不能去。」
前面靳蘭芝聞言感激涕零似的跪著磕起了頭：「謝謝三爺！謝謝三爺！」
似乎他眼裡，她已經是一筆到手的生意了，不坐，人家少賺一筆，坐了……好吧，請原諒她聖母白蓮花一樣的屁股，總感覺人力車很兇殘。
雪晴搖頭：「那個圈子裡頭渾著呢，誰知道呢？」
……卧槽，這是上衙門伸冤嗎？跪錯地方了吧！
「愛理不理唄，張家現在不行了，前陣子黑心摻水，早讓李家的煙館壓得死死的，翻不了身了。」
黎大少便沉默了。
黎嘉駿遞給他二十個銅板兒，錢袋
黎嘉駿感覺很棘手，雖說確實覺得就算是磕頭只要了結孽債那也在所不惜，但她明顯感覺這不是磕頭能解決的，那以德服人什麼的，你信啊？
車夫又跟了兩步，見黎嘉駿確實沒坐車的意願，便慢慢的停了下來，落到了後面。
大概她這話已經坦率出了天際，周圍的人都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連秦觀瀾都吃力的仰起頭，傻傻的看著她。
由於家裡人不是很放心，她並沒有什麼徒步的經歷，卻也不是很期待。現在的瀋陽雖然號稱大都市，但在見識過幾十年後的大都市的黎嘉駿眼中，並沒有什麼很震撼的地方，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是空曠的地方夠空曠，鐘樓教堂香水店一排排，擁擠的地方也夠擁擠，處處是古鎮風味，最好的就是環境，沒有堵車，沒有排不光的汽車尾氣，中西合璧古今結合，還是頗有味道的。
貴圈真是亂吶！
……卧槽怎麼又跟他有關！這陣子來個人都跟她提觀瀾，密集型洗腦嗎？！黎嘉駿本就瘦骨嶙峋，此時被那女人一個大擁抱摟住兩條腿，當場就站不住了，仰天就要倒下去，追上來的小伙兒特別機警，一個飛撲成功趴在她身後，正好讓他們家三小姐倒在了他背上。
黎嘉駿只是看了兩眼，就加快腳步路過，等再次轉到大馬路上，多次坐車路過，對於這塊地方她已經有印象了，知道前面拐個彎再走一段差不多就到家了。
正和猶豫的黎嘉駿對上眼。
大哥眯了眯眼，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去，黎嘉駿糾結了一下，還是走到秦觀瀾邊上，低聲道：「雖然知道無濟於事，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真心的……這個梁子結的那麼大，我估計是沒了結的時候了，我就想問問，除了我們全家家破人亡，我黎嘉駿死無葬身之地以外，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你解恨的？」
「這時候捧他會以為我們怕了他，還是當他不存在吧，總不能讓我給他端茶送水去，必要的補償，你們不是做了么？」
「那那個靳蘭芝呢？是不是樂瘋了？」
黎嘉駿第一次見到秦觀瀾的時候，就覺得完了這個孽債天長地久永不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了……
快夏天了，白天艷陽高照，他還穿著一件冬天的破襖，這麼熱，他還是把盤扣都扣到了底，褲子外罩都快碎了，黑不黑白不白的，露出裏面快長毛的棉絮，他自己的頭髮跟狗啃似的，雖然是耙過的樣子，但因為凝結在了一起要豎不豎的，總有種七龍珠里悟空的感覺，臉上也糊里趿拉的一坨黑泥似的摳也摳不掉的一層，看不清五官。
秦觀瀾和靳蘭芝，大概就是底層的那種吧，可以任人欺凌，而她自己，自認為有了個現代化的靈魂，卻被民國的氣息牢牢包裹著，絲毫髮散不得。
「他下午
※※※
「沒，就是感覺自己大概習慣不了……這些。」黎嘉駿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哎，我去休息休息。」
女人還在嚎：「黎三爺！一切都是我不對，您要我做牛做馬都行，求求您放了觀瀾！他是冤枉的啊！他無辜啊！」一邊嚎，她還一邊爬上來了！
傭人迷茫：「回小姐，這我可看不著，但那個蘭芝現在是他們榮祿班的台柱兒，我去的時候，剛被接走，是張家大公子的車，他們見了我還要我問候您，說您許久不光顧了，張公子惦記著您呢，他們新換了貨，有空賞光。」
額……豪門的心思你不要猜。
太！慘！
晚上，打發了的傭人回來報告，說秦觀瀾回了，下午去了哪也不知道，只知道班主喊他準備一個月後的連場兒，他沒拒絕。
秦觀瀾和靳蘭芝不是夫妻，靳蘭芝為了秦觀瀾三天兩頭來跪他們黎家，可今天靳蘭芝又被抽大煙的接去陪客了……她不用問就能猜到會發生什麼。
黎嘉駿想說什麼，剛張嘴就被雪晴一把扯住，她此時跟她媽一樣有氣勢，高昂著下巴給了她一個白眼，把黎嘉駿瞪得一愣一愣的。
大哥也感覺很棘手，但他有明確任務，就是把這個倒霉的戲子給放了，扔的遠遠的，他才不管妹子心思有多複雜，她要來，就來看個熱鬧，當然，心下也存了點讓這個失憶的妹子認認人以後好不招惹的心思。
「呸！還叫什麼三爺！看清楚這是三小姐！哪來什麼三爺！」金禾又怒了。
「我們家是這樣的人家嗎？」黎嘉駿輕聲回了一句。
「那你回去看啊！」黎嘉駿感覺大腿到腰都殘留著被狠力勒過的感覺，不由得摸摸大腿又摸摸腰，摸哪哪疼，齜牙咧嘴的。
秦觀瀾閉上眼，一句話都不說。
門房大爺氣喘吁吁的跟上來，見狀差點老淚縱橫：「快拉起來！快拉起來！哎喲這算個什麼事兒啊！快！你這臭婆娘！以後別讓我瞅見你！瞅見我捶死你！」
她邁開腿開始走，旁邊的黃包車夫卻提著空車跟了上來：「我拉您去吧，您錢都給了。」
可現在，情況明顯不對。
卧日……黎嘉駿頭疼：「我需要回復這樣的問候嗎？」
黎嘉駿這時候哪敢走吶，她倒是想求情，可平日里金禾是個特別慈祥的存在，現如今如此，反差大到她懷疑有內涵啊！但萬一真是男的出了局子女的又被黎家送進去……她嚴重懷疑秦觀瀾晚上會來放火：「金禾，這群人太麻煩了，要不，打發乾凈就算了，平白生點事端。」
回去的車上，大哥問：「那你打算怎麼樣？」
走了兩步，大門那兒一直探頭探腦的門房大爺突然竄出來，彎腰就要把那女人揪起來，那女人很順從的站了起來，表情哀求的跟門房大爺說著什麼，大
「不行，抓起來見官，這分明就是襲擊我們家小姐！哼，靳蘭芝是吧，你來鬧了那麼多回，我們沒怎麼的你，你就以為我們黎家好欺負是么？今兒個還驚擾到我們三小姐，一個下三濫的戲子而已，莫非還想全須全尾的回去？」金禾氣勢磅礴，叉腰一指，「愣著做什麼！送警察局！」
完了，她彷彿能看到秦觀瀾頭頂【仇恨值+1000】的彈幕飛過。
女人如夢遊一般呢喃：「他，他沒回去，我不知道……」
黎大少不再多問，直接把黎嘉駿送到了章姨太的小公館，就去了軍營，結果到了那才知道，章姨太跟小姐妹打牌去了，晚上不回來，黎嘉駿心情鬱郁，也沒讓人把親媽叫回來，隨便吃了點兒，就到自己的房間去趴下睡覺，進去的時候看到傭人雙手捧著一批華麗的衣服進了主卧，不由得嘆口氣。
可此時天色漸晚，她也不怎麼想多逗留，腳步便越來越快，路過了一個逼仄的小巷，小巷口一排排停著很多輛黃包車，即將到晚飯高峰，黃包車夫都緊趕著吃完晚飯去各個飯店蹲守，巷子里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老爹，雖然我媽就是個姨娘，但是如果你敢再弄個姨娘，我削死你！
他一臉那不是你家嗎你問我的表情，還是很實誠的指：「往那個方向就對了，要拉么，只要二十個銅子兒！」
她奮力磕頭，磕得黎嘉駿全身不舒服，跟逃似的竄進了屋裡，外面那聲音好像還在迴響。
「當初怎麼說的！你要幹嘛都可以！莫驚擾到我們家小姐！你自己也說的！若驚擾到！你就自己個兒進局子，絕不勞動我們，現在怎麼說的？又不願進去了！」金禾怒罵。
章姨太也算是少有的幸福姨太太了，她本來貧農出身，沒什麼文化，在王府幫傭的時候和黎老爺對了眼，當時大夫人還勢大，她連當姨太太的念頭都不敢有，委委屈屈的跟著要強的老爹辭工回了鄉下，結果黎老爺後來氣不順，一時多情去鄉下找，卻看到章姨太大著肚子在田裡幹活。
結果車夫搖搖頭：「不遠，可快了！」再接著用炯炯有神的眼光期待的看著她。
靳蘭芝連忙改口：「謝謝三小姐！謝謝三小姐！」
「我猜出你要說什麼了？別害怕，我還能猜出更多，比如說你大概根本就不想再唱戲了，想從軍？或是想經商？要麼用軍權壓垮我們家，要麼用生意壓垮我們家？你現在大概滿腦子就是莫欺少年窮和總有一天……我信，你有這樣的眼神，你不會沒出息的，打個商量行不行，等你能弄死我的那天，我絕對不反抗，但你不能傷害到我親人，怎麼樣？」
「那差不多就行了。」黎嘉駿乾脆嚴肅了點兒，「金禾，犯不著為了這麼點
還有就是，跪著的是個女人。
黎嘉駿問：「遠么？」剛問就後悔，問的士司機遠不遠，他不遠也給你說遠啊，就像哪家賣瓜的說自家西瓜不甜的……
「我怎麼知道！你回家看看啊！你來這幹嘛！我吃飽了撐的把他弄出監獄再帶回家啊又不是什麼絕世美男我還要藏起來！」
黎嘉駿還是無法適應這麼露骨的勢利，可又實在不想回應大煙館的邀請，只能模稜兩可的應了一下，打發了雪晴和傭人出去，關上門躺床上消化今天的消息。
「駿兒，如果真要這麼說，那他現在的命還很賤，何必等他發跡？」黎大少說得狂霸酷叼拽。
女人不動了，抱著腰不放：「三爺，我等了太久了，我怕觀瀾已經死在裏面了，我不能等了，求您開個口，要不然，除非砍斷我的手，否則我絕對不放開！」
雪晴想說什麼，但還是沒說，先跑出去招呼了一下，回來關上房間門才無奈道：「小姐，看來指望您自己記起來是不可能了，他們根本不是夫妻，哪來什麼夫妻倆的家啊，榮祿班就是個沒根兒的小班子，裏面的戲子要不就住班子里，要不就住恩客那兒，他們若還想賺錢賺前程，就萬不能在出名兒前就結了婚，男的還好，這女戲子結了婚以後萬一被貴人點了名兒，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什麼？」女人呆住了，「我沒看到他。」
靳蘭芝哭得快背過氣去：「金媽媽您行行好，行行好，我原本，原本想著，若是求不出觀瀾，你們要送我進去，我便進去，即使男女有別，隔著牆，也是陪著他……可現在，他已經出來了……」
黃包車的價錢是我根據各方面數據算的，那個時候貨幣非常混亂，30年關外雖然掛南京政府旗子，但似乎還在處於北洋政府時期的貨幣狀態下，各地軍閥割據，大家各有一套經濟體系，只能折騰個大概，有機智的小夥伴提供賣報歌為依據，把黃包車當計程車算，大致算出這樣的價錢，文科狗非常感動。
【作者有話要說】
她也沒回頭看那人什麼表情，大哥跟在身後，氣壓很低。
「哦對了，你打發個人去他們夫妻倆家看看，人都回去了就回來告訴我，省的到時候老公離家出走老婆三番五次來我們這鬧，別人還當秦觀瀾擱我們黎家包了個小三呢。」黎嘉駿吩咐雪晴。
黎嘉駿聽得一愣一愣的，雪晴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那這兩個人現在是……姐弟？青梅竹馬？閨蜜？還是……隔著一張結婚證的情人？」
金禾站在黎嘉駿前頭：「小姐，您先進屋，莫污了您的眼睛。」
休息醒來，黎嘉駿不想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吃飯，便溜達出去，打算自己找地兒，小公館的司機被章姨娘徵用了，她隨意的問了一個傭人，得知好的酒店都需要藉助交通工具才能到后，她站在路邊糾結了許久，還是吃不消喊旁邊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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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駿走過去問黃包車車夫：「大哥，黎公館往哪個方向走啊？」
這時候已經又累又餓，她的身體自強硬戒毒后一直不怎麼好，後來還有隱隱有點發作的跡象，翻來覆去的，她也就絕了鍛煉的心，專心調養，可這病豈是那麼容易調養好的，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一副廢柴的樣子了。
那時候王府已經式微，老王爺一心希望自家出息的女婿能多幫襯點兒，得知章姨太生下的是女兒后更沒了意見，大夫人本對黎老爺就不大看得上，有了兩個兒子傍身後，看章姨太還算老實，且成親那麼多年黎老爺也才一個姨太太，便也不再多話，心裏不高興那是每個髮妻都有的，但顯然她比外頭手下十來個「妹妹」的夫人們幸福多了。
她本以為有梅蘭芳珠玉在前，戲子在這個時代的地位應該是漸漸好起來了，可現在她明白了，就因為有梅蘭芳在前，這個行業的兩極分化才更大了。
「小姐，我們還怕了一群戲子不成？」雪晴怒睜大眼，「你是不知道，這女人來可多回了，沒完沒了的。」
「秦觀瀾放了不就好了？她還有什麼理由來？」
「你看什麼？」大哥攔在前面，「我們來放你出去，你想要什麼我們會補償，榮祿班從九月起會一直有包場，到時候你可以唱主角兒。」
腳步蹣跚猶如行屍走肉一樣的走了許久，終於看到自家房子的小紅屋頂了，黎嘉駿正欲歡呼雀躍，卻見自家大門前正跪著一個人……
這下門房大爺真的老淚縱橫了：「小姐您說什麼啊，臭娘們快起來！」他和另外一個小伙合力，終於把女人扒開來了，聞聲而來的金禾媽媽還有她女兒雪晴連忙把黎嘉駿圍在中間對著女人怒目而視：「你怎麼又來了！那個戲子早出獄了！」
「……那我話就放在這兒了，再會。」再多的，黎嘉駿也想不出來了，她一時之間能想出的梗也就這麼多，話放下了，多說也無益，那便走吧。
此時那靳蘭芝已經抬起了頭，本來梳得很拘謹的頭髮掉了好幾縷下來，被淚水黏了滿臉髮絲卻掩不住清麗美貌，她一臉驚恐，顫抖的搖頭：「不不不，行行好，我不要進警局，求求你們，三爺……三爺……求求您，我好不容易等到觀瀾出來，我，我給您磕頭，我什麼都聽您的！求求您！您打我吧，我不要進去，我進去就出不來了，求求您！」
金禾正雙手叉腰擺出BOSS的POSE，聞言愣了一下，驚訝的看看她，忽而恭敬的點頭：「好的，就照小姐說的。」
雪晴跟了進來，看她的樣子，有點疑惑：「小姐，您是怎麼了？」
黎嘉駿被大哥帶著到探監區，兩個獄警大概也知道來探監的和被探的有深仇大恨，即使秦觀瀾坐在角落裡，但兄妹倆剛出現在鐵門口，獄警還是一邊一個把他壓趴在桌子上，讓他臉貼著桌面，艱難的看過來，眼神卻很是冷靜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