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魔都行北影幢幢
第六十六章 全家送別
「哥你瞧，我也是會賺錢的人了！」
這時，大夫人，大嫂也都來了，兩人都板著臉，大夫人坐在椅子上，開始指揮長媳和金禾理東西：「帶什麼睡裙，現在也來不及買了，去拿了老大的舊睡衣來，厚實的那個，耐磨耐臟！拖鞋也用不著，什麼環境那是……金禾！你兒子上戰場帶枕芯嗎！」大夫人出離不滿了，乾脆站起來想親自上陣。
黎嘉駿如獲大赦，跳上去就翻箱倒櫃，大嫂無奈地笑起來。
黎嘉駿抬頭看看：「娘呢？」
大夫人看不過去了：「自己理吧！窮操心的命！」
雖然早猜到能得到槍，黎嘉駿還是很激動的接過來，熟練的查看了保險和子彈，笑嘻嘻地：「謝謝爹！謝謝大哥！」
車終於開了，等白天到了南京，再下一站，就是山西晉東了。
「這說明你在別人眼裡就很逞強！」廉玉敲她腦袋。
「還，還是我來吧！」黎嘉駿早就在一邊搓著手了，剛說完就被大夫人霸氣一指，「一邊兒坐著！你理東西出門那叫出走，我們理東西讓你走那叫放手！沒我們同意你敢走？」
「不知道。」黎嘉駿老實回答，見面前的兩個男性都眉毛一動，目測要挨罵，連忙補充道，「但我們是去替換熱河的同僚的，所以說我們不是一直在那，大概沒兩個月就能回來了。」見大家都沉默，她乾脆舉起一隻手，「我保證！」
因為本身東西就不能帶太多，反而加大了理東西的難度，等到理完了，時間已經差不多需要提起走了。
她只能硬著頭皮：「我知道啊，所以這兩個月不是一直在鍛煉嘛，而且，而且我不一定是跟著上啊，我肯定是跟在後方的，醫院啊，指揮部什麼的……」
期間黎嘉駿都一聲不吭，任憑風吹雨打，她自巋然不動，一副只要你們開心就好的表情。
三人都沒看著車出發的意思，下了車就徑
「嘉駿。」大夫人忽然叫她，她走過去，卻見大夫人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說完后，雙手終於放開佛珠，擁抱了她一下。
「有，但是可摳了。」黎嘉駿嫌棄道，她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探頭探腦的看兩人理東西，那樣子，比理東西的還累。
「謝個屁！糟心玩意兒。」
這句話太拗口，她上了車才回過味來，可是讓她想起的，卻是那幾十年後的親媽。
大夫人垂眼抿了兩口粥，忽然問：「她娘呢？！親娘呢！」
「行了，先吃飯。」黎老爹粗聲粗氣的，「人都訂好了，氣死都沒用，吃！吃好了準備東西！」
「哎，別搖尾巴了，快滾快滾！不想呆的，留不住。」老爹走了出去，「老大你也來。」
大哥跟了出去，金禾在灶房洗了手就往樓上去了，她眼睛紅紅的，似乎在房裡哭過，搞得黎嘉駿都不好意思跟她說話，跟著進房，就見金禾麻利的從床底拿出個皮箱子，又打開了衣櫃。
一般這種情況，訓的人也沒什麼意思了，最後，黎老爹一聲長長的嘆息做了結尾，他疲勞的站起身，拄著拐杖往外走，「金禾，給她理東西吧，別到時候嫌東西沒備齊，怪我們廢話佔了大記者的時間。」
大哥朝後擺擺手，就是不回頭。
「那你去個屁！」老爹一砸拐杖，「沒用的東西，這都想不明白，就知道去去去！也不知道留著給你爹和你哥幫忙，怎麼的！老子虐待你了？不給吃了？不給穿了？凍著你了？！」
沒人說話，因為大家都知道昨天下午章姨太出去跟小夥伴搓麻將了，這樣的活動一般會持續到第二天中午。
他一聲聲的，比剛才大夫人的責問還要讓黎
「是呢。」
兩人的腳邊散落了很多煙蒂，顯然等了許久，廉玉眼裡有埋怨：「坐個火車都那麼趕，不想干讓小李去啊，這是工作的態度嗎？」
老爹和大夫人不愧是夫妻，罵人都一個出發點。
余見初剛才先朝大哥點了點頭，此時才搭理黎嘉駿：「本以為趕不上的。」他看看已經背在黎嘉駿身上的背帶槍套，她這才反應過來：「我說呢，這是你做的？」
「這應該我對你說吧。」余見初嘆氣，忽然探手把她撈過去，摟在懷裡按了按，隨即放手離開。
汽笛聲響起，黎嘉駿忽然黏糊起來，她抱了抱廉玉，隨後又巴住大哥，半天沒撒手：「哥你要照顧好全家啊，尤其我娘，讓她戒煙，少玩！」大哥把她扒拉下來，轉身就走了，廉玉緊隨其後，留下余見初存在感極強的站在過道口，黎嘉駿突然不自在起來，她扭扭捏捏的：「那個，謝謝你的槍套。」
「哪是你想的那樣，都怪大娘！」黎嘉駿擦著眼淚嘟囔。
「恩，確實好用，做了不少，聽說你要去西北，怕趕不上，托黎兄給你帶了回來。」
「自然是越少越好的，其實筆墨什麼的，那兒也都有，帶太精貴的，也是浪費。」黎嘉駿早就有主意，「我只要相機，膠捲帶足，給我那支德國鋼筆好了，那個耐用。」
代表全家送她上路的大哥一直閉目養神狀，聽聲音轉過頭，皺了皺眉：「這麼弱還去什麼？」
感覺大夫人並沒有針對她的意思，雖然人家說自己親娘不安分，但其實黎嘉駿自己心裏也覺得章姨太有點夜生活太豐富，也沒敢還口。
大哥一臉鄙夷：
金禾很委屈的站在那，手裡拿著黎嘉駿的蕾絲睡帽，這玩意兒她從來沒戴過，但是當時是一套買來的，所以與睡裙一道放著。
一旁幫黎嘉駿裝墨筆本子等零用的大嫂連忙走過來扶住大夫人：「娘，娘，我來吧，金禾也是情急了。」
「說說吧，準備去多久。」黎老爹率先問。
「這，我可要收設計費啊！」黎嘉駿開玩笑。
大哥走上前，遞給她一個小箱子和一個背帶式槍套，和她設計了送給余見初的一模一樣，裏面還放了一把槍，她見過，是當初老爹送給杜月笙的那個！
這些話是黎嘉駿真的沒法反駁的，她只能繼續沉默。
「哦。」
還是大夫人厲害，臨走前給她的翅膀上了好大一個枷鎖，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爹……我肯定很快回來的。」黎嘉駿連忙起身，狗腿的跟上去，踮著腳給他捶肩膀，「我就是去見識見識，我……肯定很快回來的。」說來說去，能讓人放心的話也只有這麼一句，蒼白得很，她說了好幾遍，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我有兩個孩子，你娘卻只有你一個。別讓我的第二個，毀了她唯一的一個。」
黎嘉駿被那股氣勢堵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她點頭哈腰的坐下，衣服那兒倒沒注意，就關注大嫂那兒給她理雜物。
「你東西都備好了？」
鑒於老爹這一天心情都沒好過，黎嘉駿也頗為無奈，她只能學喵星人那般蹭上去，討好道：「爹，別生氣了，我真的會保重自己的！」
早上，一夜沒睡的黎嘉駿頂著黑眼圈，強抑著激動一臉沉重的向大家公布了這個消息。
「我……」她終於鼓起勇氣，開了一個頭，又閉上嘴，不知道這是不是道歉的時候，好像不應該是道歉的，應該說些別的。
「知道啦，你們都說了好多遍了！」
場面一時陷入冷滯，熱騰騰的包子幾乎是肉眼課間的冰
「不是沒兩個月就回來。」大哥冷聲道，「是仗打完了才回來。」他瞪著自家妹子：「你知道要去面對什麼嗎，熱河掉了，晉東就在長城邊上，等你真的跟去了戰場，你就不僅僅是個記者了，拍照只是順帶，殺敵才是正事！否則，你這性子，你會幹看著嗎？！」
……黎嘉駿怔怔的上了車，建設已久的情緒突然就崩塌了，前面的司機老孟莫名其妙的從後視鏡看她在那兒抽抽噎噎的。
叮嚀聲中，火車站到了，夜晚上車的人也不少，她走到檢票口，卻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
檢票員催促了一下，黎嘉駿這才拖家帶口的上了火車，擺好箱子后，廉玉又叮囑她：「到了那兒小心，別逞強。」
大嫂瞅見了，笑道：「有什麼必須得帶的，跟我說，我好放。」
她一直都是唯一的那個，她已經讓另一個失去了唯一，她怎麼能讓現在這個也失去唯一的孩子。
這下全桌人都有點驚訝，因為從沒見過大夫人對章姨太有過多出五秒的關注，更不會對她的行為有三個字以上的評價，今日這般反常，絕對和黎嘉駿有關係。
餐桌上繼續叮叮噹噹，等金禾收了碗筷，本應分散活動的人們卻一個沒走，沉默的說在桌邊。
老爹黑著臉：「不知道在哪鬼混！」
大嫂點頭，拿出了一些零碎的東西，在黎嘉駿的指點下，找到裝膠捲的木盒子，全都倒了進去：「你們報社居然不管膠捲？」
搞清楚晉東是哪裡后，幾個女眷都哭了起來，連大夫人都紅著眼眶重重放下勺子，怒道：「作什麼作！家裡呆不下去就嫁出去！渾天渾地的跑什麼西北！那是女孩子家家去的嗎？！」
老爹看看黎嘉駿腳邊的小皮箱，和斜挎的相機包，沉默了一會，看看大哥。
「哦……」不知怎麼的，她鬆了口氣，好不容易安撫住一家子，突然來個章姨太再
老爹帶著大哥及時開著車回來，一家人沉默的送她。
大哥嘆氣搖頭：「別膩歪了，時間差不多了，去火車站還要很久。」
黎嘉駿賠笑：「這不是趕上了嗎？余大哥，沒您鎮著，場子沒問題？」
黎嘉駿聽著越聽越不對味，但大哥說得還是好有道理，她完全無法反駁，人家是過來人，每一個字都是經驗之談，簡直應該跪著聽。
「廉姨，余大哥！」黎嘉駿走上前，「哎我說你們幹嘛呀，一副我去出征似的，這不就出差打個工嗎，多了不起，還勞你們大駕，大半夜的。」
但或早或遲，這一天遲早會來的，這一點上，她很確定，她相信她的家人也很清楚。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黎嘉駿都還沒反應過來，那大個子已經竄下車了，速度飛快。
幾個人圍著她一頓訓，直到說不出什麼話來了，才沉寂下去。
黎嘉駿戰戰兢兢地放下筷子，她當然知道自己這般突然襲擊很不厚道，就連廉玉都提醒她了，可她卻熱著頭腦反駁了回去，現在看著全家的氣場都這樣沉凝，她只能垂著頭，腦子裡一片空白，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以前打好的腹稿全沒了。
黎嘉駿又去討好黑著臉的大哥：「大哥！你知道我可以的！」
余見初卻認真點頭：「都記得的，年末算你分紅。」
「哼！」
「嘉駿，該教的，我都教過你了。」大哥沉聲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沒有絕對的安全，但除了死，也不會有絕對的危險，你是記者，確實不會在太前面，但這不代表你就萬事大吉了，哥只有一個要求，機靈點，別意氣用事，你那點三腳貓的身手只能打打城市裡街頭的地痞，上了戰場別人殺你都不用力氣，該躲躲，該撤撤，逞強的事，且不說輪不到你，如果真輪到你了，那這個隊伍也完了……」
「真是母女！都不安分！」大夫人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