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守長城刀光血海
第七十九章 回到上海
「黎三爺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廳堂，能耐大得很，我黎二光聽著就兩股戰戰了，哪敢當你是柔弱妹子，聽說二十九軍一桿大刀走天下，你這麼去走了一朝，回頭跟你哥過兩招？」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上海？他就不怕被打死？！
黎嘉駿感覺到他語氣里很危險，小心翼翼的點頭：「詳細說了的，但我當初就說了只要多學多看，哪兒都去，所以……」
「那我就找個餓不死的，能自力更生頑強生存的！」
「……」黎嘉駿默默的出去燒熱水。
「回了上海一切聽我安排，如果違反你以後哪都別想去，聽到沒有。」
二哥的表情就是呵呵的，拉著她去往南銅鑼巷的黎宅暫住一晚。
「啊你居然有吃的！額，烙餅？」
「哎喲，您來得巧啊，正好有一批新貨上來，什麼都有，二位，裡頭請？」一句話的功夫，夥計已經一口東北腔，顯然是聽出了章姨太的口音，轉換那叫一個從容。
黎嘉駿和章姨太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也不知道這夥計的素質是平均的還是他尤其突出，如果是平均水平……感覺好可怕。
「得令！」二哥套上外套，他沒有穿軍裝，身上是不知道哪裡打撈來的不合身的舊西服，此時就像梅乾菜一樣。
大哥的說法總覺得帶了點別的意思，可是她不敢也不願往深處想，彷彿知道大哥若不是逼到極處也不會這樣說話似的。
「現在也沒人知道那個倭狗是來做什麼，呆多久，對么？」黎老爹外出未歸，這種時候，還是大夫人鎮場子。
「哼！」章姨太冷哼一聲，黎嘉駿本以為她會拉著她以高傲的姿態轉身離開，卻不想下一秒身邊突然空了，只見章姨太拉了拉披肩踏著高跟鞋噔噔蹬的走到山野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手給了山野一個巴掌！
除卻死生，無大事。
兩人一陣狼吞虎咽，吃完了以後捧著肚子面面相覷，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瀋陽火車站台上的事給章姨太的陰影那麼大，大到她裝了那麼多年的名媛貴婦樣全破功了，看那架勢若是有把槍，她絕對就衝上去幹了。
二哥指著黎嘉駿：「哥不在你就這吃相？你跟大哥一起吃過飯了吧，他沒打死你？」
有種很微妙的感覺怎麼破！老鳳祥誒！雖然沒怎麼樣但是還是想感嘆一下老鳳祥誒！
……這是有多懶！
「我擦的床板！」
笑著出去哭著回來的母女倆震驚了全家，當得知山野出現在上海時，二哥的表情尤其凝重，兄妹倆都清楚，山野若是願意，隨時可以指控黎嘉駿殺人罪，而說實話，在目前的情況下，山野真想弄死黎嘉駿，完全不需要走暗路。
眼見親媽要爆SEED，黎嘉駿終於慫慫的上前拉住她娘的胳膊，又是冷汗又是佩服：「娘，走吧，不跟他一般見識，跟他多說個字都嫌臭嘴。」
「下火車的時候順的，幸好。」
黎嘉駿雙手抱頭蹲在床上：「二哥，出了巷子右拐沿著城牆走大概五分鐘有個小道兒，進去不少賣小吃的，這陣子大概就剩下一兩家了，但是他們賣的都實誠，可能現在會貴不過都是好人啊不容易的……」
其實這麼一問一答的一晚上，再加上二哥顯然不願意多說，他的經歷估計只向妹子揭露了冰山一角，但也足夠黎嘉駿唏噓膽顫了，她實在想不出具體該問些什麼，可一旦問了些乏善可陳的問題諸如你們在那經歷了什麼之類的問題，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更為乏善可陳的：就那樣唄。
章姨太噔噔蹬走了幾步，竟然又回頭，剛張口眼淚卻下來了，她大哭著吼道：「殺千刀的烏
「哥你訓她吧你把我放開啊！」二哥背景音。
剛回到上海，進入車水馬龍的都市，看著周圍喜笑顏開匆忙奔走的人，黎嘉駿真的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好容易兩人都折騰睡了，半夜黎嘉駿突然驚醒，然後苦逼的發現，兩人竟然都沒吃晚飯。
姨太終歸還是把SEED給爆了……
「那位丁先生引薦你入政整會，真的跟你分析了態勢？」二哥問。
章姨太摸摸臉，沉默下來，看著窗外。
「知道了知道了。」二哥走了出去。
那邊那群人自然是義無反顧的往另一頭走的，黎嘉駿默默地縮在門框後頭按兵不動，心裏正悄悄給自己鼓掌，卻聽到章姨太一聲河東獅吼：「黎嘉駿！臭丫頭又溜哪去了？進來看看這串……哎喲真漂亮！」
「對對對斷零花錢，哥放手我疼死了！」二哥背景音。
「我會不知道么，我也是氣不過，雖說你沒事兒，可如果有個萬一呢，不能有萬一啊，養了快二十年的閨女，砰一下沒了，這什麼滋味？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黎嘉駿毫不心虛：「大哥都是給我好酒好菜伺候著，哪像你那麼不靠譜，給個烙餅完事兒，我沒蹲牆邊吃就已經很對得起你了好吧！」
外頭站在前柜上挑選的都是一些衣著尋常的人，大多是小情侶，女孩子笑容羞澀幸福，以至於男孩子強忍肉痛展笑顏的扭曲臉都可愛了不少。
「感覺你會做什麼不好的事。」
就這麼一會兒，只見他略低頭不知道和那女人說了什麼，那女人壓低了聲音，夾緊了尾吧。
二哥眉毛一豎：「怎的？哥是尊師重道的人，你以為我能做什麼？」
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好多時髦女郎也都結伴往裡走，其中不乏金髮碧眼的西方美女，不過大多身邊都伴著一個大背頭穿西裝的紳士，黎嘉駿和章姨太剛走進去就被一個穿著藍褂子和瓜殼帽的夥計迎著了，他一口地道的上海腔：「二位來看首飾啊，訂做還是看現吶？」
她走到門外站了一會兒，旁邊的皮貨店突然走出一群人，其中的一個女人笑聲極為肆意，帶著一種獨特的讓人耳朵一麻的尖利。
她期望著二哥不會也那麼倒霉的餓醒，摸去灶房翻了半天，才想起當初北平城困，她已經搜颳了自家的存糧都貢獻出去了，也就是說這深更半夜的她連挂面都煮不起。
「老鳳翔銀樓」！
絕望的她蹣跚著往房間走，忽然發現自己的房間亮著燈，二哥的身影在窗帘后影影綽綽。
那聲線特別……瘮人。
「我是你們妹妹啊。」
第二天中午，黎嘉駿正做著自己被人上刑的噩夢，轉眼就被一陣劇痛驚醒，她捂著耳朵哀嚎著坐起來，聽到另一頭二哥也發出一聲痛呼，床邊大哥一手一個提著弟妹的耳朵，一臉黑氣的瞪著兩人，一字一頓的：「全車站，都看到，我帶著妹妹，去接人，結果，人沒接著，妹妹跟人跑了。」
章姨太抽抽噎噎的點頭，眼淚鼻涕抹了她一胸。
差點把黎嘉駿都給爆哭了。
有人這樣從中調解，大哥終於大發慈悲的放過黎嘉駿，伸手接過了茶，卻沒喝，只是坐到了桌子邊，冷聲道：「給我準備個房，休息一晚，明日一道回上海。」他把杯子啪的放在桌上：「不許再出岔子，老二你出去買吃的，闖禍精一步都別想出去！
「噗對對對把她嫁出去禍害別人去！哥放放放放放手！」二哥慘叫。
「……」感覺二哥去國外轉了一趟戰鬥力好像有點超出正常人水平，黎嘉駿也懶得跑到隔壁去，乾脆也睡上去，把二哥推進裡頭，自己縮在了床尾。
「哈？我就要這些了啊。」
二哥終於忍不住笑了，他和大哥就好像一直沒分開過似的隨意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笑眯眯地摸摸她的頭：「走吧。」
他回答的時候似笑非笑的，給黎嘉駿的感覺分明就是，人都活著，還能有什麼事兒？
大家都望向大夫人，大夫人哼了一聲：「怎麼爹不在，長兄不在，喝口湯還要看主母臉色了？我虐待你們了么？」
眾人連忙猴急的往酸梅湯撲去。
這種情況下，自然沒辦法隱瞞這一點，剛聽完二哥的闡述，章姨太當場就昏過去了，一陣雞飛狗跳后好不容易弄醒，卻話也不願意說，默默地在一邊流眼淚，悔不當初的樣子。
「哥不關我的事啊為什麼揪我！」二哥在一邊喊疼。
「我說姑娘，你挑出這幾個，是意思你剩下的都要？」章姨太兩根手指捻起黎嘉駿挑的那些，一臉嫌棄。
「我看還是讓嘉武去打聽打聽，心裏有個譜好。」大嫂開口了，「小叔說得對，沒道理什麼說法都沒就嚇死了。」
「聽到聽到！」黎嘉駿忍著痛點頭，「我一定乖！」
「有什麼新貨都拿出來看看。」章姨太熟門熟路的。
看她那樣，黎嘉駿又有點後悔，握住她的手：「娘，您別生氣，我就是覺得您變化太大了，上海這地兒，氣質有些……額……醉人……適應不好很正常的，但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啊，你除了抽得的時候舒服了，平時還有舒服的時候嗎？」
「不怪你怪誰！下車！你要是真孝順我，今兒個可不準嫌這個沉那個嗑手！敢多說一個不字兒，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有幾個妹妹啊我怎麼就不像黎家的妹子了。」黎嘉駿氣不過，「沒目標！倒霉催的，逃命還來不及，哪有什麼目標。」
「……順的？」哪個順？！
黎嘉駿的直覺狗一樣的靈敏：「你要幹什麼？！」
「人還在歐洲你說成天仙都沒用！」黎嘉駿還是氣哼哼的，「我要睡覺了！」
這一趟出來，大哥真是立了大功，雖說略有曲折，但他一個人出來，回去時帶了倆，讓全家都笑得停不下來。
黎嘉駿拍案而起，一把奪過二哥手裡的烙餅：「不成！咱不能因為能糙咱就糙了！有條件當然不能將就！這冷冰冰的怎麼吃啊！我去熱熱！」
相反，兩個小的卻都很沉默。
黎嘉駿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她想起山野對自己的形容，不由得暗恨自己為什麼出來沒戴頂帽子，她下了戰場第一件事就是把頭髮又撿回那個洋氣的小短翹……遮不住耳朵尖。
同樣是敗，但總覺得她特別小兒科，不過二哥很給面子，細細的問了很多，但每次她說到她做了什麼比較危險的事兒，那遭遇的精神攻擊就讓她特別膽寒，以至於後來她後來越來越不敢說。
若是半年前的黎嘉駿說不定還會糾結一下，那麼久沒住，整個房間和整個被窩都是陰濕的霉味，可現在，從前線轉了一圈，讓她直接在柴房窩一晚都沒有二話，二哥就更別說了，幫妹子抖好被褥后就覺得這些事兒麻煩，想乾脆就著床板睡。
「買！」
他果然在大公報總社等著，接電話的人剛接起來就喊到了他，那頭都能聽到噔噔蹬的聲音，隨後就聽到他低沉的喂了一聲。
她可能笨拙，短視，沒什麼用，就像個徹底的花瓶，但是作為一個母
二哥啃了一口嚼著說：「有的吃不錯了，哪那麼多事兒。」
那聲音清脆的，周圍的車流人流都靜止了！
「我抖的被褥！」
果然在哪都扮演中國通，他們也知道在中國人的地盤要低調。
「你坐下！」大夫人一拍凳子，「三兒現在這樣是為誰？」
「憋著！」黎嘉駿衝出去，從天井打了水倒進鍋里，洗了洗蒸籠，把烙餅裝盤放進去，下頭點了火，蒸饅頭一樣的把烙餅連著裡頭的肉和菜都囫圇一團給弄熱了，再泡了壺茶進屋，此時二哥躺在她的床上捂著肚子作躺屍狀，嘴裏發出長長地：「額……」聲。
黎嘉駿不敢大聲說，只能用沉聲道：「就這個日本特務，把我扣在火車站，還逼得我跟二哥逃亡的！」
母女倆被引到一個小隔間里，夥計拿來了幾個盤子，上面一排排的飾品琳琅滿目，即使不是第一次經歷這個場面，黎嘉駿還是覺得瞎了狗眼，她看了一眼就覺得眼暈，章姨太在那兒兩眼冒光的挑挑揀揀的時候，她先抓出了兩根款式比較簡單大方的細銀手鏈，又挑了個尾戒，項鏈墜子實在挑不出，只能繼續看髮夾。
二哥乖乖的坐下，一臉鬱卒，黎嘉駿忍不住竊笑了一聲，被他抓住頭髮一頓狂揉。
「行行行，多大個人還來訓你媽，有本事你也快些找個男人生個跟你一樣糟心的娃，我看你抽不抽！」
大哥冷眼一掃：「以為沒回上海就不用聽話了？」
他一開始跟著馬將軍在黑龍江邊與日軍打游擊，直到日軍忍無可忍，用上鐵壁戰術，往死里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才逼不得已進入蘇聯，在蘇聯政府的暗中支持下，他們在東歐冰原艱難盤踞了近一年，才在最近從歐洲輾轉回到天津。
作孽啊！探出頭的黎嘉駿和猛地轉身的山野剛好對上眼，她還沒醞釀好對策，章姨太就跑出來左右一看，一轉身正好擋住她和山野對接的視線。
「這位太太，您好……」山野竟然真的要走過來！章姨太聽到聲音正要轉身看，在這一秒鐘的時間，黎嘉駿做了個決定，她一把抓住章姨太，五根手指呈波浪狀捏著她的手，一面瞪著山野，一面咬牙切齒：「娘！別理他！就是他，害了我！」
「看樣子是有目標？」二哥挑眉，「說真的這麼兩年你就一點桃花都沒？這不像我們黎家的妹子啊。」
大哥終於放開二哥，空出的手卻抓住黎嘉駿另一隻耳朵，把她提起來，這簡直就是酷刑，黎嘉駿嗷嗷嗷的喊著，自己個兒乖乖的跪在床上和大哥平視，淚眼婆娑。
母女倆相互攙扶著上了路邊等著的轎車，黎嘉駿通紅著眼眶拿手絹給她擦眼淚：「娘您別哭了，不值得。」
大夫人長長地嘆口氣，點點頭，大哥二話不說站起來就出去了。
如果可以，黎嘉駿是真不想再回北平，但這個沒手機的年代，他們也不保證中途下車能不能聯絡到大哥不至於錯過，兩人只能苦巴巴的一路坐到北平，又是一個清晨。
「什麼人樣鬼樣的，你還是不是我親生的？」
黎嘉駿保持著暴走的表情張嘴在後面看著，反應不能，全場唯一控場的竟然是章姨太，她撫了撫手掌對著山野尖聲罵道：「日本狗了不起啊！？會殺人了不起啊！？你該慶幸今兒個杵這兒的是我們娘倆！要是趕上孩子她爹，有你好看！怎麼著？有種你當眾回老娘一巴掌，沒種你暗地裡殺我全家！沒人教的東西……」
「……敢情……怪我咯？」
黎嘉駿哭了：「是親哥嗎，能說句人話嗎？！」
雖然早就看習慣了現
而在一個月前還可以確定是同時發生！
「……」黎嘉駿嘆氣，乾脆站起來，「這些給我留著吧，您看哪個好看就買好了，我出去透透氣……呼！看著那麼多，眼暈。」說著端起水壺給章姨太滿了茶，走了出去。
她要是還能回去，絕對要扇死那個店鋪設計，硬是把老鳳祥設計成老土鱉也是太有功力了！
一個月前她還把炮火聲當鬧鈴，吃硝煙喝血水，灰頭土臉的看不出人樣，大棉褲穿得屁股像個孕婦，而轉頭她就穿著小旗袍，沒有長褲，踏著小皮鞋，吃著冰激凌，拿著小皮包……去買項鏈。
這是個臨街的店面，打頭就是一個兩層高的圓頂門，門頂上是一圈拼音結合英語的老鳳祥英文名，下面是一個半圓形的浮雕名牌，大門兩邊各有一個差不多等高的臨街窗戶，兩邊都豎著銅質牌匾，很是高端。
「有烙餅你還嫌？不知道何方神聖半夜餓得爬出去覓食，誰要是娶了你簡直倒血霉了，眼一閉，一睜，相公餓死了。」
黎嘉駿聞言，真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章姨太：「娘，不是我說，您真的有點抽太多了，您現在已經沒人樣了，我要是再出去，等下回回來您是不是鬼樣了？」
「我的床誒！」
「哥，還沒睡？」黎嘉駿走進去，二哥嘴巴鼓鼓的，他遞來一個紙包：「看來你也餓醒了。」
二哥手忙腳亂接了電話，一臉莫名其妙的擱耳朵上聽了，兩秒鐘后他就渾身一抖，隨後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嘴上一派沉穩的應著：「哥，我在……剛才是她，恩，她快被你嚇哭了，沒事兒我罵她……打啊？也成，我不會注意輕重的，恩，恩，成，一起揍也成……」
回答她的是一個頭槌：「沒大沒小！」
「別怕，揍不死。」
大概二哥聽到了大哥的話，他的表現比黎嘉駿還慫，摸下床倒了杯涼茶就雙手遞過來：「來來，老大，不要上火！喝水喝水，上火不好，為了自家人上火更不好！你看，任打任罵的跑不了是吧。」
「自己說的自己記住，你在外面跑過，家裡對你怎麼樣，你心裏清楚。」大哥忽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讓我失望。」
「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嘉文在日本的同學？」
「又嘆氣！好好的嘆什麼氣！」章姨太昂首挺胸的坐在一邊，「回了家就沒見你有過好臉，誰對不起你了。」
……睡得心滿意足。
黎嘉駿摸摸索索的下床：「那……我去理個床？」
加上腰酸背痛。
「什麼？這麼素！這都是我們這群老太婆戴戴的，不行不行，重新挑！」
路上他們完全沒睡，巴拉巴拉的聊了一路，一晃一年多過去了，兄妹倆幾乎是比著誰浪，比起二哥，黎嘉駿發現她那些經歷根本不算個事兒。
二哥就地一躺：「我懶得動了，就這麼睡吧！」
章姨太瞪了她一眼，反駁：「最近我在用益雅堂的回春香，聽說可好了，我用著也是，上妝可舒服，一點都不掉，薄薄一層就成，你別想誆我，我出門能沒人樣么？」
這宅子一直有託人照顧著，但是四月份的時候那家子逃難走了，兩個月沒人整理，自然是灰塵滿地，好在被褥都封在柜子里，只要擦掉床板上的灰塵，拿出了被褥抖兩抖，就勉強能將就了。
大哥理都不理，瞪著黎嘉駿：「我都想挖開你腦子看看，怎麼想的？上過戰場了不起了？愚兄不才，比你多當兩年兵，怎麼沒聽教官教過扒火車，你是多條命還是多個膽？我要是你長官手裡
結果傍晚，大哥還沒回來，法租界的巡捕卻上門了，說有人告他們黎家有人當街行兇，指名道姓的，要帶走黎嘉駿。
黎嘉駿無奈了：「您以為您以為的就是您以為的了嗎？娘，我還是喜歡看您珠圓玉潤的樣子，瞧瞧您現在，顴骨都凸出來了，眼睛倒是大了，但眼袋遮不住您知道么？」
山野摸著臉轉過頭一臉複雜，章姨太被黎嘉駿拉著往後退了兩步，還是不解氣一腳跟踩在山本腳上，這回攻擊力終於破防了，山野嗷的一聲抱腳跳了起來，周圍人一陣鬨笑，那個日本女人一臉難看，而另外兩個人似乎是山野的手下，一臉憤怒卻不敢動作。
「是呢！」
二哥非常無奈，有氣無力的說：「妹妹，哥餓……」
黎嘉駿的哭聲驟然一停，隨後咽著口水苦逼的點點頭。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嘚瑟自己在長城的所見所聞。
大哥道：「我可以託人去打聽打聽。」
「……」被舊事重提黎嘉駿也是毫無辦法，她只能嚶嚶嚶的吊著脖子作懺悔狀。
「啪！」
「不行我直接去找他，是殺是剮一句話，我們行不更名的，還能白白的被嚇死不成。」二哥站起來。
黎嘉駿第一反應就是把話筒一把塞進旁邊二哥的懷裡。
「我知道我知道。」黎嘉駿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抱住章姨太，發現她真是瘦成了一道閃電，自己已經夠瘦了，此時一把章姨摟進懷裡，立馬顯得自己胸懷很寬闊，「娘，您要真心疼我，求您少抽大煙吧，快點養回來，你是在跟我比瘦嗎？」
「恩。」二哥摸摸下巴，「要不哥給你介紹個？人雖然還在歐洲，但是要錢有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會下廚，還餓不死。」
到了北平，黎嘉駿與二哥借了報社北平通訊處的電話，聯繫上了大哥。
「就這樣？」大哥還是無視二哥，不滿的盯著黎嘉駿。
「如果……如果不乖……斷我零花錢！」
山野！
章姨太大概茫然了一下，但隨後回過神來，問黎嘉駿：「這是誰啊，怎麼回事？」
「哥……」
「是不是親生的這得問您啊，您說是就是說不是我也沒話講誒。」
「吃吃吃！熱的！」黎嘉駿把烙餅伺候過去，二哥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搶過烙餅就吃，一口以後，以一種劫后重生的語調長長地嘆了口氣。
「闖禍精」還想將功贖罪：「大哥，北平我比你倆都熟啊，買吃的什麼我來就可以了！」
黎嘉駿哭笑不得的下了車，抬頭一看，跌了一下。
「沒事，不是你的錯。」二哥態度很溫和，「不過下次遇到丁先生，是不是可以給哥引薦引薦？」
「……所以哥你還是在生氣！」
黎嘉駿幾乎是任性的確定那是個日本女人，她轉頭瞥了一眼，隨即菊花一緊，那女人身後跟著三個男的，其中一個居然是老熟人！
黎嘉駿承認，私心裏她一來沒法真心把她當親媽，二來是確實有點瞧不上她的。
「哦哦哦。」看二哥手裡的烙餅老大一塊，黎嘉駿放心的吃，一咬心都涼了，「冷的誒！」
全家沉默了一會兒，金禾走過來道：「各位別愁了，剛冰鎮了桂花梅子湯，先來碗去去暑氣吧。」
「我睡著了。」
大家都苦笑，其實黎嘉駿看到山野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卧槽千萬不能讓他見到二哥！」完全就沒考慮到自己，所以章姨太爆小宇宙的時候，她真心看得很爽。
「……把我嫁出去？」
誰能相信這是同一個國家發生的事情？！
「不用了，燒點熱水吧。」大哥咳了兩聲，「老二的房間不就現成的，你們不是喜歡相互抱著臭腳睡么，我睡他的屋。」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