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守長城刀光血海
第八十四章 雙十二后
談判的事情似乎很低調，所以並沒有封路，還是有不少車開上了北山路，大哥也不清楚他們具體在哪個別墅里開會，只能按照平時與國府的政客結交的習慣，預測他們大概五點會到附近的望湖樓用餐，便踩著點載著黎嘉駿慢慢地開過去。
……黎嘉駿覺得大哥簡直成仙了。
「嚶嚶嚶！」黎嘉駿咬著袖子強忍著不喊出來，眼淚汪汪的放任車子開過，她扭頭，再扭頭，直到整個身子都轉過去，趴在座位上依依不捨的看著後面。
「去了再說嘛，他們今天就到了誒！」
黎嘉駿吸吸鼻子，一臉幸福的：「我男神！」
「周恩來……」大哥重複了一下，若有所思，「居然是他啊，還真聽說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群龍有首尚且混成這個模樣，一旦群龍無首中國幾乎可以考慮自抹地圖了，一旦校長掛掉，在日本把中國吃干抹凈之前，放眼全國找不出第二個能領導這麼一群熊孩子的人。
《東京日日報》：「學良兵變，全支那大亂動！」
《辛報》：「楊虎城毛澤東會於渭南」：楊受誘惑固執成見主反抗到底，西安充滿惡劣氣氛，楊恐國軍進擊，赤水築有工事。
「宋哲元通電張學良確保委員長安全。」
「必須如雷貫耳啊！他可是！」黎嘉駿卡了殼。
大哥無所謂道：「還早，就多開開。」
這個學期，黎嘉駿辭去了弘道女學的助教工作，表面上是要專心幫助家業，孝敬父母，而實際上，她是要專心備戰了。
「還沒理好？」大哥探頭過來，皺著眉頭。
早在去年黎嘉駿到了杭州時，就迫不及待的循著記憶在這兒逛了好幾圈，到處的變化都大到讓人感到陌生，到後來也就完全當成一個全新的城市來看待了。
12月31日：「南京軍事法庭當庭作出宣判，判處張學良有期徒刑十年，剝奪公權五年。」
「……我靠！」黎嘉駿簡直要瘋了，她撓著玻璃，幾乎要吶喊出來，「啊，啊啊……」
黎嘉駿盯著那些貨船，有些出神。
大家都知道校長堅持不抗日先剿匪和削藩的用心，于私沒有能容忍手下分封N國的總統，于公確實這樣做才能方便統一全部力量抗日，奈何時局已經如此，他們只能悲喜交加的看著校長打落牙齒和血吞，強顏歡笑地進行國共談判了。
大哥放棄了，他放慢了速
「義大利外長通電張學良：中華民國苟無蔣介石將軍，則難以自存。」
蘇聯《真理報》：「共產國際：張學良是叛徒」。
大哥不說話，他側靠在門邊，垂著眼看她：「昭慶寺。」
《大公報》民國二十五年12月13日：「張學良竟率部反叛，蔣委員長被留西安」：「西安昨發生重大事變：張學良所統率部隊突然異動，中央和領袖深夜開緊急會議，國府命令張學良著褫嚴辦；蔣委員長在西安被劫持：隴海路西行車開至潼關止西安電報不通！」
可惜他們家終究不是政治圈高級別的人物，能夠打聽到開會地點和時間已經是棒棒的了，大哥問心無愧，黎嘉駿也無所謂，兩人吵吵鬧鬧的理好了東西，又去學校辦公處四面拜訪了一下，算是正式道別了。
「這話大嫂懷磚兒的時候說過差不多的！」黎嘉駿欲哭無淚，「不帶你們這樣嫌棄我的，還是不是親哥嫂了！」
「中共代表抵陝，談判秘密進行中，時局已漸明朗。」
《西京民報》：「張楊對蔣實行兵諫」：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各派，停止一切內戰開放民眾運動，遵行總理遺囑召開救國會議。
黎嘉駿愣了一下，猛地把手裡的東西往天上一扔，歡呼著蹦過去給了大哥一個熊抱：「哦哦哦哦大哥你真是太偉大了太神武了太完美了！我下次絕對不會會在小侄女的桌子上放板磚的！」
「國共談判持續進行中。」
「宋美齡隨宋子文再赴西安，美救英雄亦或同生共死？」
黎嘉駿嘿嘿嘿笑：「說了你不用來。」
就住在運河邊。
「什麼？」
「是什麼啊？」黎嘉駿問。
12月16日：「重兵壓境，國府發布對張學良討伐令，中央軍十個師集結完畢，洛陽機場戰機齊備」。
黎嘉駿把貼滿了剪報的本子放到箱子里，衝著窗外長長地嘆了口氣。
「宋子文返回南京，國府連夜召開緊急會議。」
……她從沒想過來找他，因為她完全不知道他的人生軌跡。
「他誒，是他誒！」
一轉眼，四月都快到了，西安事變剛發生了三個多月，全國氣氛都緊張到嚇人，麻木的民眾和不壞好心的各路軍閥彷彿這時候才發現失去校長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那也沒那麼快談好，你先理！」大哥下令，「還
《大公報》二月十四日：范長江時評《動蕩中之西北大局》：中國此時不需要國內對立，中國此時需要和平統一，以統一的力量防禦國家之生存。
當她剛看清前面一幢別墅名為柏廬時，門口只停著兩輛低調的轎車，院門剛被打開，兩個黑衣人先走了出來，四面環視，隨後就帶頭就走出了兩個人，一個光溜溜頭的正是蔣委員長，還有一個……
她抿起嘴，還是有點不甘心，乾脆獨自一人開始默默的憋辦法。
一是外公曾經給地主放牛，大冬天沒衣服穿，快凍死了，得了貴人一件破襖子，那件襖子他記了一輩子。
「男神是什麼東西。」
「自從你在磚兒的桌上放板磚，就已經不是了。」大哥推了推她，「快點！別讓我催第三遍。」
大哥翻了個白眼：「駿兒，哥只求你矜持點。」他頓了頓，又問：「到底是誰？」
畢竟她看得報紙雖然號稱中肯可畢竟也要報政府大腿的，誰沒事介紹「匪」的組織結構啊，而能夠接觸到「匪」的組織結構的《解放日報》，也是因為前陣子西安事變她才注意起來。
大哥一邊手忙腳亂接過她，一面卻要騰出一隻手揮開從天而降的內衣褲，非常不開心：「下去下去，理好你得東西，成何體統！」
……周總理？呵呵，她敢說嗎，黎嘉駿默默的轉過了頭，沒道理啊，大大現在都能跟校長談判了，到底是個啥名聲，她還真沒注意過。
《解放日報》民國二十六年二月七日：「楊主任布告安民」：和平已獲成功一切待決於三中全會，民眾各安其業，企圖破壞秩序定予嚴辦。
這個寺廟非常厲害，現在杭州所有的和尚出家必須在這兒畢業才能被分配到靈隱寺等未來很厲害的名剎中去，算的是上是寺廟裡的大學，而且香火極旺，佔地之廣，足有未來杭州半個老市中心那麼大，一眼望不到頭，紅牆綠瓦，鬱鬱蔥蔥，古木蒼翠，香火繚繞，一看就不得了。
大哥看了她好幾眼，表情沉重。
「再來個一百零一次也沒怎麼的嘛！」
大哥動了動嘴，表情很複雜的說：「民國，四大美男。」
這個擬在今天變成了現實，三月二十五號，據說中共代表與校長在杭州繼續談判。
「有你這樣的姑姑，我寧願不
……像是小河直街。
「醬油店……」黎嘉駿摸著下巴，她覺得心跳快了起來，有個什麼餿主意正在呼之欲出，可是那太遙遠了，她幾乎不敢詳細的在腦中描繪出來，因為那太有可能是白激動一場了。
她非常想知道這個代表是誰，如果是那位偉人，看一眼她這輩子算是值啦！
大哥走進來，正要伸手幫忙，卻見她正往裡塞的是一套套薄薄的內衣褲，立馬收住手，重重的喘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救亡情報》：「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為當前時局緊急宣言」：「……我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站在民眾的立場……鄭重宣言。……正是全國民眾期待各黨各派一致合作的時候，我國內竟然生這樣空前惡劣的事態，這以整個民族的立場來講，實在是一個極大的不幸……」
作為助教，黎嘉駿其實沒有固定教授的班級，所以和相熟的先生們告別後，她便默默的走了，大哥租了車開著，裝了她為數不多的行李，兩人乾脆開車去逛逛西湖，沿途路過了運河邊，那兒一條條運貨的船正連成一線，浩浩蕩蕩的駛過來。
黎嘉駿幾乎要哭出來，她嚶嚶嚶的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激動：「不是啊，不是蔣，是他，哎呀呀……慢點兒，慢點兒！」
「哥……」黎嘉駿忽然軟綿綿的喊了聲。
再過三個月，就誰都不用強顏歡笑了。
大哥無奈：「快點。」
「哦，沒什麼，嘿嘿。」黎嘉駿搪塞過去，她雙眼滴溜溜的望著街邊，轉眼就路過了兩家醬油店，雖然店面大小差異巨大，可也證明了這時候要定目標實在太難。
「周恩來啊！」黎嘉駿終於報出全名了，隨後又著急道：「不行，感覺直呼全名好沒禮貌啊，我要改下，就叫周大大好了！嚶嚶嚶！我看到周大大了！這輩子值了！」
她有關外公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兩件事，全都是外公說了太多次又太激動，她好奇追問后，家人無奈地「翻譯」過來的。
「西安突降大雪，空襲已成空談。」
「女的好女的好，兒女雙全！」黎嘉駿嘿嘿笑，「磚兒那麼調皮，得給個妹妹調和下！」
車子慢慢地開，還是到了西湖邊，昭慶寺外。
「反
「我知道，看到校長需要這麼高興？」
黎嘉駿立刻轉身，哼著歌兒開始理東西，把最後一點衣服塞進箱子，再拿了一張報紙壓在上面，一眼看去，正是今天剛看到的報紙，上曰：國共合作第三次會議擬於杭州舉行。
「不行。」
外公和他的弟弟小外公曾經都是遠近聞名的老光棍，窮的娶不上媳婦，等攢夠了錢終於娶上個外婆，小外公卻不得不自我犧牲了，一輩子都打著光棍。而外公娶了外婆后，一家人在不知什麼原因的輾轉中到了杭州混生計。
黎嘉駿慢吞吞的在座位上坐正，直視前方良久，長長地吐了口氣，要哭不哭的。
外頭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微涼的小風吹過窗前的風鈴，叮一下，又叮一下，有氣無力的。
那不是杭州的方言，更像紹興地區的，可又比紹興話更加深奧一點，反正，就是聽不懂。
「不能慢，已經被盯上了。」大哥的語氣恨不得加速。
「宋美齡途徑洛陽，空軍之母嚴令將士不得出擊。」
以昭慶寺為起點，往西開路過斷橋，就是北山路了，北山路南邊是西湖，北邊臨街，全是別墅，青磚高牆，獨立的小院，背靠著保俶山，真正的依山傍水之地，前數一百年後數一百年，這裏的房價能是什麼水平，所有的杭州人都只能嘖嘖嘖嘖。
「醬油店怎麼了？」大哥耳朵很尖。
大哥估計也差不多……
「就是男的，神！」
頭被打了下，大哥低斥：「想被抓嗎！正常點！」
「……」黎嘉駿啪的把內衣往箱子里一扔，抿抿嘴，「就一次？」
「在你哥這兒已經一百個『就一次』了。」
……黎嘉駿一步都不想踏進去……
見黎嘉駿絞盡腦汁的樣子，大哥搖了搖頭：「我告訴你吧，花痴。」
此時車正上一座橋，兩邊來來去去的都是行人，幾輛黃包車夫在後面吆喝著，大哥便又緩緩開起來。
「胡適聯合北平六大學校長通電張學良：陝中之變，舉國震驚。介公負國家之重，若遭危害，國家事業至少要倒退二十年。足下應念國難家仇，懸崖勒馬，護送介公出險，束身待罪，或尚可自贖於國人。若執迷不悟，名為抗敵，實則自壞長城，正為敵人所深快，足下當為國家民族之罪人矣。」
「駿兒！下來！」大哥不耐煩了，扯了扯黎嘉駿的衣角。
二就是四九年國軍撤到台灣前
軍閥眾：多麼痛的領悟！
「……我還沒說什麼呢。」
黎嘉駿有些囧：「哥，你這是開到哪了，繞了好大一圈啊！」
對於那個老人的一生，她只零碎的從媽媽的隻言片語中聊過一點，其實那個老人很喜歡說話，也很喜歡感懷過去，但是每一次聽他激動的說著過去，就能讓她又一次確定他不是杭州人。
12月27日：「蔣委員長昨日抵洛今日返京，處置張學良辦法亦已拍到」：羅卓英派員對記者談該辦法即可發表，北上各軍領袖因蔣脫險昨日中止北上。
上輩子她的外公，就是運河上的船夫。
只是此時來到昭慶寺，還是讓她默默的蛋疼。
「快拉快拉，催什麼。」黎嘉駿嘴上說著，手上還是不緊不慢的。
「……」
「校長旁邊那是誰？」大哥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她為了少年宮……挨了多少打……一把辛酸淚！
《解放日報》：「張楊發表對時局宣言」，八項主張要求全國採納，蔣委員長在兵諫保護中，但安全問題可保無虞。
「閻錫山嚴斥張楊，各地將領通電擁護國府。」
「宋子文飛赴西安，國府主張政治解決」。
《解放日報》：赤水商縣澄城一帶，前線防衛異常鞏固，我抗日聯軍士氣激昂嚴陣以待，絕不為內戰戎首僅取自衛形勢，中央士兵覺悟不願內戰。
大哥無語：「他們開會的地方，在昭慶寺。」
而這時，別墅里出來的人已經上車了，黎嘉駿卻還是不放棄，雙眼炯炯的盯著後面，好像能透過車皮看到點啥。
可是百年後，除了大雄寶殿一個空架子常年關著門，其他的地方已經片瓦無存了，以它為基礎縮水四分之三，圍繞著大雄寶殿重建起來並雄赳赳屹立在西湖北角的建築，是未來杭州小伢兒的噩夢——少年宮。
《循環晚報》12月26日：「蔣委員長抵洛陽，定今日返南京」：張學良昨亦偕同到洛決出洋一行，張逆所部軍隊聞將交王樹常統率，閻錫山電蔣慰問並派代表面慰，中執監會電蔣盼返京領導一切。
大哥斜睨著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