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生岔口

顯然，藍凌波有心事。

剛走到門邊，白佑彬就被萬開福叫住了。

「深更半夜的，少校哪有心情修理我們？」白佑彬淡淡一笑，說道，「走吧，回宿舍，我可是累壞了。」

「今天的事……」

「也就是說……」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藍凌波勉強一笑，似乎不想說出來。「天快亮了，我去叫他們起床。」

一邊聽著，白佑彬一邊微微點頭。

「你在擔心昨晚的事？」

「長官，這……」白佑彬苦笑了起來，「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長官，你是說……」

江洪波的意思很明確，即便他沒有任何背景，南洋艦隊也會竭力爭取本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當然，江洪波親自出面邀請，就不僅僅只是「狀元」的問題了。

「怎麼樣，有決定了嗎？」

一路上，白佑彬都沒有開口，他也沒有心情跟趙賻禮他們胡扯。

「長官……」白佑彬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白佑彬迅速翻看了一下，隨即抬頭朝萬開福看了過去。

此時，起床號響了起來。

「得了，嘴上說得厲害，如果真的受到懲罰，你們倆還不是溜得最快的？」

「等等！」

聽到這，萬開福笑了起來。「看來，我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後天的實踐考核完成後，你可以直接前往獅城，畢業典禮的事情，陳錦寬元帥已經幫你安排好了。」

「回校的時候，一個酒鬼調戲民女，我們路見不平，結果被酒灑了一身，才有這些味道。長官，如果我們喝了酒的話，還能站著跟你談話嗎？」

「這是江洪波上將送來的。」說著，萬開福將一份文件丟到了白佑彬面前，「上將已經在南洋艦隊為你留下了一個炙手可熱的位置，如果你願意去南洋艦隊的話，他將感到非常高興。當然，如果你不想去南洋艦隊的話……」

雖然萬開福只是少校教官，但是他培訓了千千萬萬個海軍官兵。最重要的是，萬開福的話說到了關鍵上。不但帝國海軍的複雜晉陞體系有其存在的必然價值，甚至是帝國海軍名將倍出，能夠在數百年裡屹立不倒的基石。歷史上，帝國海軍軍事學院的「佼佼者」中，確實沒有幾個名留千古，最終大部分都是平庸的，碌碌無為的海軍將領。

回到宿舍后，三個喝得半醉的難友很快就睡著了。白佑彬卻一直翻來覆去，想著剛剛做出的決定。天快亮的時候，他離開了宿舍。

「能怎麼樣？大不了，我們一起擔著，不能讓小白一個人受欺負。」

微微一愣，萬開福笑著搖了搖頭。「夠了，滾吧，別讓我逮到你們！」

「是，長官！」

剛剛站起來，萬開福立即朝白佑彬看了過來。「真的想好了？你要知道，現在做出的決定將影響你一輩子。」

出門后，白佑彬才長出了口氣。他知道，即便承認喝了酒，萬開福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真正讓白佑彬感到驚訝的是，他竟然在短短几分鐘內做出了一個將影響到他一輩子的重大決定！

「沒有？」萬開福很是不相信。

「沒事，過兩天就沒事了！」藍凌波笑著搖了搖頭，起身回了宿舍。

「長官放心，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白佑彬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長官……」接過茶杯后，白佑彬遲疑了一下，問道，「長官，你有什麼建議嗎？」

「好好考慮一下吧……」

遲疑了一下，白佑彬還是問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放心吧，沒事的。再說了，這可是海軍傳統，就算我們還不是正式軍官，萬開福也不會拿這個問題來對付我們。」

「長官，都是我的錯，與他們無關！」

明亮的燈光下，白佑彬一直低著頭，直到濕毛巾「啪」的一聲落在桌子上，他才抬起了頭來。

這個傳統被保留了下來，而且也是海軍裏面，下級冒犯上級后，不受懲罰的唯一方法。

「長官，我們沒有違反軍紀！」

聽到這，白佑彬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

風帆時代，艦隊離港執行遠航任務的前一天，艦隊官兵都將獲得一個晚上的自由活動時間。官兵的最大樂趣就是喝得大醉，好忘掉所有挂念。當時，一些喝醉了的官兵經常往艦隊指揮官乘坐的馬車上撒尿，以此發泄心頭的不滿。艦隊司令官也不會拿此當作一回事，畢竟出海之後，不管是司令官，還是普通水兵，都是艦隊的一員，都要背井離鄉，都要在茫茫大海上漂泊幾個月。

「我的建議？」萬開福皺了皺眉頭，大概沒有想到白佑彬會問得這麼直接。遲疑了好一陣，他才說道：「你知道，帝國海軍軍官的晉陞體係為什麼這麼複雜嗎？」

「長官……」

「難道你認為元帥不明白個中厲害嗎？」萬開福笑著搖了搖頭，「相信，你的決定會讓元帥感到滿意的。」

藍凌波勉強笑了笑，點上了香煙。

「以你的能力，在任何一支艦隊都有用武之地。」萬開福微微一笑，將第二份文件丟了過來。「這是陳錦寬元帥親自派人送來的，按照元帥的意思，只要你順利完成後天的實踐考核，就將以帝國海軍學員第三百七十八界畢業生狀元的身份優先挑選崗位。只是，元帥表示尊重你的選擇。」

「小波……」

「不錯嘛，這麼快就學到了海軍的優良傳統。」萬開福一邊繫上腰帶，一邊走了過來。「不用你說，我都知道是你帶頭乾的。在你們『五人幫』里，名義上藍凌波是老大，實際上你才是幫首。坐吧，站著幹嘛，想跟我比高低嗎？」

陳錦寬的意思也很明確，因為帝國海軍學院每界畢業生中，成績排在前十的都有資格挑選理想的工作崗位。一般情況下，這些「海之驕子」會選擇成為海軍司令部的參謀，從而繞過基層鍛煉，然後以參謀的身份下放到基層，從而在晉陞時搶得先機，超過同屆軍官。也就是說，陳錦寬實際上希望白佑彬畢業後到海軍司令部報道。

「對，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考慮。」萬開福去泡上了兩杯茶，「只是，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後天的實踐考核結束之後，你們就要返回海軍學院，參加最後的畢業典禮，你不會到那個時候才做出決定吧？」

微微點了點頭后，萬開福說道：「想好今後的去向了嗎？」

聽到這，白佑彬暗暗鬆了口氣，同時在萬開福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好了，出去吧，你那四個難友還在外面喝海風呢！」萬開福打了個哈欠，「我要休息了，後天之前，別讓我知道你們又惹上了什麼麻煩。」

如同過去四年中的每一天一樣，在太陽升起來之前，這些帝國海軍的驕傲將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完成十里長跑，然後才能享受到美味可口的早餐。

「夠了，都少說兩句！」藍凌波瞪了另外三人一眼，回頭對白佑彬說道，「沒事吧？」

聽到藍凌波的聲音后，白佑彬才猛的回過了頭來。

白佑彬暗暗一驚，一時沒有開口。或者說，萬開福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了，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長官，要追究責任的話，我一人承擔，他們都是無辜的！」白佑彬又站了起來。

白佑彬的直覺很敏銳，而且藍凌波表現得也太露骨了。可他知道，如果藍凌波不想說的話，別人再怎麼問，他也不會說。

「長官，我已經想好了。」

「在想什麼？」

「長官，我已經想好了。」白佑彬也站了起來，「你說得沒錯，如果我只想平淡的過一輩子的話，我會選擇在海軍司令部為自己謀求一個職位。」

這小子肯定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出來！

「存在總是有道理的。」微微一笑，萬開福又說道，「如果你僅僅只想成為一名海軍將領，或者是成為一名艦隊司令官，那麼跳過初期的基層鍛煉，直接到海軍司令部服役，不但會節約好幾年的時間，還能讓你在同屆軍官中獲得更多的晉陞機會。如果你想成為名留千古的一代名將，成為帝國海軍的戰神，甚至獲得更大的成就，就不能缺少基層鍛煉，更不能缺少對海軍基層的了解。歷史上，任何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都對自己的軍隊瞭若指掌。再說了，帝國海軍學院三百多年來培養出的三千多名『佼佼者』中，有幾個成為了海軍元帥，又有幾個成為了百勝將軍？」

「也就是說，我不想等到退役的時候，才發現幾十年裡沒有做幾件有意義的事情。更不想等到年邁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有另外一條路供我選擇，可我卻錯過了機會，並且因此而遺憾蹉跎！」

萬開福搖了搖頭，壓了壓手，讓白佑彬坐了下來，隨即說道：「先聽我把話說完。今天的事，我不會寫入你們的訓練報告，我也知道，這是海軍的傳統，或者可以當作你們正式加入帝國海軍之前的訓練，只是我要你保證，今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小白，『萬惡不赦』沒有拿你怎麼樣吧？」

「失眠了？」在旁邊的台階上坐下后，藍凌波拿出了香煙。「我也沒有睡著。有的時候真羡慕老趙他們，根本不用考慮太多。」

「你身上好大的酒氣，作為海軍學院的學員，違反軍紀可是……」

「哎！」又嘆了口氣，藍凌波說道，「該來的遲早要來，擔心也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