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鳴鏑
砍殺？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朋友，是埃拉西亞最好的戰士……
此刻我只感到一陣惘然。這一次，的的確確是雷救了我，正如數日之前，的的確確也是他陷我于死地一樣……我不知道雷這樣行事的用意。面對歐靈的誤解，我只感到百口莫辯。
你是誰？為什麼要冒險來救我？……你受傷了嗎？
為什麼不？我慘然一笑，我的靈魂住在那裡，我很清楚，我自己同面前的諸位並無不同。
「歐靈將軍！你並不比你面前的敵人更象一個騎士！」雷冷冷地說道，「一個埃拉西亞的騎士，會象你這樣攻擊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受傷女孩嗎？」
不由分說，歐靈的騎兵已經發起了衝鋒！我迫不得已地舉起了劍，但我看不見我的對手，我又能做些什麼啊……
「走！」在那一片混亂中，雷一把拉住了我。挽著他有力的臂膀，我忽然發覺，自己已經連人帶馬，飛上了埃拉西亞多雲的天空……
即使我真的已經變成死靈，難道我做過什麼對不起朋友，對不起埃拉西亞的事情么？我問心無愧……我並不想造成目前這樣的局面啊……
我看不見我面前的危局，然而我能夠清楚地嗅到那恐怖的殺機。然而，我的手中甚至連一把劍也
「慢著，你這個巫女！」歐靈怒喝道，「我倒想看看，你的魔牆能不能擋住我穿透一切的金弓！」
可怕的末日火光並沒有出現。我只看到無數的泥土精靈拔地而起，攔住了歐靈的騎兵。這些土元素精靈的戰鬥力，我在菲尼克斯戰役中已經真切地體會過了。雷竟然還掌握了召喚精靈這樣強力的魔法，歐靈的騎兵夠應付一陣的了……
我看不見我正在走的路，這條路只有我的馬兒知道。我不知道它已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我只聽到那破曉時的雞鳴，我只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身上的麻痹正慢慢減輕……上天保佑，若非如此，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在這顛簸的馬背上保持平衡。
「或者蘭若是一個吸血的活鬼也說不定！」歐靈叫道，「我倒想看看你心中的血是不是一樣鮮紅！？」
「我們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你，是蘭若將軍你自己幫助我們下了決心！」我聽到了歐靈亮出兵刃的聲音。
我以為這一夜的流亡，應該已經使自己遠遠離開了王都的。然而，直到此刻，原來我的馬兒只不過是在離城牆不遠的伐木場邊上徘徊而已？！
難道又是哈米吉多頓？雷，不
怎麼？我忽然勒住了韁繩。我的耳中傳來了埃拉西亞伐木場吱呀作響的鋸齒聲。
我無話可說，只有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還好，它已經勉強拔得出我腰間的佩劍，只是我可說不准它能有多少力氣去揮劍砍殺……
肩頭又傳來一陣陣刺痛，右肩的舊創似乎也被這凌厲無匹的箭擊而牽動了。
「你的邏輯真的很奇怪，或許死靈就該是這個樣子吧。」歐靈挖苦道，「我還沒聽說過哪一個死靈會是善意無害的東西！既然你沒有離開，那麼，在你犯下不可挽回的劣跡之前超度了你，你的靈魂在得到安息之後自然會明白我們的好意！」
讓開，雷。歐靈的目標是我。
然而歐靈彷彿充耳不聞：「被你逃過這一擊真是一個神射手的恥辱！但我敢保證，下一箭你絕不會有這麼幸運了。」
「蘭，睜開眼，你看得見！」雷低聲道，「不要騙自己了，卡特琳的失明術怎麼可能對一個死靈英雄起作用！？」
然而雷沒有再理會他，這位昔日埃拉西亞最強的牧師英雄，又在念動咒語了。
不，我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犧牲掉。
「蘭若將軍。」伴隨著那些冠軍騎兵的逼近，我聽到了歐靈冷冰冰的聲音。
然
「歐靈將軍，她的右肩在流血，鮮紅的血！」一名騎兵驚呼。一個死靈的體內流淌的難道也是鮮紅的血？
來不及了。我已經聽到了埃拉西亞冠軍騎士那隆隆作響的鐵蹄聲，我的心中只有一陣陣地發苦。
在我們對面的歐靈將軍，似乎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動，「看來我們的估計沒有錯了，蘭若，你同雷是早有勾結啊……」
馬兒啊，怎麼你也在捉弄我么？翠兒在離開我之前，曾告訴我昨夜的夜色出奇的黑暗……原來，我還稱幸是那濃黑的夜幕保護了我越獄逃亡，但難道也是那夜色，讓我的老馬也迷失了方向！？這真是絕妙的諷刺啊……
「專家級的石頭皮膚魔法？」我吐了口氣。
※※※
就在騎兵們衝到我面前的那一剎那，我不得不啟用了魔法。然後，我聽到了騎兵們戰馬的嘶鳴，還有戰士們詫異的輕訝聲。那一定是他們紛紛在勒轉疾馳中的駿馬。
然而我仍然看不見我正在走的路，仍然看不見任何東西。比遭受這失明的詛咒更加痛苦的是，我看不見我的未來。此刻，右肩的傷口並沒有全然痊癒，而我的心情只會比我的身體狀
怎麼，難道我沒有死？彷彿有一種力量憑空而生，彷彿有一個不速之客從天而降……是的，就在那一瞬息間，有某個人攔在了我的身前……我彷彿聽見了箭頭擊中肉體的聲音，難道，他代我承受了這一箭么？
然而我不是死靈！我怎麼會是死靈？我的心扔在跳動，而且這跳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強烈……
「蘭，睜開你的眼睛！」
我知道，他們已經撞到了我布下的魔法牆上。肉眼看不見的「引力神盾」正在阻擋埃拉西亞騎兵摧枯拉朽的衝鋒……他們逾越不過這樣的障礙，但我的魔法還不至於傷害他們。
那是一聲如雷鳴般的弦響，我本能地提劍護住身前。隨即我只感到手腕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動，一片寒意從我面頰邊射過。而當我回過神來，手中的佩劍已經不知道失落在哪裡了。
方才，我又在生死門間轉了一遭，而且，可怕的是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我連自己是死是生都不知道……雷再一次的突然出
天，我又聽到了他的聲音，又聽到了這無比熟悉的親切聲音。
歐靈的臉色漲得通紅：「你們只是惡魔……你們只是在狡辯……」
「等一下，歐靈，」我的手用力握緊了劍柄，同時竭力平靜下自己的心情，「你們有必要這樣對付我么？」
我等到了那一聲弦響……我等待著那意料之內的解脫。雖然很不甘心，但這畢竟是解脫吧……
於是，我在無比矛盾的心情中努力喚醒了我的視覺。我不知道，此刻我還是不是在用自己的肉眼來看這個世界。我只感到，在那一夜可怕的黑暗之後，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從未有過的清晰。
雷沒有退讓，他只是若無其事的把那勢道凌厲的一箭輕輕拔起，擲在了塵埃里。這一箭看來根本就刺不進他的身體。
就這樣結束吧，我真的不希望這樣的一戰。趁著騎兵們的混亂，我只想轉身離開。
※※※
「我們並非沒有料到你會逃走，其實卡特琳也知道用失明術困不住一個真正的死靈，」歐靈有些自以為是的說，「本來，由於卡特琳的憐憫和寬厚，我們才有意放鬆了守備……你有機會遠遠地走開的，如果你從此不再出現，對大家都是最好的結果。然而……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