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妖記》第一卷 下燕村正

第六三章 一殺是非安能覺

第一卷 下燕村正

第六三章 一殺是非安能覺

「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
用毛筆蘸取青蛇之毒,一遍遍書寫在刀刃之上,千遍,萬遍,直到這刀幾乎無法承受。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毒虯相視振金環,狻猊猰貐吐饞涎。
竟然……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力氣了嗎?
但是他能看到非間子的面色。
在腰刀村正飛臨面門的剎那,非間子鐵口鋼牙,一口咬住了刀尖!
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只能出鞘一次的村正。
按照埋伏來看,那藏身在廚房裡的廚子應該是主持者,非間子自問自己沒有見過那個人。
千秋萬歲后,誰知榮與辱。」
破裂聲從懷中響起,子柏風最終給他的那個信封封口的火漆破裂了。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黃的綠的,紅的紫的!
就在此時,那人猛然一個轉身,飛劍從肩頭穿過,而他的身子另一側,一直被壓在身下的短刀亮了出來。
他拚命地挪動身子,想要把腰刀村正拔出來,此時此刻,這把刀已經是他唯一的希望。
只是一絲絲。
「果然田成子,一旦殺齊君。」
那一刻——
費盡心機,重重布置的連環殺機,卻連對方的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
村正,腰刀村正。
光芒盤繞在落千山的面前,化作了漫天的龍。
但是他們的死,卻毫無意義。
不是真正的龍,而是龍字。
就在此時,他感覺手中的鋼刀動了一下,被拔出了一絲絲。
他該死無葬身之地!
那一刻,鳥鼠山上正在布陣的老道手一松,一顆玉石掉落塵埃。
「是誰?」非間子沉聲問道。
飛劍回援已然不及,但是非間子卻沒有被殺死。
「救……救命……求求你……救我……」一陣痛苦的求救聲響起,一個全身著火的人從火中慢慢爬了出來,他全身已經漆黑,向非間子拚命伸出手,求救著。
刀鋒轟然破碎,而後他的口中一痛,一麻,然後麻痹感瞬間蔓延開來。
真的要到此為止了嗎?
各色各樣的龍,大大小小的龍。
而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憐,如同一隻蟲子一般在地上蠕動著,卻被飛劍釘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是……」火焰之中,那人痛苦地掙扎著,嘀咕著聽不清的話語,就算是以非間子的耳力都聽不清楚。
他乃是鳥鼠觀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師父和師兄寄予厚望,認為能夠振興鳥鼠觀的人物,乃是三十年便已經登堂入室的修道者,他不可能這樣死,也不會這樣死!
「殺殺!」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這毒性之猛烈,超出了想象。
他看著那人掙扎著,蠕動著,像是一個搖尾乞憐的可憐蟲一樣掙扎著。
我不死,你死!
就在飛劍臨身的剎那,他聽到了一聲破裂聲。
非間子垂首看著那掙扎著的人,儘管那人滿面黑灰,身上還燃燒著火焰,但是那一刻,他卻認出了這個人。
「是我!」那人身下,一直緊緊抓著的鋼刀自下而上劃出,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
但是這不是一般的毒,乃是山中最毒的竹葉青,被養妖訣諸般淬鍊,所吐出的劇毒。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但是,非間子沒死。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黃的綠的,紅的紫的。
那一刻,府君猛然抬起頭來。
落千山想要躲開,卻已經動不了了。
但是,無論是拔出多少,只能被拔出一次的腰刀村正被拔了出來。
死!
聲音低沉,是從身下趴著的那人身邊傳來的,是落千山在念,更是那腰刀在念。
頓時,就像是激活了什麼,那些龍字瞬間活了過來,抽橫挪豎,就像是在伸展筋骨。然後猛然向前撲出,一個個蜿蜒著,湧向了那飛劍。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他該被碎屍萬段!
匕首未至,劍光已經再次亮起,一顆大好頭顱咕嚕嚕滾出去,大火燃起,瞬間吞噬了那顆頭顱。
他立刻伸手入懷,取出了師兄配製的靈丹,拔開瓶塞,一口全部吞下。
從未聽過的詩句,卻每一句都有著其韻味。
他的心中大吼。
「動啊,動啊,你這隻該死的胳膊,你動啊!」
死!
他失血過多,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再堅強的意志,也無法對抗身體的虛弱,他此時還能醒著,已經是奇迹。
他也已經不行了。
但是,他也沒死。
伸手一引,飛劍從落千山的肩頭拔出,然後又向前一指,飛劍飛射而出。
「滾出去!」非間子猛然搖頭,舌綻春雷,一聲怒吼。
「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
你讓我死,我也讓你死!
是的,龍。
死了便死了吧……只可惜,不能看著非間子死。
而現在,他卻發現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惡意。
但這些詩句,到了最後,卻只有一個字,在不斷地反覆念誦著。
落千山閉上了眼睛,終於,還是失敗了嗎?
「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
鮮血就像是不要錢的一般從他的肩頭噴涌而出,浸染了半個身體,就連火焰都被壓滅了去。但是,他又能怎麼樣呢?就算是把刀拔出來,又怎麼樣?
咬住了刀鋒,非間子已經傾盡全力,但是他不可能毫髮無傷。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一般的毒,譬如砒霜,非間子根本就不懼。
非間子輕輕搖頭,他褲腳之上,到底還是染上了血跡,這比強酸更讓他厭惡。
「徒流殺人血,神器終不忒。」
他該死!
可惜我看不到了。
念完之後,落千山抬起頭來,雙目圓睜,口中怒喝一聲:「死!」
是一個大大的死。
入口一股甜腥味,非間子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毒!」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那惡意,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他的心底,似乎他就是那該殺之人,那十惡不赦,天地不容的罪人!
謝謝你,柏風。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是蒙城府那個武將,那個曾經被自己一眼釘死的武將。
他活著天地難容!他不死誰死!
落千山坦然地迎接飛劍,就像是老官,小親兵,像其他的兄弟們一般。
有些人,只需要看眼睛就能夠認出來。
那一刻,正在青石前講課的子柏風身體突然一顫,回頭看去。
突然,他腳步一頓,低下頭去。
他的面色鐵青發紫,已經開始浮腫,他的手伸出來,但手卻一直在抖。
剎那間,飛劍已經射入了這些龍字之中。
龍!
而最後關頭,自己拼著尊嚴不要,拼著驕傲不要,拼著一切都不要換來的最後一個機會,竟然……被自己錯過了嗎?
走出了火場,非間子回過頭去,他記得還有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從火場裏面出來。
一刀即出,閻王索命!
此時此刻,誰還敢說那是字,那就是龍!
子柏風,別讓我在九泉之下抓到你!
「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
心若鐵石,他心不死,人就不死!
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平平展展的信封,好像在其中藏了整個世界,在掙斷火漆的同時,就猛然爆炸開來,一道光芒從中射出。
就在那一瞬間,非間子覺得自己的耳邊,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
非間子大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火人,冷聲問道:「說,是誰讓你們來殺我?」
腰刀村正,妖刀村正!
一道雪亮的光芒,從落千山的懷中飛出,直射非間子的面門。
用各種顏料,各種筆墨,各種字體寫成的龍字。
誰說,秀才不能殺人?
「咔嚓」一聲,短刀的卡簧被打開,想要拔刀而出,肩膀卻猛然一陣劇痛。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在四周不知何處,在天地之間,在他的心中,朗朗地念誦著。
我已經死得其所了。
那一刻,落千山心中滿是絕望。
「殺人如剪草,劇孟同游遨。」
腦海中的殺字已經沒了,但是卻還有一個聲音喃喃地響起。
子柏風,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否則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一隻被強酸腐蝕,又燃起了火焰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踝,早就扭曲變形的臉已經看不清樣子,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但是那個人——那少年店小二卻依然固執地拿著匕首,一刀插向了他的腳踝。
一粒即可解百毒的靈丹,師兄曾經叮囑,不到關鍵時刻不得使用,整瓶吞下之後,竟然僅僅能夠壓制這毒性片刻,但是這片刻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他殺死眼前的人。
「殺!」
剛才被人刺殺時,非間子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來自全世界的惡意。
那一刻,先生眉頭皺起。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
天地之間,響起了一聲炸雷。
自己帶來的四個心腹親兵,每一個都已經心存死志。
這是一把腰刀,但更是一把妖刀!
非間子早就有所防備,飛劍直接格飛了鋼刀,然後直射地上那人的面門。
它出現,就是為了殺人的,是子柏風畢生的惡意與信念所凝結。
「九月匈奴殺邊將,漢軍全沒遼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