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不識殷郎是殷郎
第216章 七殺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令人防不勝防！
故事編到這裏，他已是泣不成聲。
道人不明其意，詫異的問道：「敝派事務，現由我們大師兄主持。目下祁師兄早已睡下，要不小道即去通報，請他出來相見大師？」
道人一臉的難色，回道：「大師來得不巧，敝祖師爺自從去歲坐關，至今已然一年有餘，本派弟子亦許久不見他老人家的慈范。」
空相哦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則便請你通報宋大俠知曉。」
他剛說到這個「可」字，空相冷不防砰的抬起雙掌，一齊向他的小腹印去。
有著與「五庄觀」兩位同事類似道號的清風、明月二人，自知檔次不夠，乖乖的在外守候。祁沙則與空相一起進了屋子。但見石桌表面，擺著一把茶壺，一隻杯具，地下一個蒲團，壁上掛著一柄木劍，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道人道了一句「是，謹遵大師吩咐。」，便依言轉身入內……
他與包破、風朗二人，屬於同組同僚的關係，可三人的身世背景卻是大不相同。后兩者，本身就是公子母系家臣的後代，長輩也都在大夫人手下的紫薇堂幹事。而他，確是從被蒙人屠殺的萬千孤兒當中，挑選出來的資質佼佼者。
而就是這橫刺里的絕妙一劍，空相準備多時，自認為十拿九穩、暗藏凶機的一雙肉掌，便要不自然的晚上一刻方能擊中目標身上。而這晚了的一刻，許多的事情俱能產生未知的變化。
他本不姓「祁」，也不叫什麼「祁沙」，甚至，從未有過什麼正式的名字。
當祁沙笑容滿面，禮數周到，帶領清風、明月這兩位得力助手，大方得體地會見那位所謂的少林「空」字輩高僧時，同樣也正打量面前武當新秀的空相，又怎會知曉，自己的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地獄大門？
望著自不量力、一掌被滅的空相遺體，祁沙的心裏多少有些不屑：
不過，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猶豫了
張三丰閉關靜修的小院，建在武當後山的竹林深處。
張三丰謙遜過人、從不自傲，當下合十還禮，道：「不敢，大師不必多禮，請進屋內說話。」
那頭顱環眼圓睜，臉露憤怒之色，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師。張三丰識得空性面目，一見之下，不禁「啊」的一聲，低沉叫出聲來。
顯然，公子總是智珠在握，也總能快人一步！
「眾人到得大院之中，方丈問起得勝情由。空智師兄唯唯否否。空性師兄忽地叫道：『師兄留神，我等落入人手，諸俘虜儘是敵人……』，方丈驚愕之間，一眾俘虜抽出兵刃，突爾動手。本派僧人一來措手不及，二來多數好手西征陷敵，留守本寺的力道弱了，寺院前後、達摩諸堂的出路，又均被敵人設計堵死。一場激斗下來，終於落了個一敗塗地的下場！便是空性師兄，也是當場殉難……」
畢竟，少林武當兩派雖說有些淵源，可關係向來都不怎麼親近。八年之前，太師叔祖擺做百齡大壽的時候，更是受到過對方的無恥挑戰。
空相上前幾步，躬身合十：「小僧少林空相，參見武當前輩張真人。」
空相此刻所使的掌力，正是少林派外門神功里的絕詣——《金剛般若掌》！這一招出，又是竭盡他渾身之勁，只需將掌勁催送過來，空相自信即便是神仙當面，也是必殺無疑。
空相偷眼略瞧，便重新理了理情緒，語出悲憤的慘言講道：「張真人，我少林寺慘遭千年以來未曾有過之浩劫！魔教突施偷襲，本派自方丈空聞師兄以下，或殉寺戰死，或力屈被擒，或遠避嵩山……僅僅小僧一人拚死逃脫，趕來此處！魔教大隊的人馬此刻正向武當迫來，今日中原武林的存亡榮辱，全繫於張真人一人之手。」
說著，留下其餘三
同期的孤兒裡頭，他是最強的一個，而且一直都是！
熟悉大量相關理論，同時擁有巨量相關經驗的祁沙，選擇了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靜靜地侍立於張三丰身後，一直冷眼旁觀著對方的表演。
張三丰左掌揮出，啪的一聲輕響，先一步，拍在空相的天靈蓋上。
待到山頂之時，忽聽前邊有人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光臨武當？」
那僧人立定原處，雙手合十，中氣十足的宣道：「少林空相，有急事求見武當張真人。」
一口氣把話說完，深知多講多錯的空相，立馬放聲大哭起來。
那道人再是苦笑言道：「大師伯率同家師及諸位師叔，和貴派聯盟，遠征明教未返。」
可當前幾天，殷俊又再傳書來時，看見公子早就寫好的親筆書信的祁沙，確已是萬分的崇拜。
張三丰對於自己大弟子的大弟子，印象顯然不錯，笑眯眯的聽他講述，一邊又將目光轉向空相。
他聽從公子的吩咐，擁有了一個嶄新的身份、富裕的家庭、以及優厚的身家后，反而更忘不了小時候在飛鷹訓練營時的那些往事。老朋友們俱已洗脫代號，有了「殷」這個尊貴的姓氏，這使得自幼被人洗腦、如今仍未獲得真正姓氏的七殺，有些難以接受。
饒是張三丰百年修為，猛地里聽到這樁噩耗，也是大吃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定了定神，才道：「西域明教，果真如此猖獗？少林寺內高手如雲，不知如何竟會遭了魔教的毒手？」
他是個孤兒，平生只有一個代號，叫作「七殺」。
道人聽了一臉驕傲，笑聲答道：「祁師哥確非出家人，他是大師伯的門下，也是我們武當山上，第三、第四代新入門弟子的授業師兄！」
祁沙卻知，這位武當大宗師的武學修為，實已精深至極。無須刻意為之，便可從空相的腳步聲
……
持劍追刺的祁沙從旁看得清楚，這一掌其軟如綿，其堅勝鐵。那個卑鄙偷襲的和尚身中一掌，兩手便再舉不出去，腦骨登時碎成片片，身如一攤濕泥般的癱軟下來，就連一聲臨死慘叫也沒機會哼出，便即斃命去也。
公子的意志無人可以違抗！既然公子想要武當，他就要一如既往的出色完成任務。
空相長嘆一聲，表情鬱郁：「這般說來，武當也要跟我少林派一般，今日難逃此劫了……」
空相手捧頭顱，形狀悲慘：「我捨命搶得空性師兄的法體。張真人，你說這大仇如何得報？」
每次，回想起那個總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殷零，居然在他走後，以絕對性的優勢當上了整個飛鷹衛的大統領，心高氣傲的七殺便是一腦門子的不服氣。深夜時分，靜寂無人的時候，他偶爾會想：
張三丰武功之深，雖已到了從心所欲、無不如意的至高境界。本身內力的深厚程度，也不比《神鵰俠侶》中第三次華山論劍時的新五絕為差。但是倉促之間，又哪裡料到這位身負血仇、不辭艱險、遠來報訊的少林高僧，竟對自己忽施暴襲？
邊問，邊將空性的首級恭恭敬敬地置於桌上，伏地拜倒不起。
「殺破狼」三惡星中的那個「七殺」！
此人光頭大袖，似是出家僧人，腳下功夫甚為了得，一路直上居然毫不停歇。
先前說話的那名武當弟子，聞言微微一怔。
當時，若非武當六俠外加殷素素的《真武七截陣》，將少林三大神僧一氣呵成的全數拿下，滅其氣焰以後更又照顧少林寺的顏面……只怕，這中原地面上宛如泰山北斗的兩大宗門，早就鬧得不可開交！
記得，在那支百里挑一的一百名飛鷹衛中，也只有一個殷零曾與他一時瑜亮。
祁沙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頭，站定后正要開聲求見，忽聽得隔門傳出張三丰的蒼老聲音：「少林派哪一位高僧
那道人看得略微放心，恭敬的將空相引至紫霄宮的三清殿內。
跟著「呀——」的一聲，竹門輕輕推開，張三丰從里緩步行出。
人死為大，張三丰施過禮后，瞧見空相仍舊伏在地上久久不起，其人哭聲甚哀，便欲伸手相扶，好言勸道：「這位空相師傅，少林武當本是一家，此仇非報不可……」
此時，但見空相一抹老淚，伸手解下背上所負的黃布包袱。接著打開包袱，露出裏面一層油布，再打開油布，赫然展出一顆首級。
空相臉露訝色，他聽張三丰竟知來訪的是少林僧人，不禁大感怪異。下一刻，這個狗膽包天、目中無人，一心妄想要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瘋狂聰明人，便自以為是的推想：想必，是那個祁沙早就遣人先行稟報的緣故。
武當半山腰上，一人發足急奔。
若比刺殺前的出手站位，此人又怎是身為專家的「七殺」對手？
張三丰聽他說完，亦是凄然起身，合十行了一禮。
祁沙眼角一跳，籠在袖中的右手微微上舉，悄悄接近腰側佩劍。
目光閃爍的空相，跟著前方功力不弱、接人待物也甚有水準的武當大弟子，來到了這個小院之前。一時之間，竟也有了份安逸寧靜的美感。可是，一想到他下邊將要進行的事情，那絲寧靜的感受再也不剩點滴。貌似大德高僧的側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冷笑，隨後轉瞬消失不見……
空相悲號著道：「空智、空性兩位師兄親率門下武僧，與中原五大派結盟西征，圍攻光明頂。留寺僧眾，日日靜候佳音，這日山下報道，說是遠徵人眾大勝歸返。本寺住持空聞師兄得訊大喜，率同合寺弟子，迎出山門，果見空智、空性兩位師兄帶領西征弟子回進寺來，另外還押著數百名俘虜。」
祁沙聽見喚聲，從床上起身、穿戴衣物的時候，一直緊皺著眉頭。
空相長眉一軒，若有所思道：「那好，老
張三丰心下黯然，徐徐說道：「這魔教當真如此歹毒！？哎……行此惡計，又有誰能提防？」
又見這位經常閉關的太師父紅光滿面，鬚眉俱白，當真貌似神仙中人。祁沙忙自近前一步，恭謹有序地把空相來訪之事先行說明。
喝聲甫畢，山石後方突而閃出四個人來，兩俗兩道，正是武當派的第三、四代弟子。
空相看見殿內無人，有些焦急的催道：「還請道長立即稟告張真人，事在緊急，片刻延緩不得！」
那裡修篁森森，綠蔭遍地，除了偶聞鳥語以外，塵世間的聲息半點皆無。
這一回，六大派圍剿光明頂的戰役發生之前，公子曾從紫市堂的秘密渠道，給他發來了一封古怪的指令：要求他盡量爭取留在武當山上，而不是跟隨大流，去湊遠赴西域的熱鬧。那時候的他，還對公子這道間接令自身喪失替武當派再度立功機會的退縮行為，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驀起驚變，張三丰因為兩者現下的姿勢，而不及有所防範。可一旁緊盯多時的祁沙確能適時反應，兜手出劍。
現在，少林派的「空」字輩高僧，深更半夜造訪武當，還是獨自一個人跑上山來，說要求見武當山的張老爺子，也難怪這個道人會產生某些想法。
眼見一代宗師，就要毀在自己剛性的手裡，他偽裝已久的高僧面孔，瞬息轉變成了一臉的獰笑。
空相相當識相的除下腰間戒刀，交給另一道人，以示不敢攜帶兵刃進觀。
空相問道：「請問這位祁道長，是武當七俠中哪一位的弟子？」
在這一瞬之間，他還道空相悲傷過度，以致心智迷糊，昏亂之間又將自己當作了邪教仇人，但隨即便已知道不妥。概因空相所處的方位居然絕佳，好似事前早有準備，而這兩掌拍來，幾乎毫無阻礙地便要擊在張三丰的丹田要穴之上。
倘若不來這裏的話，這個大統領的位子……應當就是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