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不識殷郎是殷郎
第222章 兄弟
像是找著了什麼心理安慰，滿臉愁容的方東白，發瘋般的狂笑起來。
「顯然……」
方東白已經記不清那麼許多了，他只知道，某個惡魔一直潛伏在自己的內心，像一條毒蛇啃食著自己的驕傲與尊嚴。然後，悄悄的、偷偷的滲透、壯大……當年，自己自欺欺人、毫不心軟的疾刺一劍，劃過方西墨的手腕要害時，它才閃電般地現身在他的腦海裏面，促使他生成這麼一個念頭，作出這麼一件事情……
方東白獃獃的望著地上斷臂，對於方西墨的冷語恍若未聞，半晌抬起頭來，心若死灰的澀然回道：「方西墨，你贏了，你殺了我吧。」
而方西墨的劍法，則將「流暢精妙」四字，演繹到了極致。青光蕩漾之間，身前劍氣瀰漫，讓對方完全看不清彼方虛實。偶爾別出心裁，妙到巔毫的一劍使出，手持倚天的方東白也要略作避讓。
旁聽許久，略曉二人兄弟關係的眾人，見此凜然心驚，暗想這個方西墨又是哪個？怎地功力這般高法？
似乎，受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巨大驚嚇。方東白抖抖嗦嗦，踉蹌退後一步，握著寶劍的右手上青筋畢露，顫抖不已。
如此比較，方東白的實力要比弟弟高出不少，絕不至於有此刻危機。
而在雙方美妙劍鋒的暗藏之下，又有激流暗涌的劇烈殺氣起伏不定，搖曳相侵，實際上兇險非常，也讓觀者諸人的心緒始終提起，沒有一刻放鬆的機會……
方東白連續變換了六七八套各門各派的特色劍術，縱橫變化，奇幻無方，旁觀眾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可方西墨仍舊氣勢大盛，有增無減，一隻左手快得看不清影子，分毫不怕與倚天劍硬來的「爭鋒」寶劍，時刻出沒于對方感覺彆扭的攻防死角上，不斷將己方的優勢穩穩擴大。
「我不要奈你何。」方西墨徐步上前，緩緩搖頭，「我只要砍下你
方東白大吃一驚，回手進招，以攻對攻，劍聲更急，比之前者貌似更勝一籌！
只見那名與殷揚同來的低調灰衣人，這時走上前去。一邊走，一邊解下頭上罩著的灰色斗篷，露出一張冷漠矍鑠的臉來。
其實，若論功力深厚、經驗豐富，比方東白小上十幾歲的方西墨，終究還比不上這位大哥。而在當年，兩兄弟的劍法造詣也是不分高下，方西墨不過勝在天賦略高……
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但是，方西墨因得殷揚幫助，大難不死後有幸學會了《陰陽倒亂刃法》，憑藉一隻左手重拾之前的劍技不說，這些年來更是長久研究獨孤求敗和楊過的那本《獨孤九劍典》，將世間各式各樣的劍法招數，以及相的應應對手法牢記在心，劍術上的修為火候，早已高人一等。
方東白的劍招勝在凌厲狠辣，以及內力渾厚，使得本就鋒利的寶劍銳氣更盛！
楊逍等人，直看得雙眼發亮，均知此著眼力之准，手段之佳，確實非同小可，當下大聲贊道：「好劍法！」
方東白眼睛發紅，就快失去理智。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去怪責汝陽王府的恐嚇威脅，如何還擊這個討厭的弟弟，才是最緊要的事件：
「不要叫我大哥！！——」
即便在那場事故以前，方西墨的劍法也不過和他斗過百招，便要力竭，哪有現在這樣厲害？難道說，許多年前的那次受人蒙蔽，一時昧下良心，割斷他的右手手筋……反令現在的方西墨碰上奇遇，更進一步不成？
「丐幫的凈衣派大長老，今朝反確混成了蒙古人的狗奴才。呵，小弟可真佩服大哥的遠見卓識。」
殿內的諸多高手聞聲更訝，心道他手中所持的，莫說是那柄砍金斷玉的倚天寶劍，便是一把廢
方西墨挽個劍花，只答方東白的第二個問題：「此劍名曰：『爭鋒』！」
「你……你是方……西……墨！？」
相比方西墨的越打越快，越打越順。身為大哥的方東白，則是越斗越怕！
「你管它是何種劍法，能砍你手的便是好劍法！」
看到方東白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手捧長劍的方西墨也是微微一楞，下一刻方才反應過來。看著對方几近扭曲的醜惡老臉，方西墨搖頭道句「你真沒救了！」，便已縱身挺劍，再次與他斗在一處。
這下方西墨也是暗暗一驚，左手徒掠，長劍割草機般的憑空翻轉，用出一招方東白聞所未聞的怪招出來，劍勢詭異的旋刃倒戈，徑向方東白的右臂斫落。
至此，堪稱「神劍」的丐幫方東白，再也談不上什麼「八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二弟眼中的孺慕崇拜，轉變為後來的躍躍欲試，興奮挑戰？
這對方氏兄弟，皆為一時名家，對於劍術一道，無不浸淫多年。
不過是一句簡短的問話，在他嘴裏講出，好像千斤重擔一般，吐字極其吃力。
方西墨望了眼趙敏方向，又朝一臉不信的方東白冷冷笑道：
畢竟，殷揚贈送方西墨的這把本身無名的獨孤利劍，與那玄鐵打造的倚天劍，可說是同出一源。雖然，「爭鋒」在銳利度上，拍馬也及不上「紫薇」、「倚天」兩劍，但質地確屬非凡。眼下，哪怕與對手那柄倚天劍刃連連硬拼，亦是無有崩壞危險。
兩人短短時間，激斗三百回合，己方尚未有一點成績，反而像被對方隱隱壓制……這個結果，是方東白這種人，絕對不肯接受的可怕事實！
方西墨右手劍訣斜引，左手輕持長劍平搭，正好
方西墨沒有說話，可不知為何，方東白的耳里分明聽到一句：「你不配。」
爭鋒？
出場以來，一直都是擺出一幅欠錢死相的方東白，一見此人真容，表情立刻生動起來。一雙半開半閉的老眼慢慢睜大，不可思議地瞪視住這名灰衣人的臉龐，當場駭然失聲：
再一次，見到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心高氣傲的方東白瞬間滿臉的瘋狂。之前，因為對方死去，而產生的那些自卑自賤、內疚後悔，這時統統消失不見。本性中的高傲偏執，容不得他有多餘的、虛偽的內疚情緒。
「你不是……早被金剛門的人給追殺了嗎？」
心理素質比他大哥要好太多的方西墨，此時見他來勢猛惡，仍然面色沉著，不慌不亂的反劍擋格。方東白手腕微轉，倚天劍身平側過來，擦的一聲輕響，磨著「爭鋒」平滑的劍脊，竟出險招，不顧自身安慰的直刺方西墨心口。
方西墨神色冷靜，回劍圈轉，錚的一聲，雙劍相交，各自彈開飛起。方東白手中的倚天寶劍被他這麼一震，止不住的顫動連連，更是發出嗡嗡鳴聲，良久不絕。
望著對方抑鬱老化的面容，方西墨可想而知此人所受到的自我折磨。但再瞥向方東白那雙殺氣騰騰的雙眼，方西墨不禁冷笑起來，一點都不留情面的打擊說道。
之後，再度蟄伏下去……直到今天！又一次，看到活著的方西墨時。
從本質上來說，性格極端偏執的方東白，根本接受不了被自己教導出來的弟弟，給親手擊敗的巨大恥辱……這也是，當年他藉機比武，毀掉對方右手，並被汝陽王府脅迫歸順的最大緣由！
「你的主子隱瞞了一些事情……我的好大哥！」
「大哥，好久不見！」
方西墨揚劍回鞘，早年受損的右手倒
這一點，也看得觀戰者們心嘆不已。
「看來，你教過我的那些東西，你自己早就忘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心浮氣躁，讓我有機可乘。」
方東白抽劍後退，驚疑不定的望向方西墨的左手劍問：「你這是什麼劍法？這把又是什麼寶劍？」
話音剛落，一道驚天長虹，就此飛竄升起！
方西墨尚未說話，早就退至一邊的殷揚，忽然插口笑道：
瞧了殷揚一眼，方東白的臉上全被瘋狂鄙夷所取代：「你也不過是條姓『殷』的鷹犬罷了，又比我好上多少？哈哈哈，對了對了，你還是條不會用劍，沒有用處的廢狗！方西墨啊方西墨，我雖然混得不怎樣，可你過得也不更差呀！」
「你太急了。」
「你說我是狗？是奴才？桀桀，你方西墨還不是一樣？」
方東白突然爆發，神經質般的用力揮動手上長劍，嘴上怒氣哼哼的吼道：「你既然僥倖未死，此刻現身……想必是要取我性命？哈哈哈哈……你右手已廢，又拿什麼來跟我斗？！」
如今穿著很像「絕地武士」的方西墨先生，猛然猱身進劍，噌的便已刺到方東白的跟前。青光閃處，發出嗤嗤聲響，出手之快，內力之勁，實已到了江湖上第一流的劍手水平。
方東白看清方西墨左手使劍，不見半分勉強，好奇之餘不由的大為嫉妒，仗著寶劍鋒利，內功高強，匆匆間抖腕翻劍，劍尖直朝方西墨的左脅挑去。
錯了便是錯了！沒有任何道歉挽回的可能，只有一錯再錯，錯上加錯，一錯到底！
兩側觀戰的旁人，只見一個大雪團在場內騰躍轉動，互東互西，發出蝕骨寒氣。場中膠著的二人，每每攻出一劍，必是絕無重複。或直線、或斜線、或半圓、或划圈，所畫出的劍影弧形美輪美奐，無不賞心悅目，直令人大起傾心之感。
此刻殿中，嗤嗤之
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只聽「啪」的一聲異響，方東白的一條手臂已被「爭鋒」刃口乾脆斬落。玎玲幾聲，斷臂雖已離身，但是五根手指依舊牢牢緊握的那柄倚天劍，亦是脫離手心，震落在地。
殷揚的話里句句帶刺，直刺得方東白笑聲頓止，一臉的猙獰：「他是什麼劍術老師？他的劍術全是我教他的，他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他的手早就廢了，不過是個沒用的廢人，今日我便站在這兒，他方西墨又能奈我何！？」
又是從什麼時候起，二弟由他一手教訓出來的家傳劍法，居然漸漸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
再加上，方西墨擁有左手殺人、攻敵必救的針對法門，方東白卻是不得其法，不習慣應對左手劍客的偏門攻擊或者防禦技巧，又怎能不落下風？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害怕、開始恐懼，從未有過一敗的自己，終究有一天會被親兄弟打敗？
方東白無可奈何，被逼不過，突地朗聲長嘯，鬚眉皆豎，右手倚天劍不管不顧的中宮疾進，顯然竭盡全身之力，欲做孤注一擲，乾坤一擊之舉！
可被方東白這麼敏感的一說，殷揚倒覺得也算不錯。
「這位芭比神劍先生，你要做狗當犬……那是你自個兒的事情，可不要連帶上咱們的方先生。方先生是我殷家特聘的劍術老師，更是我家小三的授藝恩師，乃是正經八百，獻茶磕頭過的，一向都是盡職盡責。跟某人的賣身為奴，苟延殘喘不同，哪能由你這等無恥敗類，高攀著與他相提並論？」
在場之眾，唯有殷揚一人知曉，某位劍魔賜予此劍的評價留言，乃是全然無關的一句：
方西墨右手一抓，奪過倚天，對著曾經的大哥冷冷說道：
方東白怔了一怔，感覺像是被人侮辱，當即咬牙切齒的問道：「『倚天不出，誰與爭鋒？』的『爭鋒』？」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