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記》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六章 石釣魚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六章 石釣魚

一片沉寂的山坳間響起了一陣清脆卻有些難聽的鳴叫。易天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著遠處飛來一個小黑點,小黑點隨著夜風疾沖而下,漸行漸近,終於化為一陣清風撲入他的懷裡。
「袁大哥,你怎麼來了?」老年夫婦看見袁野開車,有些驚訝。
「淡水鯊魚肥少刺,城裡的大酒店都很喜歡,每年可以入帳十幾萬元吧。」袁野見他神情,以為他擔心和省城有經濟來往,會人多嘴雜,趕緊道:「少爺放心,知道這個魚塘的人很少。」
夜裡風寒,塘上傳來輕微的水腥氣。
易天行用食指輕輕撓撓它翅膀下的軟毛,輕聲道:「這些天做的不錯,保命要緊,上三天的那位姐姐太厲害了,你老爹我不是她的對手啊。」
易天行笑道:「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般怕那位歸元寺里的老祖宗,按說他給你安了個天袈裟化成的羽毛,對你我可是有大好處的。」他看小朱雀仍然急地在自己肩頭亂踩,無奈笑道:「也罷也罷,不去歸元寺。那日後若我真的不在你身邊了,你可得跑遠一些……嗯……」他思琢道:「去竹海吧,就是往南邊飛一段,以你現在的速度,大約也就是半小時,就會看到一大片的竹子,像海草一樣恐怖密集生長著的地方,你以後就呆在那裡面好了。」
易天行笑著搖搖頭道:「不須太過小心,其實我想我那對頭也不見得是要我性命,只是目前我還摸不準對方是如何想的,所以才要暫藉此地稍避。」
我不是不放心。」易天行笑道:「只是想著估計要在這裏躲幾天,總要找些解悶的事情才成,既然有現成的魚塘,當然不能放過錘鍊釣技的機會。」
袁野看見他一身鄉下人打扮,皺皺眉,想到自己車上還有前幾天打獵時候的衣服,趕緊出去從車上拿來給易天行換上。
他抱著已經比以前大了不少的小紅鳥苦笑道:「明天一定給你買兩盤黃鶯鶯的磁帶來聽聽。」
小朱雀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有些時候沒有見著他了,此時聞著他的體息,拚命地用自己毛絨絨的腦袋拱蹭著,模樣可愛極了。
易天行看了看天上繁星朗月,回頭瞄了一眼身後密密的林子,舉起起右手,打了個響指。響指的聲音,在寂寥的夜空里傳的老遠,空空裊裊久不停歇。
「噢,這魚賣的怎麼樣?」易天行想不到黑社會還真的辦公司。
袁野道:「那要不要我喊些人去察看一下?」
袁野笑道:「少爺既然想玩這個,那我這幾天陪你好好玩玩。」
「淡水鯊。」袁野回道:「養著只是為給老太爺解乏得趣,所以也沒和省城的館子簽什麼固定合同,總之每個月公里派一筆帳給許伯許媽,付了飼料和人工就好,塘里滿了要分塘的時候,才會自己派車給城裡運一車去,每年公司農貿這塊賴著這魚塘不少。」
他是個很執著的人,即便面對著神秘的吉祥天,仍然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此時看著萬家燈火,一派生活氣息,暗自下著決心,總要擺脫這種在他看來很無謂的爭鬥。
小朱雀抬起頭來,黑幽幽的眼珠望著,骨溜溜一轉從鳥喙里又吐出一串咕咕叫聲。
易天行微微一笑,心想這人對古老狐狸還真是忠心不二。
他看著袁野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趕緊笑著道:「老太爺沒說過嗎?我也是練過的。」
易天行心中暗笑,領著他走出門外,對著黑黑的魚塘,側身對袁野說道:「看得見裏面的魚嗎?」
易天行第一次抽煙,汽車內的電子點煙器總使不好,看著袁野沒注意,假意把煙頭湊到點煙器上,卻悄悄湊到了自己握著點煙器的食指上,嗤嗤燃燒聲起,他笑眯眯地拔了一口煙,學著平日里同學的模樣往外吐著煙圈應道:「殺回省城可不幹,到時候弄清楚對方怎麼想的后,我偷偷溜回來的好。」
易天行從腳邊拾起一粒石子,便運起力氣往水裡擲去。石子挾著勁氣破水而入,嗤的一聲,一條又大又肥的淡水鯊噴著血花,從水底一躍而起,拚命地掙扎著。
袁野一點油門,汽車在空曠無車的夜間二環路上疾駛起來,他從上衣口袋摸出一盒煙,給易天行打了根,然後自己點著,對著擋風玻璃噴出一口濃煙后,問道:「少爺,究竟是什麼人讓你這麼害怕?等事情結束了,我們殺回省城來。」
易天行卟地一聲把嘴裏的煙頭噴了出來,哈哈大笑。
那對姓許的老年夫婦趕緊把他們領進屋去。
夜已漸深,明月高懸,這一人一雀就在餵養著淡水鯊的魚塘邊像嘮家常一樣嘮著生離死別。
「咕咕咕咕……」
不多時,汽車便上了二環路,易天行遠遠望著省城在夜裡的萬家燈火,輕輕嘆道:「這當學生沒當多久,便要跑路,我可不願意。」
易天行想了會兒道:「公司里這麼多事情,你還是回去吧。何況你老不在公司,若落在有心人眼裡,不免又會多了個心眼。」頓了頓又道:「何況我那些對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萬一從你的去向察到這裏,倒還不好。」
易天行心神一松,嘆了口氣,側面看著袁野一臉鎮定的神情,忽然想道:「自己把這些凡人帶進修行人間的爭鬥中來,會不會出問題?」
袁野把手向正慢慢從車廂里走出來的易天行:「許大伯許大媽,這是我們……」易天行向他使了個眼色,「……這是我們公司的……小易,以後專門負責公司里農貿一塊,我今天帶他來考察一下。」
「我哪受得了釣魚的無聊,是老太爺當年喜歡。」袁野應道:「少爺,這魚塘是公司的產業,原本是我暗中買下,準備老太爺養老時候用的。不料老太爺最後還是只肯回高陽縣城。」
好在隨著汽車的漸行漸遠,那道陰煞氣息也漸漸弱了下來,直至淡然不可捉摸,終於消逝在汽車身後某處。
袁野給易天行選的藏身之所果然很妥當,是省城西邊山裡的一處魚塘,汽車拐了無數個彎,硌了無數塊石頭才開了魚塘邊的農舍,裏面的人聽著汽車聲音都出來看著。
易天行輕笑道:「知道你能幹,下午就做的不錯,老爹有什麼事情不要你幫手。」他想著下午被秦梓困在結界中不知如何是好時,如果小紅鳥貿然撲下來救自己,只怕會被這些上三天的半神仙捉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感應著小朱雀身上的天火之力,懷中滾燙一片,引得自己體內火元加速流轉著,不一時,便覺渾身舒暢,竟似對傷勢大有好處。
吃完清蒸淡水鯊,又把許媽做的魚湯麵掃了個一乾二淨,磨蹭了半天的袁野終於在易天行的命令下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了。易天行贊了幾聲許媽的手藝好,便趁著二人給自己準備床鋪的空當,走出農舍,來到了魚塘邊的那片林子里。
他看著袁野瞠目結舌的表情,笑道:「請許伯撈上來,呆會兒我們吃了,你就回去。」臨回屋前,他對著魚塘里浮白的淡水鯊屍體默一合什道:「魚兄弟,莫怪我手殘,怪就怪這姓袁的傢伙不信我,阿彌陀佛,早登極樂吧。」
袁野臉色凝重道:「少爺一直不肯說對頭是誰,我也不好多問,只是剛才你說自己受了點小傷,又不准我請大夫,如果那個對頭找上門來怎麼辦?」他拍拍自己腰間,豪氣笑道:「不說別的,當年隨老太爺江湖廝殺,這把勃朗寧可是用慣了的,雖然好幾年沒有動過了,不過旁人若想害您的性命,總得過我這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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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倒沒覺著自己這一身有什麼不舒服,只要乾淨就好,畢竟他也是拾破爛的出身,但看他殷勤,自然也不好拂他的意,一面換著衣服一面說道:「這魚塘養的什麼魚?」
小朱雀一直安靜地在他懷裡獃著,忽然聽到歸元寺三個字卻揮著翅膀上了他的肩頭,咕咕亂叫,模樣顯得十分著急。
農舍里住的是一對老年夫婦。
二人上了汽車,便往省城方向開去。一路上易天行坐在副駕駛座上面色凝重,他左手結著手印,右手撫胸,暗自探看著那道陰煞氣息的方向,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境界比自己也只低上一些,想到一探子游騎便有如此功力,若被吉祥天的人圍住了,只怕還真只有束手就縛一道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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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坐在屋內,看著四周樸實的農家格局,滿心歡喜道:「袁叔,你經常來這魚塘釣魚?」
袁野聽他這麼說,臉上浮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神情,許久后情真意切道:「少爺,就像我那天說的一樣,您可真要奮發圖強了。」
想到此處,他不免有些后怕,看著紅鳥的小眼珠,認真誠摯說道:「記住,如果以後老爹出了什麼事,不要管我,你自己跑,要不跑到歸元寺去。」
袁野心想,你一富家少爺,哪裡能有什麼真功夫。他是一個真性情人,嘴上不說,臉上卻不免露出了輕視的神情。
袁野搖搖頭。
易天行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不讓這些世俗凡人牽扯到這些事情裏面,笑著拒絕了,又道:「若對方真殺了過來,我一個人自保恐怕還方便些,你在這裏也沒多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