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愛與責任

不過，塔塔兒很快反應過來，便有些不可置信地說：「琴其海，白狼部都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們積下了累累血債，殘殺青年男子，凌辱無辜的女子，以虐殺老者與小孩為樂。他們吃生肉，飲鮮血，不劫掠的時候，十幾個男人共用一個妻子……」

塔塔兒唯唯諾諾地應下，老者也不顧被兩下重踏弄得肺腑移位的塔塔兒，便拂袖而去。

曲寧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曲寧萱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想起自己這段時間惡補的常識，北方草原以韃靼人為尊，青古部便是韃靼人的統領，也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白狼部則是骨默族的魁首，他們以狼為象徵，來去如風，行軍如雷，手段殘忍且凶暴，所到之處只留下男子的屍體以及一大堆懷孕卻沒有糧食可吃的女子，幾乎是整個草原的公敵。

她之所以沒打昏自己跟蹤了大半個月的聖教使者，裝成他伺機潛入聖教，就是因為她看出對方身上種有巫術的印記，要模仿不是不可以，卻很可能留下後患。而且，這等勢力龐大，行事詭異的教派，斷不可能派核心人物出來跑腿。別看這個使者在草原上得到的待遇極高，被人聖使聖使地喊著捧著，曲寧萱能斷定，這傢伙在聖教估計也就是個不斷點頭哈腰的角色。與其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扮作一個小人物混進去，一不留神就會露餡，還不如直接以新人的身份進去，危險會小很多。

「不……」塔塔兒怔了很久，神情變得有些瘋狂，仿若溺水之人努力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琴其海，我們走，走到誰都不認識的地方……」

曲寧萱施了一個幻術，不讓旁人發現她的逃逸，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上去，只見琴其海縱馬奔到一個小山坡旁，身著灰色衣衫的年輕男子早就等在那裡。一見到愛人，琴其海眼中就有了淚水，她也不下馬，只是怔怔地看了戀人一會兒，才說：「塔塔兒，我今天是來和你說再見的。」

曲寧萱張開神識，發現塔塔兒身邊一直跟了一隻小小的飛蟲，這才知道老者為何聽得到塔塔兒和琴其海之間的對話。她心生一計，先將這個飛蟲關在偌大的靈力結界中，確定以蟲子的智商察覺不出問題后，又將自己幻化成琴其海的樣子，又取出一個瓶子，聞了一點辛辣的氣體，眼淚頓時就止不住。

這樣野蠻、殘忍且不講理的部落，卻偏偏有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武力，無論他們投靠到哪一方，都能改變草原的局勢，也難怪青古部的大汗要將嫡親的妹子，也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送去和親了。縱然知道白狼部的人都是野蠻人中的野蠻人，做了這麼多年公主的她也必須為了大局犧牲，這就是出身高貴女子的宿命。

塔塔兒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塔贊大人下手有分寸，我過一下就能走動，倒是你……你快走啊！就像你說得，不要再來找我了，是我不好，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卻還是……」

確定裝扮到位之後，曲寧萱刻意弄出一點聲音，此刻，她眼中浸滿淚水，臉上寫滿害怕、不安與擔心，只見她飛快躍下馬奔過來過來，萬分焦急地問：「塔塔兒，你怎麼了？」

有人來了。

柔和地月光灑在一望無際地草原上，也將來人的面貌清晰地映在曲寧萱眼裡，這個面色陰沉，周身都散發逼人氣勢的老者，不就是「聖使」背後那個慈眉善目的副手么？又是玩那一套，正使不過是個傀儡，真正的大人物都喜歡扮下人躲在背後偷偷地觀察，不過，以聖教的地位，他們還用得著這樣掩飾？難不成……

此言一出，青年和曲寧萱都震驚了，很顯然，他們都以為，琴其海知道這個消息后，選擇這麼晚與愛人相見，定是要與塔塔兒私奔的。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琴其海擦去不爭氣的淚水，努力微笑著說，「但我是青古部的公主，被大家捧著長大，從沒吃過一點苦，這個時候，應該換我為部落犧牲啦！我要用行動告訴大家，琴其海不遜於部落里的任何一個勇士，她永遠是最勇敢最驕傲的公主。」

外人對草原人的印象非常模糊，無外乎粗俗野蠻，不通禮儀，愚昧無知等等，對他們信仰更加不屑一顧，若非他們這支商隊與草原上最大的勢力青古部一直保持良好的貿易關係，也會以為草原人口中的天神不過是他們崇拜的神靈，而不是真實存在的對象。但是，見識過草原人對聖教的狂熱崇拜之後，他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忌諱，省得失去發財的良機。

當然，這隻是曲寧萱的一廂情願，至於怎麼混……還得看情況。

青古部？白狼部？

被稱為塔贊的老者面色陰冷，聲音里也滿是威脅的意味：「塔塔兒，聖王陛下只給了我們三個月的時間，倘若被別的組搶先找到九色鹿，我們就得自盡來為此番的過失贖罪，你竟有心談情說愛？那個叛徒受了聖王陛下一擊，又必須照顧九色鹿，必定跑不遠，我已經找到他最後滯留的地方，你這廢物竟還沒有感應到他的所在？」

「青古部的大汗將自己唯一的妹妹，草原上的明珠琴其海格格許配給白狼部的族長，兩部從此永結友好！」對方無比激動地說，「宣公子，咱們這次提早來真是賺大了！」

無論修真者還是巫術師，都在探索這個世界的本質，不斷強化自己，以便讓自己擁有更強的力量，自然都對靈氣波動極為敏感，在不清楚對方是誰之前，曲寧萱不敢妄動。她收起外放的神識，給自己再補上兩層結界，一重隱身符，又將心跳和呼吸降到最低最弱，繼續等下去。

曲寧萱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便低下頭，不讓塔塔兒看到自己的表情。所幸塔塔兒心灰意冷，沒察覺到戀人的不對，只聽見他輕輕道：「琴其海，我一直騙你說我是聖教培養的人才，此番跟隨聖使下來歷練，可你剛才都看到了，其實……其實我不過是個為聖王陛下看守九色鹿的奴僕。而且，若不是兩個多月前，那位大人突然闖進來殺死了一眾奴僕，搶走了九色鹿，我就只會是個打掃鹿園的低等奴才，連離開鹿園的資格都沒有……」

親眼見到這一幕，曲寧萱不由大為感動，她拈了三個保護的咒語，剛想施加到琴其海身上，保護她一生，卻又停下了手。

所以，老李頗為焦急地說：「宣公子，聖教在草原勢力之大，是您無法想象的……您可千萬悠著點啊！」

「塔塔兒，我剛才聽見你說什麼？跟著琴其海一同離開？」老者還嫌不夠，用力在塔塔兒身上踩兩腳，又好似嫌臟一般，將右腳在草地上反覆摩擦，他看這位年輕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條卑微的蟲子，「你以為咱們這一組裡就只有你能感應到九色鹿的所在，我就不得不捧著你嗎？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背叛聖王陛下？」

說罷，她縱馬揚鞭，往青古部趕去。

正當曲寧萱思索原因的時候，老者已經走到塔塔兒身邊，揚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讓塔塔兒直接倒在地上，嘴角也滲出鮮血。

老李見曲寧萱沒給半點反應，還以為曲寧萱不知聖教的厲害，不由急了。

對一個有愛人的女孩來說，要她嫁給別人簡直是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而對一個有戀人的男生來說，要眼睜睜地看著愛人嫁給別人，這種事情，他怎麼能接受？所以去寧萱靜靜等在一旁，看事情會如何發展，自己是不是能藉機得到聖教更多資料。

正如曲寧萱所料，琴其海白天還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安安分分地呆在帳篷中，入夜後卻偷偷溜出帳篷，騎了自己的愛馬朝一個方向奔去。

不過，長得漂亮，又叫做琴其海的姑娘……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己跟蹤聖教使者時，曾經無意中瞥見過一對小情人相會，女方好像也叫做琴其海，長得挺漂亮，戀人是聖教使者的侍從……想到這裏，她立刻御劍往青古部飛去，找到琴其海的帳篷，並確定這個少女就是她見過的無疑。

這天，打坐完畢的曲寧萱發現，整個商隊里的人都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中，就隨意拉住一個人問：「出了什麼事？」

琴其海輕輕搖了搖頭，儘管滿臉淚水，她卻依舊微笑：「塔塔兒，再見了。」

塔塔兒痛得要命，卻不敢呻吟半句，只見他結結巴巴地說：「塔……塔贊大人……」

「琴其海，你怎麼回來了？」塔塔兒忙道，「你快走啊，如果塔贊大人折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可你……」

草原的子民非常尊敬商人，無論來去如風的馬賊還是殺紅了眼的部落，見到中原的商隊都會自發退避，有時候還會護送他們一段路。商隊陸陸續續停留了幾個部落，與他們交換了一些東西，曲寧萱則趁機觀察草原人的生活狀態，學習他們的言行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