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升仙》第六卷 六界初劫

第一百六十五章 越界之罰

第六卷 六界初劫

第一百六十五章 越界之罰

高山流水,人間仙境,那個救了她的白衣人坐于瀑布旁的巨石上,安然撫琴。急湍的水流掩蓋不住幽幽琴聲,自然的韻律與清雅的琴聲竟奇異地譜寫一曲,洗滌了她的心塵,讓快要絕望到瘋狂的她安寧下來。
明明,明明父神慶典已經結束,三大上仙已經回來,可是,織雲殿卻一直無人造訪……呵呵,是呀,他們忙著管理妖界間諜之事,忙著處理罰罪之地的結界,忙著……總之,他們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說了,審問之時,誰都站在一邊,根本就不需要喊她來……作為衡天者,她早該習慣寂寞,不是嗎?
對幾位妖界潛入者的審訊,足足進行了三天三夜,在此期間,鏡越仙君與恆陽仙君足足給曲寧萱補充了十二次至清之氣,才得以讓審訊完成下去。
恆陽仙君素來大大咧咧,遇事不會往深處想,見曲寧萱神色有些蒼白,精神也很是疲憊,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她累了,忙不迭道:「我送你回去吧!」
竟已……已到了這種程度,連最普通,幾乎不耗什麼力量的火焰,都能讓自己的反噬加重……
想到這裏,曲寧萱突然覺得很累,她想要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卻又不敢。因為她害怕,自己這樣一睡,就無法醒來了。
可我不是蘭泠,我不是真正的蘭泠啊!誰來將我扶起來,無論是誰,哪怕是我最最討厭的碧染都好……我很冷,真的很冷……
為了對抗連綿不絕的睡意,她儘力挪動手指,寧願體會那慘烈的痛,也不願讓自己睡著。不僅如此,她還開始努力回想前世優美的詩詞,在心中默默地,一遍又一遍的背誦,讓自己心境放空,卻始終無法抵抗從心底升起的冰涼。
「妖魔二界,素來面和心不合。」錦容性子張揚外放,頗有凝聚力,又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慕祈上仙不在之時,十三真仙也隱隱以她為首,只見她面沉似水,字裡行間冷意無限,「魔皇掩蓋下魔種之事,妖皇也瞞下了能直接送人進來的法子……幸好佳琪鳥難以誕育與長成,想成就真正的王級也千難萬難,想再有這種機會,少不得到千萬年後。」
寒冷、疼痛、絕望,這三樣東西伴隨著一直躺在地上的她,讓她幾欲發狂。
凝麝一族臣服於妖皇,被他不知以何等方法圈養,原本天定的千載歲數竟漸漸增長,終於出了一個壽命能勉強到萬年的凝麝鹿。妖皇讓對方以全部性命為代價,占卜出對抗疏陵上仙的法子,只得「仙界……創世神第二滴……淚……」等寥寥幾字,這位獨一無二的凝麝鹿就消失於天地間,想要再詳細占卜到對方在何處,卻是不可能了。但光憑這一句話,妖皇就已經動了心思,所以他與魔皇涼歌合作,託言到自己覬覦仙界肥沃土地與充沛靈氣,是以共同研究太初結界的破解之法,以及如何瞞過太初結界,將族人送進來的方法。
不知睡了多久,曲寧萱在清悠的琴聲中醒來,卻以為自己依舊在夢裡。
「行行行,你總是逮著機會就損我。」雖然知道自己說話經常不經過大腦,刺傷別人,可聽見好友直接講出來,恆陽仙君還是蠻鬱悶的,他不想聽鏡越仙君進一步的說教,就急急地溜到曲寧萱身邊,逃離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說到這裏,曲寧萱眼眶一熱,幾乎要流下淚來。
恆陽仙君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說:「沒事,我們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曲寧萱終於忍受不了這等絕望。
清冷高華,難描難畫,卻透著無法掩飾的孤寂,明明不曾見過,可就是這麼一個模糊的剪影,卻如此……熟悉……
一感知他出了結界,曲寧萱再也支撐不住,她用顫抖的手緩緩取出一塊帕子,用力捂住嘴唇。喉頭的腥甜終於不用被咽下,霎時間,純白的手帕,以及握著手帕的右手,都被嘔出的鮮血染紅,還有些血珠順著指縫滑落,滴到她純白的衣裳上,就好似雪地中的紅梅般嬌艷,卻帶著不詳的凄清意味。
曲寧萱想笑,卻發現自己連笑的力氣都沒有,她想哭,卻發現自己已無淚可流。
正當曲寧萱露出自嘲微笑的時候,身子卻突然一震,霎時間,她體內的力氣被全部抽空,竟生生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不僅如此,這個無法控制身體的動作,也讓她渾身上下有如萬蟻噬心一般,痛不欲生。
這就是,天道的懲罰……么?
陷入黑暗的那一霎那,曲寧萱感覺到似曾相識,溫暖到讓她想流淚,消除了她身上一切痛苦的金色光芒,以及,彷彿越過無盡空間,悄然到來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她不是生來孤僻,已經認命的蘭泠,而是曾經擁有過親人、朋友與閨蜜的曲寧萱,所以她終究沒辦法習慣冰冷與孤單,還是一如既往地渴望著溫暖……她累了,不想活下去了,那麼,就這樣吧!放棄一切,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明明知曉自己這樣做會違逆天道,卻忍著腐骨蝕心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吸納另外兩位衡天者的至清之氣,強制審判妖界入侵者。她這樣做,並非為了仙界安寧,而只是想阻止任何一個能讓戰爭到來的機會,期盼著六界的和平。
身子被對方抱起,鼻尖也傳入清幽到幾不可聞的淡雅香氣,她想要伸出手,可明明是咫尺的距離,卻好似遠在天邊。下一刻,她終於徹徹底底陷入昏迷。
與此人的孤寂相比,自己方才的絕望與放棄,竟顯得這般可笑。
對方以帕擦拭雙手與琴弦,慢慢做完這些后,才淡淡地問:「你並非仙界之人,更不是蘭泠仙子,何以如此為仙界賣命?」
她想要站起來,渾身卻使不上力氣,她嘗試著輕輕挪動手指,卻好似被無數根針扎在身上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你,你是……誰?」她努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那人的容貌,卻始終未果。
這是……哪裡?
曲寧萱輕輕點了點頭,恆陽仙君就跑去與鏡越仙君說了一聲,鏡越仙君聞言,往這邊看了看,見曲寧萱有些疲倦地倚在柱子上,想到她平日深居簡出,甚少審問犯人,以為她看不慣這等場面,便點了點頭。
從犯人們的口中,眾位真仙大概拼湊出了事實真相——妖界多有天生異種,能力非凡,其中有鹿型異妖名為凝麝,無法修行任何妖術,體弱無比,卻能以折壽的代價,做出最最準確的占卜。
他們兩個通過傳送陣離開,一路上,曲寧萱都沒說話,恆陽謹記鏡越的教訓,也就不發一言,唯有送她到了織雲殿,寒暄幾句后,恆陽就告辭了。
「我只是覺得,能拖一刻,就算一刻。」明明身份被點穿,曲寧萱卻沒有多少驚訝,或許她心中已隱隱猜到,能有這般遠遠超越三大上仙絕世風華的存在,定不會屬於這個世界。再說了,對方既然救她,也……也不會有敵意,所以她低下頭,帶了點自嘲地說,「這個想法很可笑吧?六界之戰終有一日會發生,就算我犧牲自己,保住如今生活在人間界的生靈,將戰爭延緩到了千年萬年之後,也……可我始終沒有忘記,我是人,是三千凡間界一名普通的修真者。仙魔相鬥也好,黑暗之淚也罷,六界之爭波及甚大,生靈隕落無數,可最無辜的,終究是凡人,是生活在三千人間界的芸芸眾生啊!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什麼罪都沒有犯,只是上界爭鬥,所以……」
青色的火焰將帕子燒毀,卻又讓曲寧萱嘔出一口鮮血,渾身經脈有如絞痛,頭也好似要裂開。
聽見錦容這樣說,眾仙便討論開了,從怎樣加固罰罪之地的結界,怎樣預防佳琪鳥的特殊能力,怎樣處理這些俘虜,等等等等。曲寧萱見狀,便默不作聲地退到比較遠的地方,輕輕扯了扯恆陽仙君的衣袖,以極小地聲音對他說:「恆陽,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要回去。」
反正接下來是商量應對之策,本來就沒他們衡天者什麼事,不過出於禮貌,鏡越仙君還是決定留下來,待會和大家說一聲,也省得現在打斷真討論得興高采烈的眾仙。他有些不放心,便警告道:「恆陽,送蘭泠回去可以,卻千萬別亂說話。」
「是你救了我?」曲寧萱想要上前,看清對方的樣子,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與對方隔著一定的距離,才不得不宣告放棄。她靜靜站在那裡,直到對方一曲終了,才輕聲問,「請問,你是誰?」
白衣人沉默片刻,方問:「你,可曾想過回去?」
織雲殿素來簡樸空曠,就連正殿的地板,都不是潔白無瑕的美玉,而是冰涼無比的石板。平日穿著鞋子,踩在上頭還不覺得,今日躺在地上,卻讓人覺得寒氣沁到了心裏。
倘若說慕祈上仙的琴聲隱含雄心壯志,身居滄海龍吟之象,這個白衣人的琴聲就空寂遼闊,仿若亘古以來不變的天道至理,明明能夠讓人安定下來,卻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悲涼意味。
唯有這種時候,曲寧萱才發現,命運對衡天者有多麼殘酷——永遠孤單一人,縱有朋友,也不可能長久陪伴於你。就算,就算死在這裏,也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任何人……
曲寧萱見他這幅模樣,不由抿唇笑道:「怎麼?又惹到鏡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