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升仙》第六卷 六界初劫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帝沉璧

第六卷 六界初劫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帝沉璧

察覺到疏陵上仙的到來,鬼帝居住的珈藍宮宮門大開,美貌的侍女與英武的侍衛跪在路旁,迎接貴人的降臨。
他們兩個才踏入殿門口,就聽見一道清朗無比,隱含笑意的聲音傳來:「疏陵,你可真夠不厚道的,竟在大美人前數落我的不是。」
疏陵上仙見沉璧笑意盈盈地說出一大串話,來反駁自己不經意的感慨,不由輕輕搖頭:「此番真該由慕祈前來,唯有他才能讓你心服口服。」
天道懲罰的厲害,她已經體會過,短短几個月,就讓精神堪稱堅韌的她寧願放棄生命,也不願繼續承受這般痛苦。可見慣了生死,本能夠對那些枉死魂魄袖手旁觀的鬼帝,竟在明知代價的情況下,選擇了承擔,怎能令人不敬佩?
他第二句話說得太小聲,曲寧萱一點都沒聽清,剛想委婉地出言試探,沉璧卻抬起頭,說:「鬼界真挺沒意思的,不過,蘭泠仙子,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儘力去做,省得慕祈和疏陵來找我麻煩……」
「您說,你羡慕人類。」曲寧萱想了想,有些失禮地問出心中的問題,「那麼,您想過做人嗎?」
「疏陵,你這話可就大錯特錯了。」沉璧摺扇輕搖,似是敦敦教導,卻帶了股輕佻不羈的意味,「我承認,論口才,我完全比不上慕祈。可他頂多說得我口服,卻沒辦法讓我心腹,待他離開后,我將迦藍宮的大門一關,依舊我行我素,慕祈能管得著?隨心所欲,風流不羈,這才是真風雅啊!」
他這句話說得隨意,聽起來卻極有深意,曲寧萱深深地看了沉璧一眼,方輕聲道:「鬼帝陛下,可是看出了什麼?」
沉璧見曲寧萱笑了,不由眼睛一亮,只見他語帶戲謔,卻隱含著幾分熾熱:「疏陵,你可真夠意思!」
縱然知道沉璧不過是嘴上不正經,品行無可挑剔,可聽見他這樣說,疏陵上仙還是頓了頓,才加重了語氣:「沉璧,休要胡鬧!」
鬼界正中有一高山,名為暗闌,上接蒼穹,下承大地。暗闌山巔收攏億萬閃爍星輝的靈魂,匯成永不停息的河流,緩緩向山下流淌,穿過鬼界的大半土地,也帶走了無數生靈的喜怒哀樂。
十殿閻羅,七位鬼界衡天者,都在鬼界各地擁有自己的居所,或居於枉死城中,或居於三途川旁。唯有鬼帝沉璧,居住于暗闌山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地看待世間一切的悲歡離合。
曲寧萱聞言,不由莞爾,她先前想過無數次,鬼帝究竟是怎樣的人。也曾在心中勾畫出一襲玄衣,器宇不凡,冷漠至極,言詞寡淡……的標準帝王形象。卻未曾想到,鬼帝沉璧,竟是這般鮮活生動,與其說是最最冷酷的鬼界主宰,倒不如說是個人間的風流公子哥。
沉璧聽了,頓時用一種「你腦袋壞了」的眼神打量曲寧萱良久,才無奈道:「蘭泠仙子,你這話……千萬別去問任何一個從凡間飛升上來的仙人,更別問凡人。要是別人知道你這樣說,定會覺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恨不得打你一頓的!」
說罷,他搖了搖摺扇,理所當然地說:「本座耗盡千辛萬苦,才為鬼界得到第一人,成就鬼帝之身,怎會因一時之心而放棄一切,轉世為人?當然,神識下界玩玩,倒是可以接受。」
「這個沉璧,還是喜歡玩這一套……」疏陵上仙低聲說了一句,向前的腳步卻沒停下,曲寧萱見他這樣,便知鬼帝人緣頗好,至少天界三大上仙中的兩位,都是他的朋友。
「好吧好吧,我不正經,我投降!」知道疏陵上仙快生氣了,沉璧立馬認輸,見到曲寧萱望著他,他適時地露出了得體的笑容,「早就聽聞蘭泠仙子乃是仙界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才知無論多誇張的傳言,都無法真正體現您美貌的萬分之一……」
沉璧不耐地點點頭:「你和慕祈真是的,竟然不放心我……我保證,蘭泠仙子在鬼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橫著走,也沒人敢惹她,絕對不會出問題,行了吧?」
這是一個,縱然冷淡無比,言辭也不多,卻依舊能帶給人無與倫比勇氣與安寧的男子。
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高潔有如遠山冰雪,冷淡有如夜空寒星,看著他,你就會覺得,世間沒什麼能令他動容。
說罷,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竟有慕祈沒猜准,沒看出來的時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哪裡是心懷死志,對人生喪失興趣?這分明就是知道自己的死期,決定做最後一搏啊!」
疏陵上仙拒絕任何人的領路,坦然走過長長的階梯與走廊,曲寧萱跟隨他的腳步,來到一處僻靜卻充滿神秘氣息的湖邊。就在他們踏入水上長廊的一剎那,似隱藏於黑暗最深處的宮殿突然綻放萬丈光華,生生讓陰森冷寂的珈藍之殿,變成了光明純正的聖者天堂!
曲寧萱不知沉璧技藝幾何,卻料想對方應該不凡,便婉拒道:「蘭泠才學沒多久,不敢班門弄斧。」
鬼帝沉璧一言既出,千金不換,是以在得到他的保證后,疏陵上仙也不多說,與他們兩個又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迦藍宮。曲寧萱見他離開,便收斂了輕鬆的神色,向沉璧行了一禮:「蘭泠見過鬼帝陛下。」
事實上,能在鬼界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數億年如一日地保持光鮮與活力,不被環境所同化,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或許說,不能做到的事情。曲寧萱可不相信,鬼帝沉璧,真如外表一般風流輕佻,若按照常理來推斷,被漫長生命消磨掉熱情的,估計鬼帝就是第一個。誰讓他司掌生死輪迴,魍魎鬼蜮,居住得是森冷冥府,無盡黑獄呢?
「哈哈,話不是這麼說的。」沉璧取出洞簫,朗聲笑道,「若不試試,又怎知道結果呢?縱然命由天定,生死無法逆轉,也不妨礙我們光輝燦爛地揮灑有限的生命,好好活著啊!在這一點上,我倒挺羡慕人類的,漫長的時光,永生不死的壽命,已經磨滅了我們的激情,讓諸多仙魔成了外表光鮮,內里冰冷的殘骸。哪裡像人類,壽數不過短短几十載,卻如煙花般絢爛美麗。」
沉璧微微挑眉,笑意不改:「啊?蘭泠仙子,你在說什麼?我可是第一次見到你啊!」見曲寧萱一直看著他,他才做投降狀,「好吧好吧,是慕祈的信中說,你沒有多少求生的念頭,讓我來開解開解你……」
沉璧沒想到曲寧萱竟會這樣說,一時語塞,疏陵上仙見狀,便露出淺到幾近於無的笑容:「縱然慕祈沒來,沉璧,你也遇到對手了。」
曲寧萱微微側過臉,流露幾許哀傷:「您的意思是,我只有一張臉能看么?」
曲寧萱聞言,輕輕點頭,什麼話都沒再說,卻讓沉璧心生疑惑。
他這種樣子,真不像統御無數兇殘鬼怪,使之臣服的鬼帝,反倒像一個普通無知的富家少爺。可光憑先前他似有深意的一句話,曲寧萱就不敢以貌取人,真正相信沉璧展現給她看的一切。
黑暗壓抑的宮殿映襯皎潔卻凄清的月輪,給人一種悲涼到極點的殘酷美感。疏陵上仙走在曲寧萱身邊,布下的結界從未撤銷,幫曲寧萱擋住鬼界的陰冷煞氣、鬼氣以及怨氣,讓她不會那麼難受。
沉璧話畢,曲寧萱與疏陵上仙也剛好走到大廳正中心,只見這位鬼帝陛下倚著圖案繁複,卻依舊不改清冷之輝,似煙似霧的鮫綃屏風,身著色澤艷麗的寬袖長袍,高冠巍峨,幽藍的珠穗在燈光之下散發神秘誘人的光芒,卻掩蓋不了他本身的灼灼光華。
她不似有這等不切實際念頭之人,方才為何……有此一問?
「蘭泠仙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沉璧有些懊惱地用摺扇敲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好,疏陵上仙也不欲多做糾纏,便道,「沉璧,我之前給你的信,你可看了?」
照理說,對於這種人,曲寧萱下意識就會排斥,可想到鬼帝最後為了億萬枉死生靈,承擔起了與他無關的罪責,受到以億為單位的天道懲罰。曲寧萱就有些心酸,對鬼帝也只有敬佩,不敢有任何厭惡。
河中之水名為弱水,縱然鵝毛輕輕飄落,也會以決絕的姿態沉下去。而這條由靈魂匯成,載滿弱水的河,便是大名鼎鼎的忘川。
「無需如此嚴肅。」沉璧眉眼含笑,示意曲寧萱起來,隨即便問,「蘭泠仙子,聽說你在學箏,可否與我合奏一曲?」
「若非你本性張揚,我又怎會如此?」疏陵上仙淡淡地回了一句,誰料沉璧竟不坦然認下,反倒朗聲長笑,絲毫不掩狂狷犀利:「疏陵,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鬼界已經夠清冷死寂,生硬無味,難道身為鬼帝,我就非得跟著這無聊氣氛走不成?莫非,我就不能給自己的生活找點樂子,增光添彩?」
太過漫長的時間,又是這種地方,足以看清世間的一切,久而久之,就徹底乏味,變得無血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