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雄霸一方
第四百八十章 砸鍋賣鐵
「將軍……」
「嗯！」王旭點頭，也沒理會，隨即轉頭看向前方的工匠，沉聲問道：「汝等何故聚眾來到將軍府前喧嘩？」
鄭渾苦澀一笑，搖頭道：「啟稟將軍，兵曹言我們所求之事，非他們能管！他們只管對我們工坊下達指令，然後我們定期交給生產打造的物資，發放酬勞，但是管不了我等之事！」
守門的衛兵們流淚了，他們從不知道自己所穿的精良戰甲和兵器，竟然還藏著這麼多血與淚……
他還真的從未想過，更沒想到，荊州不斷湧現的先進技術，精良的鎧甲兵器，無往不利的戰爭器械背後，竟然是這樣一份血淋淋，裸的血書，人算不得多，可卻比戰士沙場陣亡更讓人震撼，更讓人心酸！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那用血寫出的名單高高舉起，跟隨他前來的工匠們，也是輕輕擦拭著眼淚，無聲地哽咽著。
他腦海里閃現出工匠們忍受著貧寒，忍受著辛苦，日日夜夜工作在工坊中，或研究，或製作，那無數的汗水和辛勤勞動，變出了一架架戰場上威力巨大的投石車。變成了戰士們身上越來越精良的戰甲，越來越鋒利堅韌的兵器！
「嗯！」王旭淡淡點頭，問道：「工匠上書，超過百人，此等聯名上書，為何不直接報於我？」
鄭渾大胆地與王旭對視著，口齒伶俐地回道：「將軍，不知吾等各類工匠專司服務軍隊。研究技術，發展器械。是否算歸屬於將軍府？」
頃刻間，王旭淚水「唰」地流了出來。晶瑩剔透的一滴淚珠，從那刀削斧琢的臉龐緩緩滴落……
「拜請王將軍為工匠正名！」
「至少，死去弟兄在街上行乞的孩子們，能夠驕傲地說父親是為將軍府死的，讓他們少受一點白眼！」
聽到這些緣由，王旭也不再生他們的氣，眉頭終於皺起來……
他還看到，當工匠在製作中，被高大的器械活生生砸成肉餅
不過想來也是，接連大戰，物資囤積倒是底蘊深厚不怕，可錢的消耗最為巨大，陣亡那麼多將士，撫恤善後，又招募新兵，培養消耗，還有各級官員俸祿，各種建設用度等等更是多不勝數。
他緊緊盯著那張血書。看著那上面一個個默默奉獻。支撐著無敵的荊州大軍無往不利的名字。一步步上前，伸出手去輕輕拂過……
王旭聽到這解釋，內心倒是稍微平靜些，知道應當另有緣由，出聲詢問：「奉孝，怎麼回事？」
片刻之後，王旭深吸口氣，平靜地道：「喚奏曹掾劉巴來！」
郭嘉面有愧色，但他們也實在無能為力。「哎，是我們對不起這些工匠啊！」
此時大街上非常安靜，雖然郭嘉說話小聲，那鄭渾卻已經聽到，急急將臉上淚痕擦乾，插話道：「我等知曉將軍不易，無需撫恤錢財，一切如往，只要個名分就行！」
「至少，那孤兒寡母不會受人欺凌，不會被人辱罵！」
王旭見這人談吐不凡。應答得體，神色舉止間不似尋常人，不由問道：「你是何人？」
不過一會兒時間，劉巴已是急匆匆走出將軍府，看到門前跪著一大片人，頓時嚇了一跳，知道必然出了大事，匆忙行到王旭身後，拱手行禮。「主公，屬下奉命趕來！」
鄭渾苦澀一嘆，緩緩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將軍，我們並非不知好歹，將軍給予荊州富足，給予我們一片樂土。我們都很感激，也願意為將軍盡點綿薄之力。可恕小人直言，我等管事只是工匠們推舉，根就沒有得到任何授權，隨著荊州發展，我們上沒有支持，下沒有制度，根就是靠工匠們對將軍的一片感恩之心維持。」
說著，這壯漢從懷裡掏出一張血紅的絹
「兵曹也管不了？究竟何事如此重大？」王旭心中奇怪，再次問道。
「將軍且看，這上面便是為製造器械身死的弟兄，每一人的名字，都是後來的兄弟以血寫下，包括學徒與雜役在內，這些年共計一千二百三十二人。目前他們中有人的孩子，正在襄陽街頭行乞，我等俸祿也不多，供給家人吃穿，再加上平日研發提升技術所需，已是不夠，能給予支持也極度有限！」
外面那些工匠們見狀，哪還不明白來人身份，皆是惶恐地跪地行禮。盡在「拜見王將軍！」
「這點草民知曉！」那大漢點頭應是，但隨即又開口接道：「可我等投信百余封卻了無音信，無人受理，無奈之下。這才出此下策。還望將軍恕罪！」
「對不起！默默奉獻的弟兄們，我會給你們交代！」王旭輕輕說道，緩緩閉上了眼睛，拳頭握得啪啪作響。
劉巴慌了，他剛升任奏曹掾不久，從未見過王旭這番模樣，匆忙解釋：「主公，非是屬下不報，而是報了也無用，沮治中和郭軍師便讓臣先壓下來！」
「這工坊，之前是由兵曹調撥材料，然後根據材料多寡，訂製各種鎧甲兵器等物數量，他們只負責做。至於研究、提升所需的損耗，都是他們自己想辦法，我們只是每月發放一定俸祿。若是開設此曹，那麼今後這邊的一切，包括人員培養，各種損耗都將由將軍府承擔，以現在的情況，實在無力啊！」
「噢？」王旭眉毛一挑，饒有意味地說道：「百姓若非有理有據，狀告荊州高官，那是不能直接上稟將軍府的，必須經過奏曹設在外面的信訪點，這點你可知曉？」
想到這些，王旭深深一嘆，先將劉巴從地上扶起，這才看向那鄭渾，語
那人身體健壯，國字臉，闊嘴寬鼻，頗有威勢。此刻抬起頭來，雖然很是恭敬，但卻毫無懼色。「啟稟將軍，我等工匠聚眾前來，乃是想向將軍陳情，有苦衷！」
圍觀的百姓們流淚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偶然在街上看到的小乞丐，偶然看到的乞討婦人，是不是這些人的家屬……
他這一聲斷喝，周遭立刻安靜下來，守門的士兵驚慌，頓時跪拜行禮：「拜見將軍！」
「我的錯！」王旭喋喋自語。
王旭深深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心痛了，說不出的心痛，多麼好的子民啊，多麼淳樸的人啊，自己這個將軍做得很不夠啊！
鄭渾更已經是淚流滿面。一個粗豪的漢子卻是如女兒家般哽咽。「將……將軍，並非我等不知足，我等也知將軍不易，也很感激將軍能讓我們在亂世之中，有一片立足之地，更真心期望著能幫到將軍！若是尋常，我等也不願說，可將軍，醫曹都已經建立，為何我們這些工匠，卻連個歸屬都沒有啊！」
這一刻，將軍府門前的風突然大了，溫和地拂過所有人的臉頰，或者是巧合，亦或者是工匠們的亡魂在欣慰，在雀躍……
「將他們喚來！」
「拜請王將軍為工匠正名！」
「吾乃荊州軍事工坊，鐵匠管事，鄭渾！」那大漢朗聲應道。
說著說著，這鄭渾一個壯漢，竟然是滿眼淚光，伸手擦拭著接道：「平日里，兄弟們都將俸祿用來搞研發，可生死之後，留下上老下小無依無靠，卻連歸屬哪裡都不知道。」
「我們不圖太多，至少，讓世人知道我們是將軍府的人！」
嘈雜的爭執聲不斷傳入耳中，王旭心裏疑惑，沉著臉走出將軍府大門，目光迅速掃過全場，威嚴喝道：「究竟發生何事，為何會在將軍府前喧
「至少，我們死去的兄弟也有個名分！」
郭嘉滿臉苦澀，無奈地道：「主公，非屬下等不知輕重，而是府庫真的已經沒有錢了，接連大戰，物資雖還有，但錢財已經抽空，之前開設醫曹都是榨出來的一點，若是再抽錢組建一曹，軍隊和內政的正常運轉都無法支持了！而且若是正名，必然牽涉到撫恤等很多事務，哪裡來錢？」
王旭在荊州的威信高到極點，那些工匠被其聲勢所攝，彼此對望，反而沉靜下來，片刻之後，就齊齊將目光看向那為首之人。
忐忑不安的劉巴聞言，頓時明白是何事，臉色一變，已是「噗通」跪地。「主公恕罪！」
「當然歸屬將軍府，你們的糧餉俸祿皆為將軍府下發！」王旭點頭認同。
王旭震撼了，被這番陳述給深深震撼了！
「實不相瞞，將軍可問問在場的工匠代表們，哪個沒有發明點東西，可有感將軍給我們富足平安，很多時候都未申報，沒有要將軍府一絲一毫獎勵。這次，我們鐵匠研製出一種新型鍛造器械，可惜卻有兩人在實驗中被器械落下活生生砸死！」
「是我的錯！」王旭再度低語。
聽到這聲音，王旭仍是沒有回頭，只說了一句：「為何不報？」
聽到這話，王旭更疑惑了，疾聲問道：「你既然已是管事，也算是我將軍府下轄小吏。有事為何不稟報兵曹上級官吏處理？」
一席微風吹過，掀起將軍府前陣陣灰塵，也掀起那鮮血凝聚，妖艷凄美的姓名簿，「娑娑」的聲響，就好似無數孤兒寡母的哭訴，就彷如那工匠們死不瞑目地嗚咽……
此刻，那守門兵士中的隊率沒等王旭詢問，已是主動開口：「稟報將軍，這些工匠未經許可，卻執意要見將軍，屬下等人正在驅逐！」
徐淑也哭了，擦拭這眼角的淚光，輕輕走到王旭身旁，靜靜地看著他！
王旭話音剛落，郭嘉和沮授，還有諸多將軍府
剎那間，將軍府門前，百姓和士卒們都齊齊跪下，齊聲哭求：「拜請王將軍為工匠正名！」
「此類事情已經發生過多起，之前也從未抱怨過，兄弟們一直都堅持著，理解將軍為保荊州平安，南征北戰，將士們沙場浴血而回，荊州府庫也需要大量錢財物資，所以弟兄們也都默默地做著，一切只為支持將軍，為荊州的富饒平安盡一份綿薄之力！」
「將軍……」剎那間，隨著鄭渾的話，所有前來的工匠代表們都是失聲痛哭，深深地叩拜餘地，凄厲地呼喊這王旭……
說到最後，郭嘉猶豫了下，但還是開口道：「將軍，實不相瞞，目前的正常運作，很多都是荊州武捐出自己積蓄來維持了！」
「這……」王旭陡然一愣，從來沒去注意過這等事。「你們不是設立了管事嗎？平日事務自然是由管事管理？你不也是鐵匠管事嗎？」
王旭這次沉默了，他沒想到這兩年的連續大戰，已使得荊州府庫到這種地步。
那鄭渾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隨即點頭道：「將軍既然認可此事，那請恕草民斗膽詢問，我工匠若是在工作中有意外死亡傷殘，歸屬誰管呢？我等工匠的日常事務，所需調度歸宿又由誰管呢？」
郭嘉和沮授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郭嘉出面，上前一步行禮。「主公，不是不報，而是確實無力解決！」
「諾！」身後守門兵士立刻應命。
「將軍給予小人們待遇不薄，按說我們也不該貪心，可將軍可知，我們工匠為了提高技術，研究新的成果，可是要自己掏腰包。我們的薪水除了家人基溫飽，全用於研究和發展，若是能出成果還好，申報到將軍府會有高額獎勵，可大多數時候的研究，是根沒有成果的，工人們有感將軍恩德，幾乎都傾盡全力，大多數人都一貧如洗。」
王旭平靜的聲音中，壓抑這滔天的怒火。「我只問你為何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