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江山如畫
第七百九十章 恥辱與尊嚴
潘璋的性情本就張揚好殺，聞言頓時大笑：「程將軍太謹慎了。楚國水軍又不是沒見過，這些年發生的摩擦和戰鬥也不少。可無論其哪部兵士，誰不是打著打著就逃跑，白白送給我們的戰船也不少吧！那根本就不是兵士，只不過一群女流之輩罷了。不！女流都太抬舉他們，只是一群酒囊飯袋，如何與我吳國熱血男兒相比？」
有時候。人總是喜歡鼓勵和讚美的，因此程普也很是受用。再說他本就沒把楚國水軍太當回事兒，硬碰硬他自認會吃楚國戰船的虧，可在這寬大的湖面，戰術和勇氣將變得極為重要，他有十足的把握將其擊潰。
他們的內心壓抑、憤怒、不甘，可又無能為力，只能深深掩藏！
難怪賈華說著說著竟然流淚，對於一個戰將來說，可以容忍被罵，可以容忍被所有人嘲笑和奚落，卻難以容忍自己無力反抗，無力去做，那是比死還痛苦的事情。
甚至他還非常興奮，因為吳國水軍這些年一直不敢進擊，就是因為楚國的戰船太過強大，兩方磕磕碰碰也有不少小規模戰鬥，可只要在寬敞的地帶，只要戰船能完全擺開，能夠有調度的空間，那麼楚國水軍從來就沒有贏過。
王旭在這一刻深深感受到其內心的痛苦，默然片刻，他伸出有力的右手，輕輕拍了拍賈華的肩膀。
「不過這也沒什麼，只要上了戰場，多磨練幾次，精神意志自然就能磨練出來，可更重要的是，現在天下戰亂，吳國水軍比我們磨練更多。水軍經常作為步兵用，配合作戰頻繁。那些將士個個都是經驗豐富，悍不畏死，兩相比較，差距就變得大了。」
「這不是將士們的錯，是他們缺
「水軍將士雖然訓練有素，其實戰力是有的，可就是怕死！」賈華悠悠地說道：「這或許是他們太少經歷實戰，吃得好，住得好，薪俸又高，雖然訓練艱苦些，可總是舒心的日子，但凡聽說要上戰場，他們就打從心底里怕！」
這對吳國未來奪取荊南，絕對是最大的好處，因為水軍可以完全絕斷長江，控制荊北和荊南的補給線……
陸遜察覺到他的恐懼，二話沒說，直接拔出腰間幹將寶劍。「沒什麼可是，全軍保持隊形，全速突進！我尚且在前沿，你怕什麼？打出旗語，誰拖慢進軍速度，導致隊列紊亂，就按出發前就說過的，違令者，夷滅三族！」
現在楚國整個海雲軍團打出來，打到這綿延無盡的彭澤湖，正是吳國水軍大展身手的好時機，如果一舉將海雲軍團全部擊潰，繳獲大量精良戰船，那麼吳國水軍將無敵，即便在楚國的江面上自由來去都沒問題。
「陸將軍！前部即將進入射程範圍，需要開始射擊嗎？」
另一艘巨大的鐵皮樓船上，蔡瑁同樣迷惑不解，默默低語：「怎麼還在全速突進？這是怎麼回事？陸伯言即便想改變這支軍隊怕死的打法，可就常規水戰來說，現在也該是調整隊形，部署戰術的時候，一直突前是什麼意思？」
突然聽到小將詢問，陸遜一愣，隨之卻升
「這是真的？」王旭忍不住問道。
「誒！文珪，莫要太大意。楚國水軍的戰船還是很厲害的，如今全面進軍，數量也確實不少！」程普話是這麼說，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卻凸顯出他並不是多麼重視，甚至隱有喜悅之感。
「在楚國，就連百姓都看不起我們水軍，背地裡罵我們是朝廷供養的廢物，是浪費錢糧的狗賊，其實將士們心裏也清楚，也感到恥辱，也不好受，甚至一些老兵回到家鄉，都不敢跟鄉親們說自己曾是水軍，因為那會被罵得體無完膚。可無論怎麼樣，他們就是缺少那個勇氣，就是懦弱，打也好，罵也好，怎麼也克服不了畏戰的情緒。」
「這確實是真的！」向天點點頭：「我早前在楚國遊歷的時候，聽到百姓在背後罵得更不堪的都有，好多年了吧，總之楚國水軍一直就是個笑話，無論在哪個地域，即便是水軍實力不如我們的吳國，其也同樣看不起這支軍隊，海雲軍團這個名號就是人們茶餘飯後，閑的沒事兒時辱罵的對象！」
其實他們已經擁有了一切，真正還需要的，只是一道烈火去點燃那一切，在沉寂中徹底爆發！
「其二。吳國水軍將才實多，可海雲軍團內，能挑起大樑的也就末將等幾個人，比起周瑜他們，更是自愧不如，實在是有心無力！不是不自信，而是沒有那個底氣，因此誰也不敢像陸將軍那樣，拍著胸脯立下軍令狀！」
這員小將似乎有些害怕，語氣都遲鈍了，往常小規模戰鬥中，這樣的距離已經開始攻擊，總之就是瘋狂地用上各種遠程武器，吳國頂不住了，再持續前進，如果吳國能衝過來，
此時，楚國水軍旗艦上的陸遜也面色冷峻，一言不發。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王旭腦海中陡然閃現一個念頭，他似乎明白陸遜為何那麼自信，為何敢承諾五日了。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迅速通過火把、呼喊和旗語傳遍全軍。
「儘力了！」賈華無奈地搖搖頭：「開解也好，懲處也好，什麼招都用了，可將士們心底里那種怕，就是根除不了。每當老兵退伍，新兵到來。末將等都會將其分隔開，可隨著時間推移，最終還是成為一個樣。漸漸的就成了海雲軍團的風氣。」
各種各樣的疑惑，同樣瀰漫在整個海雲軍團的將士心中。只因陸遜持續全面突進，連戰術都不做布置的做法，完全超出了常規。
賈華是個性格很務實的人，也從不做義氣之爭，聽完周智的話，不但並沒有生氣，反而頗為無奈地嘆息：「唉！說起來，此事倒是讓我們這些水軍將領深感慚愧，可又著實無能為力。」
賈華說出的話，可是讓王旭聽得美滋滋的，渾身都舒爽，事實證明，他早年的決定是最成功的決定。雖然需要時間，雖然代價巨大，雖然不能很快產生作用，可卻在一點點積累著，厚積薄發，終有讓人震驚的成果。
吳國水軍此時已在快速進行部署，看到這種場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潘璋更是驚愕難當，失聲驚呼：「楚國水軍這是瘋了嗎？若是往常，其早就進行遠距離攻擊，怎麼這次反而橫衝直撞，直接朝我們的包圍圈裡鑽？這是要直接闖進死路？」
作為一個帥才，也許他已經發現，這支本該強大到讓人畏懼，強大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軍隊，最缺的是什麼了。
海雲軍團徐
「每當看著步騎勁旅戰功赫赫。威震天下，末將這心就很難受，很愧疚。每當聽到其他軍團的將士戲言，說我們水軍就是一群穿著鎧甲的娘子，說我們水軍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鼠輩，末將無不是羞愧難當！」
「可……可是……」
年輕的潘璋侍立在其身旁，更是止不住「哈哈」大笑。
「噢？為什麼？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王旭也來了精神，插口詢問。
他們已經在逆來順受中，習慣了懦弱，習慣了嘲笑！
「距離這麼遠，射擊能殺敵嗎？那些箭矢，那些巨弩，那些投石都是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得來，豈能這般白白浪費？繼續突進，全面突進，禁止任何人發動攻擊，誰攻擊立刻斬首！」
「王旭是不知道他那支水軍什麼貨色吧？一群貪生怕死的螻蟻，天下的笑談，竟然還真的敢進軍彭澤湖，若是在尋常的江面，我吳國水軍尚還忌憚三分。在這彭澤湖，還不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這使得整個楚國水軍船隊，始終保持快速前進。
吳國左將軍黃蓋站在自己的旗艦上，看著遠處迅速接近的火光，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以程將軍的手段和經驗，在這大湖內，完全可以放手施為，略作調度便可徹底將其擊敗。那時，楚王還應該感謝我們，這支水軍不知道耗費了楚國多少人力、物力，全軍覆沒反倒少了負擔。那些戰船給他們用。真是暴斂天物，正當送給我吳國，由程將軍來指揮。那時我吳國水軍，披靡，誰人可敵？」
吳國水軍少數時候敗退，完全是因為楚國以優勢力量，橫貫整個江面，逼得吳國水軍只能硬碰，不敵退走。
這完全與過往不一樣的打法，可是瞬間就讓海雲軍團將士們慌了。可他們雖然怯戰，但夷滅三族卻更加令他們恐懼，且訓練有素的他們至少也清楚軍令如山的道理，再加上主帥的旗艦位於最前，總算讓他們多少有些底氣，潛意識中感受到一個信號。
是的，這支軍隊缺少屬於他們的魂！
說到這裏。賈華神色有些黯然，帶著自責道：「其實末將很希望陸將軍能實現他的諾言，那樣我們水軍也能真正打出自己的威名。打出自己的尊嚴和氣勢。這些年來，末將俸祿越來越高，官職越來越高，深受主公重恩，可真正為楚國，為主公建功的時候。卻越來越少，時常不安。」
王旭皺眉：「怎麼會這樣？你們難道就沒有採取什麼措施？」
主帥都在最前，那麼應該沒有太危險！
隨著話音，賈華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一滴淚來，著實讓王旭深受震撼。
陸遜是天生的帥才，他一眼就看穿了這點，他知道這支軍隊需要一個優秀的統帥，而他卻剛好具備所有的條件！
所謂千穿萬穿，唯獨馬屁不穿！
潘璋雖然性情張揚，可人卻不傻，言語間也沒忘拍程普的馬屁。
雖然他輕視楚國水軍，可也知道擊敗楚國水軍的前提是靈活的指揮，是對戰船的卓越控制力，還有將士的奮戰。作為一個老將，他很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不該做什麼。
周智則是皺著眉頭，出聲問說：「賈將軍，恕我冒昧問一句，既然水軍已經強大如斯，怎麼那日軍議中，聽幾位將軍的口氣，似乎對擊破吳國水軍沒什麼信心呢？可是我們的水軍有何不足？」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軍越來越近，程普也不再談笑，慎重地開始調度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