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縣中鯉魚戲
第35章 轟動（下）
耳邊聽著二弟宋恆說：「重情意？這亂世若太過兒女情長，如何能挑起大任來？」
這在宋涵看來，也未嘗不可。
想到市井上現在傳言，宋恆真恨不得抓來王守田，好好的教訓一番。
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促成此事！
「大哥，不過是王家小兒愚蠢罷了，大哥何必為一無知小兒如此介懷？若他不肯休了那平妻，我宋家便不允了這婚事，反正未曾正式確定這婚約，便是不允了，這王家又能耐我宋氏怎樣？」
「現在，整個蜀地皆知，這裏面打擊的不僅僅是王家小兒，也是我宋家的聲望。」
「你莫小看了王家小兒，若非他之前的種種作為，你我也不會如此看重於他，這次，就看他是否能帶來驚喜了。」撫著長須，宋涵低聲說著。
望湖之樓，揚揚細雨，今日，臨窗而坐的二人面色凝重，雖不至於愁容滿面，這本來風雅之極的氣氛，卻因這二人這番作態而變的壓抑起來。
這時候，菜卻有些涼了，正是六月，兄弟二人不以為意，於是，不再談此事，二人開始推杯喚盞起來。
王守田苦笑的說著：「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直並無感覺，見到這個我總覺得心裏堵的慌。」
「大哥，你說的沒錯，只是錯不在您，現在是亂世，向來武夫當道，我宋家雖有人脈，也有金銀，並無衰退，卻到底境轉時移了。」
主家如此，他們自是萬分小心，不敢有絲毫失誤。
眾將連忙說著：「主公，現在這縣由
知兄莫若弟，他和宋涵乃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自小關係便好，如他，自能分辨出對方是何情緒。
戰利品有著三十匹戰馬，合起來，可以建個小牧場了，弓箭兵器可裝備千人，尚有一批三百兩的黃金。
眾將齊聲應命，個個凜然，不敢有違。
自從獲知那王守田有一平妻之事後，兄長宋涵就一直心中不快，這讓當初有意促成此事的宋恆著實不安。
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愈想，愈是生氣，待宋涵轉回頭時，所見便是自家兄弟這一副表情。
「第二，統計糧庫，開倉放糧，乘著放糧時，將流民一一登記，運回汲水縣，充實戶籍。」
「哦？」聽到這事，宋恆怔了怔，隨即冷哧一聲：「這王家小兒掌兵不久，汲水縣又剛剛恢復，太素縣卻是經營許久，這仗還真敢去打？」
「第三，速將戰報，報給大帥和全鎮。」
心裏直罵這王姓小兒實是愚蠢！
若這王守田在戰事上處了下風，那這門婚事自然告吹。
自家的侄女，是何等的賢淑聰慧，難道就不如一平民女子？
這二人卻一直對坐無言，直到僕人們將酒菜皆擺放妥當，其中一面白長須者才一揮手，淡淡說著：「都下去吧，我不發話，不得讓任何人上來。」
本來侄子歸來后，他還原想著，自家這樣拖著婚事不應，對方自然知道用意，還不儘快的休了那平妻？
宋涵既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淡淡說著：「
他倒是有心轉談其他話題，可此時此景，卻實是不敢開口。
這等時候，縱是愛風流耍弄，卻也知道酷夏時節一走一身汗，絕非書中那長衣飄飄、盡顯風流的好時候。
「這事，小弟會讓人注意，若有消息，也好早做定奪！」宋恆沉吟了片刻，這時也有些明白大哥的心思了。
聽了弟弟的話，宋涵也再次嘆息起來：「你說的不錯，所以我才猶豫，若是百年前，區區一個鎮帥之子，再怎麼樣出色，出了這事，我也不應了。」
「這二件事，一表一里，前者不能使這王家小兒決斷，後者無所顧忌，都證明我宋家聲望和威名大不如前，我心裏因此鬱積啊！」
宋涵搖頭，淡淡笑：「你呀，莫非以為，我只氣那王家小兒？」
眾將見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見此，宋涵倒是笑了。
等到現在，依舊不見汲水縣傳來消息，他這心裏，也開始鬱結了。
轉著手裡的琥珀杯，宋涵有些自嘲的問著。
「諾！」僕人們連同這幾個樂手，皆低低應了，隨即陸續退下。
「為兄心裏著實不安啊。」宋涵少有的嘆氣，心情黯然的說：「想我宋氏一門，從數百年前遷移到此，就是蜀地大族，便是州牧也不敢輕視小看，可現在……可現在，我宋家竟成了這街頭巷尾的笑話，實是讓為兄心中黯然！」
有那七八僕人，身著青衣，頭戴小帽
哪怕是大族之主，既身為人父，又豈能不心疼女兒？
又有幾名樂手，彈奏著清幽樂曲，在這小樓隔斷處，隔著紗簾，那樂聲叮咚咚的傳來。
若這分情意，能落到自己女兒身上，也算是給悠兒尋到良人了。
成都府，宋家。
這支小杯極為精緻，卻是前朝魏侯珍愛，放在外面絕對價值連城，可拿著這樣的一隻杯子喝酒，他卻依舊不覺得其中酒有多香甜。
黃昏時，上千人的隊伍已經到了，王守田在眾將的擁戴下，巡查著整個太素縣。
「大哥所指，是造成市井傳言之人？」宋恆一點，他立刻明白了。
「王家小兒，倒是個有情意的人！」雖氣惱王守田不休平妻，這份風骨作為，卻讓同樣有女兒的宋涵有些感慨。
見宋恆面現沉思之色，他又將一杯酒仰頭飲下，眼底現出寒意來：「我氣的，卻是二點，第一就是這王家小兒遲遲不肯貶之，第二就是這些搬弄是非之人。」
「莫非，大哥還存著和王家結親的心思？」宋恆見此，追問的說著。
踏踏踏的腳步聲漸遠了，二樓上又恢復了寧靜。
「怎麼？大哥不僅僅是為了這婚事不快？」宋涵這話倒讓宋恆訝然了，他一直都以為，大哥是在為王守田之事鬱結于胸。
「正是，這王家小兒，是王遵之屬意繼承人，雖未公開，這有眼睛的，卻都能看出，本來，這樣一年輕人，日後有些作為，倒也配的上我家悠兒。」
「
這批黃金，只詢問了下，就知道是橫徵暴斂，甚至抄家滅族而來。
雖說有了平妻，日後真成就大事之時，這些事情又算什麼？
那個女子再好，論家世，論學識，論相貌，必都不如自家侄女，有些抱負的男兒，決斷起來也很是順利才是。
宋涵點頭，倒是同意這一點：「前幾日，我收到密報，這汲水縣與那太素縣摩擦不斷，怕是要開戰了。」
對方今日突然叫自己過來，雖是飲酒談心，卻半點喜氣皆無。
太素縣
看向紗簾，又說著：「你們也暫且下去。」
竟害得宋家成了這蜀地的笑話！
眾將應諾：「諾！」
宋恆抬頭，看向兄長，卻見兄長表情淡淡，只轉頭望那遠處湖面，面上並無表情，一時倒讓外人看不出喜怒來。
王守田嘆的說著：「人非草木，有些感觸，你們聽我號令。」
宋涵又自斟自飲一杯，語帶嘆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說來，這王家小兒雖可惡，卻也並不隱瞞。」
但對方若是自家姑爺，卻又是另一番感觀了。
「現在武夫當道，我們必須找個掌兵權者作為後盾，可現在鎮帥，要不年老，要不已有元配，沒有妻子的繼承人，又寧可找著更有政治利益的家世，現在想找個合適的人選，很難啊！」
王守田卻沒有自己預期中的欣悅，只見縣城裡有著不少流民，有的還有餓死在街上，王守田勒馬停定，凝視一邊。
這也是宋涵一直未曾正式表示拒絕的原因之一
這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餓死在街上。
太素縣本是川中都的基地，現在川中都終被剿滅。
宋涵心情鬱結，使得對坐宋恆心中對王守田越發不滿意了。
沖入城門后，幾乎沒有遇到抵抗，這百兵就投降了。
偶有那遊船上的樂聲傳過來，也帶著幾分暑氣，沉悶讓人心發慌。
可這小子贏了，正能顯出此子不俗，這婚事還有機會。
「大哥，何出此言？」宋恆何時見過大哥這副模樣過，忙說著：「大哥手段了得，宋家在大哥手裡，一直有所發展，為何突然說這些？」
想到前幾日接到的那份密報，宋涵眯了眯眼睛。
這等亂世，有抱負作為者，為前途，休妻再娶者，大有人在。
樓上此時只剩下兄弟二人，酒香瀰漫在空氣之中，飯菜也是香氣誘人，窗開著，雖已時至酷夏，可這二樓高處，卻時不時有那細風吹入，將一樓的悶熱全部掃去。
「第一，收斂屍體埋葬，街道和城外五里內，不許見到暴屍於野。」
只這笑里，多是無奈：「二弟，你說，我宋家，是不是真衰敗在為兄手裡了？」
其中，有幾分是借酒消愁，又有幾分是快意發泄，卻不得外人知了。
遠處湖面上，才子佳人們少了許多，倒顯得湖面上敞亮起來。
「二弟你細想，若他隱瞞不說，待這事情正式訂下，你我又能如何？莫非，真能毀了婚約不成？若真如此，我宋氏之女的名聲，便毀了。還有何面目，再在這蜀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