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省城
第七十五章 黑衣人啊
「葉相，來貴客了，怎麼不搬幾個板凳來請客人坐？就算寺里沒板凳，也該弄幾張蒲團，讓大家坐在石板地上喝喝茶嘛。」
易天行只覺身前空氣一陣紋動，一股溫和的力量阻住了自己的前行。
「噫，這位便是吉祥天的小公子？久仰大名，嘖嘖，瞧這身行頭，那叫一個帥啊，Versace什麼時候也開始做中山裝了？」
「我吉祥天門下弟子，姓宗名思。」竹叔滿是皺紋的面上煞氣漸起，「九月赴崑崙取地精之火，近日回城，前些日子忽然失去了蹤跡。」
易天行又是一皺眉，這才發現最近這幾天皺眉的次數比前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一些：「吉祥天果然很霸道啊。」
「什麼人？」易天行也學會了斌苦大師的裝茫然本事，心頭卻是一動，知道正題開始了。
易天行一笑，心想這便是宗派間打交道的虛偽性了，明知道對方是來挑場子要人，但面兒上也得擺出一副特無辜特迷茫的樣子。
「閣下何出此言？」竹叔雙眼望天，當然，他什麼都望不到。
易天行本來皺
易天行回頭嘿嘿笑道：「哪能哪能。」腦中卻在暗笑，心想你這和尚私下對我倒是恭敬，一到人前便擺出主持樣子來了。
等著吉祥天的來人。
他有些好奇，於是不顧斌苦大師的眼色攔阻，笑眯眯地從幔後走了出來，一面走還一面笑嘻嘻地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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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這位全身素黑的小公子也是很有意思地一回身，負手於後，淡看殿外風光，只將如離鞘劍刃一般挺拔的後背亮給了易天行。
「見過大師。」兩個人在知客僧的帶領下走進歸元寺豎匾大門。瞎子竹叔手中握的青竹杖點在寺中石板地上，篤篤作響，他向著站立迎客的斌苦大師一合什，行了一禮。
他知道對方施了神通，不由尷尬一笑，不再冒昧。
竹叔翻了翻自己的瞎眼，唇角有些古怪地牽扯一下：「好教主持得知，這是本門小公子，今日專程前來拜會歸元寺大德。」
就這般安靜地站著，卻讓躲在幔后的易天行感到神思有些恍惚，
「無量壽佛。」竹叔輕輕摩挲著自己手中的竹杖，聽著這個小子散涎無狀的說話，心中氣不打一處出，手指微微顫抖著：「這位仁兄，既然你肯出來，那是最好，免得傷了我們吉祥天與佛宗之間的和氣。」
「南無阿彌陀佛。」殿內眾僧齊宣佛號。
這位盲叟倒是傲氣，只肯把吉祥天與佛宗相提並論，卻不肯單與歸元寺作比較，似乎覺得那種比較會降了自家身份。
小公子仍然不轉身，細長的手指輕輕伸到身前緩緩划著，原本在殿外飛舞自在麻雀鳥兒忽然間似乎被天地間某種怪異的力量操控著，無力再飛，暈頭轉向地在石坪上來回撲騰著……小公子冷冷道：「外來胡教罷了。」
易天行嘖嘖稱讚著走入殿內，全不顧滿寺僧眾哭笑不得的眼光，逕直走到小公子面前，這才發現這位神秘的小公子竟比自己還要矮半個頭，加上這位黑衫黑髮黑帽的小公子始終像個大閨女一樣低著頭，竟是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而他身後
歸元寺今天大門緊閉，正是金秋遊客如織時節，大門卻緊閉著，幾名知客僧在大門外合什迎客，卻不知道等著的是何方人物。
那個全身作黑色，面目看不清楚的小公子微微一頷首，身上清冽氣息漸漸散開，讓大殿上眾人均感心清氣爽。
一直沉默的小公子此時正背著手看著殿外四處躍飛的小麻雀，忽然開口道：「你憑什麼和我們交涉？」聲音清雅，卻沒有半分感情，讓聞者隱約有難以捉摸之感。
「老竹？好久不見了，那天早上吐了幾碗血？」
「竹應叟。」易天行前些天在七眼橋邊的夜裡，知道這個瞎子的名字，他搖搖頭道：「這與我又有何干係？」
斌苦大師輕宣一聲：「阿彌陀佛，易天行既然是我佛門弟子，這件事情，自然是由我歸元寺與貴方交涉，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易天行微微皺眉，他一直有著賈寶玉的嫡傳怪癖，總認為世間鬚眉乃是濁物，為什麼面前這男子卻讓他感到心神如此清爽
葉相僧今日又換了他最得意的那一襲白色袈裟，聽見這小公子驕橫，不由冷笑道：「上三天好大的名頭，也不過只有一個甲子的傳承，我中土佛宗上下千年，難道還不能與貴方談上一番。」
易天行見他作狀，呵呵一笑，正想說話，斌苦大師已經站到他的身旁，對著小公子合什一禮道：「不知小公子今日前來本寺有何貴幹？」
羅漢像或猙獰或肅穆或活潑可愛，他隨手拾了塊蒲團，便依著大和尚的吩咐在殿後一處坐了下來。
小公子安靜地站著，給人清冽的感覺，似乎像一塊拒人千里之外的玄冰，但見斌苦大師說話，仍是頗有禮數地合什回了一禮，只是頭更加低了，離他頗近的易天行更看不見他的面容。
「反擊至死，錯不在我。」易天行冷冷道：「更何況那個叫宗思的人死了沒有，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死不見屍，你們便想冤我一椿命案？」
斌苦大師也注意到那人。他微微一笑合什道：「敢問這位高人？」
只見那人一身極合身的黑色中山裝，身形不高，黑髮如絲被一頂極雅緻的無
竹叔側耳聽著這邊的動靜，忽然說道：「易先生，今日冒昧前來，便如三日前那夜所言，是要向您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歸元寺的諸多僧眾卻面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小公子？這便是傳聞中上三天內天資最為聰穎，實力最為難測的小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此時只是如此簡單的一舉手一投足，卻讓殿內眾人受氣息牽引，心生感應。
他一直把這位小公子當作自己的假想敵，所以看見這位全身作黑的傢伙后，本來還在腹誹此人像塊黑炭頭，但不知為何，此時感應到對方氣息，卻有種熟悉的感覺，更是生不起什麼對敵之念。
易天行安靜地隨著斌苦大師走到大殿之上。
「殺人者當償命。」
斌苦大師喝道：「休得無禮。」
易天行昨夜新認了個膽大包天的師父，似乎被師父的怨念一灌頂，自己的膽子也大了不少，對著這位省城修真界號稱最強的小公子，他竟是涎著臉把頭湊了過去，全不顧禮數地要去看對方長的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