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純潔

第七小節

女神的純潔

第七小節

「胡安娜,今天的收穫怎麼樣?」安托問道,一個家族成員接過了胡安娜的漁獲,裏面有著好幾條肥碩的阿哲羅鮭魚,還有一大筐蝦……晚上釣魚很難,但是撈蝦很容易。
自己並不是亞歷山大·薩利埃里,巫妖認為自己一直很清楚這一點,那麼,是不是……應該如同以前那樣,冷漠地,無所謂地看著這個叫做維爾德格·薩利埃里的人類死去呢?要知道,他對自己今後的計劃並沒有太大的作用——目標又開始移動了——失去傳送機會的巫妖輕輕地用左手蒙住了自己閃爍著紅光的眼睛,他很厭惡這種好像畏懼著要失去什麼的感覺,或者說……這種感覺的來由。
「胡安娜在那裡。」維爾德格說道:「她告了密,隨時有可能被安托發現,然後殺死。」
自己沒有浪費很多時間,胡安娜寬慰地想,她揉了揉僵硬的面頰,打開了房門。
安托堅持與她同行,憑藉著女人微妙的第六感,可以知道這個男人最近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的胡安娜並不准備在這種小事情上讓他不開心,所以原本的一人行變成了六個人,幸好胡安娜的小別墅有著一個很大的客廳,可以讓安托的下屬打地鋪。
如果說,上次維爾德格勢如驚雷的行動令那些年代久遠的家族族長們不再對薩利埃里這個姓氏漠然無視的話,那麼煦德的動作則毫無疑問地讓這些老傢伙不無憂心地看到了第二個堂·何塞·薩利埃里的出現,一樣的沉穩冷靜,一樣的算無遺策,一樣的殘酷無情——他嫻熟地撥弄著那些小卒子,讓他們在自己的掌心上跳舞。
「聖南西亞市的環城公路16號岔口下去左轉五百米有著一個獨立的兩層小別墅。」
在八月下旬的最後幾天,撒丁乃至全世界的人們都再次看到了薩利埃利家族的力量。隨著新興家族的家長以及得力助手一個一個地在某個餐館、街道被打死,這些新興組織自由散漫,毫無情感與紀律性可言的弱點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來,他們的下屬不是迅速地推選出新的家長,為死者復讎,而是強行撬開家長的保險箱,捲走裏面所有的現金和債券,毒品逃之夭夭,也有人乘機殺死與自己有私仇或者是有利益衝突的同僚,霸佔這一小塊地盤沾沾自喜——這讓薩利埃里家族的新管理者方便了很多,他們一旦踏入自己的管轄區域,就只管像掃垃圾那樣把那些小混混們清理出去就行了——他們熟悉轄區里的每一個街道、暗巷、下水道;每一台老虎機、每一個買賣贓物的商店、每一個以市價的二分之一訂購各種車輛的修車場(盜竊指定車輛的買賣很賺錢);每一個扒手、搶劫犯、殺手,每一個皮條客和他們看管著的妓女——這讓一些知情者感到害怕,薩利埃里家族在什麼時候簽下了這些可憐蟲的死亡證書?他們懷疑煦德·薩利埃里是不是連棺材裏面的枕頭都為那些被殺者擺放整齊了才採取了最後的行動。
時間有一個好處,無論你是哭還是笑,對它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她只知道絕對不能讓安東尼成為維爾德格·薩利埃里的催命符。她少女時代的空閑時間幾乎都在幫助父親整理卷宗——一直到她和維爾德格在一場激烈的撒丁斗舞中無法控制的相愛,從此自欺欺人的她不願在那些黑封面的卷宗中看到戀人的名字;而半數以上與薩利埃里有關的命案卷宗里總是能夠捕捉到安東尼的蹤影,負責計劃與善後的他至少可以指證「斑鷲」2項以上的謀殺罪名,而且如果安東尼在此之前還偷偷隱藏了相關證據的話,那麼維爾德格被判無罪的可能性幾乎渺茫得和死人復活差不多。
「你也在那?」
或許總有一天維爾德格·薩利埃里會被送上電椅,或者在腦門上挨一槍,但是絕對不應該是在她可以看到和聽到的地方。
她匆匆忙忙地穿上一件從行李箱里隨便抽出來紫色的裙子,在鏡子前照了一照,發現這是條錯拿的小禮服裙,胸前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更換了,她從行李箱的夾層里翻了一條不常用的項鏈帶上,沒注意墜子正是那顆沒能送出去的黑歐泊。
胡安娜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脫掉身上的連身褲裝,從丟在床頭柜上的小包里拿出行動電話——上面只顯示著時間:晚上11:15分,信號被屏蔽了,她把行動電話放在床面上,然後拉開床頭櫃,從床背板的背面艱難地取出一個32開書本大小的平板型儀器,真幸運,她還記得怎樣用這個稀罕物兒——據說全撒丁只有三台不到,在她沒有出事之前,一個特工曾經教過她怎樣使用抗屏蔽裝置,為的是在她父親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萬一發生了什麼事,胡安娜可以知道怎樣通過抗屏蔽裝置給她們打電話——他大概沒想到更需要保護的是這個無辜的女孩。
「再見,兄弟。」維爾德格溫柔地說,掛斷了電話。
「他們在哪?」
她在樓下看到了第7個人,雖然他坐在沙發上,而且當她進來的時候就很快地低下頭去看報紙,但胡安娜還是認出了他——安東尼,薩利埃里家族成員,她曾經在父親的卷宗里無意間看到關於他的記錄:常年位於一個不怎麼顯赫、威風但絕對重要的位置上面的家族成員。後來,她和維爾德格在大學時偷偷約會的時候還差點迎面撞上這個眼睛、眉毛、鼻子、嘴角、腮幫都在向下垂的人,因為覺得很有趣,所以胡安娜牢牢地記住了他的臉。
薩利埃里家族的清洗活動一點也沒能影響到西撒丁的合法與非法買賣,老百姓一如既往的過著自己的生活,雖然時不時地要躲避一下四下飛躥的流彈,但這就是撒丁人的生活。
巫妖就在此時抓到了一個短暫的,目標靜止的機會,他抬起左手,作出傳送術的標準手勢,只要一秒鐘甚至更短的時間,他就可以傳送到被自己暗中留下印記的維爾德格身邊,阻止這個傻瓜繼續那種愚蠢的,可笑的騎士行為——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了自己的手,纖長,完美,指甲白中泛青,透露著死者的陰森氣息。
「……我相信胡安娜。」維爾德格沉默了一會,微笑著說道:「我不能就這樣讓她一個人獃著……不過,說出這句話的你真的非常得薩利埃里。」
「很好,你在哪?」
用詞不當,薩利埃里並非形容詞,亞利克斯想。
「維維,是我。」胡安娜急促地說道:「我看見了安東尼和安托在一起。」
「聖南西亞市的環城公路16號岔口下去左轉五百米有著一個獨立的兩層小別墅。」
亞利克斯認為即便是以前的自己也未必能夠成功地施展這個目標遠在五十公里以外的謊言偵測術,不過他採取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胡安娜是安托的未婚妻。」
維爾德格在煦德發出第一聲咆哮的時候掛斷了電話,他猶豫了一下,接通了亞利克斯的電話。
所以胡安娜在深夜時分回到自己的小別墅時發現安托和幾個下屬還在客廳的時候別提多驚訝了,安托和所有的撒丁男人一樣非常看重自己的事業,雖然說他偶爾也會放縱一下,但終究不是那種東大陸電影里多愁善感,優柔寡斷,一天到晚除了陪著女人談情說愛什麼事兒也不管的絕世情聖。
夏季的夜晚溪流的水格外溫暖,飛蟲也特別活躍。山谷坡度落差大,水流急緩處都有魚,緩水中不時聽到魚躍出捕食的響聲。胡安娜在溪流邊消磨了一個下午和晚上,本來安托陪伴在她身邊,但一來他對溪釣實在毫無興趣,二來一個催促他回去解決什麼事情的電話也不得不讓他放棄這段短暫的假期。
「胡安娜!」
胡安娜掛斷了電話后才開始不可抑制的顫抖,她在自己都沒明白在幹什麼之前就背叛了安托,這個她在幾天前就決定要和他結婚,生一打孩子的男人。
簡單的塗抹了一點玫瑰紅的唇膏,她的嘴唇讓自己咬得慘不忍睹——顏色則讓人聯想起在零下四十度的冰窟里凍了十來天的帶魚,胡安娜看了看牆壁上的鍾。
安托·弗洛雷斯·加西亞就站在門口。
晚上11:30分。
「你不應該去。」
剛剛和一個路過圖書館的市民「商借」了一部車子的亞利克斯皺眉,這部車子的性能太差了,不過他比他的兄長要沉穩得多:「你的目的地?」
維爾德格的喊叫驚動了圖書館里的人們,亞利克斯一按桌面,跳了出來,他現在的速度幾乎可以與世界短跑冠軍媲美,不過通往外面的走廊實在太長,當他奔到外面的時候,維爾德格已經駕車絕塵而去,只留下原本在車內留守,卻被突然一把抓出來丟到外面的家族成員之一。
「在哪兒?」
安東尼已經為薩利埃里家族服務了近十年,知道的東西多得難以想象,即便不把那些陳年往事放在報紙或者起訴書上,就算是單單泄漏一點薩利埃里最近為了打壓新興家族而採取的一系列秘密手段就能夠煦德頭痛的了。
「是的……我要掛了。」
「釣阿哲羅鮭魚的地方。」
幾秒鐘之後,煦德接到了維爾德格的電話,他簡單地說了說安東尼和安托的事情。
***
「今天晚上我們吃煙熏鮭魚和鹽酥蝦。」胡安娜回答道,她注意到客廳的茶几上擺著瓶威士忌,和幾個酒杯,顯然男人們在她回來之前正在談些事情,胡安娜決定不予理會,她要求那個年輕人把魚放到廚房的水槽里:「我去換下衣服就下來收拾。」她說,吻了吻安托的面頰就上樓去了。
「我在往那去。」
很多人的眼睛都在看著作為這些新興家族代表的安托·弗洛雷斯·加西亞,這個年輕的男人好像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在一夜之間就成為了孤家寡人,他繼續舒舒服服的過著他奢華逍遙的日子,帶著胡安娜出入那些還掌握在他手裡的賭場、夜總會、黑市……那些針對胡安娜的非議在他鮮明的表態下至少在表面上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即便如此,胡安娜在一段時間后還是表明了自己更願意呆在家裡休息一會,她在一個位於聖南西亞北端的溪釣好去處有個獨立的兩層小別墅,那裡有阿爾泰河的一條支流經過,8、9月份阿哲羅鮭魚從這裏逆流而上往北方的湖區繁衍後代,飢餓的它們幾乎見餌就咬。
維爾德格被自己的行動電話吵醒的時候,他和亞利克斯正在圖書館裏面對一大堆可以用來行兇的厚重書籍浪費自己的生命——覺得在這個過於安靜的地方自己的腦袋總是昏昏沉沉的維爾德格是這樣認為的,他指了指振顫著的行動電話,得到亞利克斯一個心不在焉地點頭后,快步走出了那墳墓一樣的鬼地方。
圖書館的鍾正指向11點2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