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節 灰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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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而突然的槍聲驚嚇到了一直跟在車邊的狼群，它們立刻謹慎地散開並且放慢了速度，不幸的是那個煦德身邊的司機也似乎被驚嚇到了，越野車歪歪扭扭地沖向某個小坡，伴隨著一個趔趄，劇烈的抖動差點讓煦德手裡的槍掉了下去。

Си6Рь，這個詞若是放在東加語里，意思是「沉睡的大地」——維基百科。

煦德觀察了一下後望鏡，狼群鍥而不捨地跟隨著他，跳過來的灰狼用自己堅硬的額頭連續不斷地撞擊著車窗玻璃，以至於煦德可以很清楚地近距離打量它們，灰狼的體形完美地闡述了一個生物學的理論——越往北方的生物體型越大。

而且其中的時間之短，幾乎讓人以為它會瞬間移動，而且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煦德·薩利埃利就發覺自己正和一隻碩大而強壯的頭顱面對面了，還有結實寬厚的齶骨，整齊強悍的牙齒……他沒有興趣繼續鑒賞那肌肉發達的腰身、臂膀，於是在不速之客憑藉著半履帶越野車不甚平整的表面跳進車子里或者略微扭動一下脖子，咬斷他的咽喉之前，煦德非常及時地將一顆9mm手槍彈直接送進了它張開的嘴巴里——這個意外的禮物實在是太熱烈了，灰狼猛地向後仰去，嘴巴里吐著血，好像被棒球打到了鼻子的狗。

實際上這樣的設計十分符合實戰應用，光滑簡單的槍身讓它便於隨身攜帶和使用。

他困惑了大概不足半秒鐘——然後低啞地嘶吼了一聲，放棄了方向盤，他的右手臂以及拳頭就像是野蠻人揮舞的石錘一樣暴戾地向煦德的面孔上砸去——但煦德的左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向前推去，他的身體立刻失去了平衡，同時煦德開了第二槍，這一槍略微改變了一點方向，打中上腹，又從背部穿出去，噗地打穿了車頂。他的腹主動脈應該被打斷了，血液就像是水壓足夠大時的淋浴龍頭中噴出的溫水那樣澆在煦德身上，他因為蓄力而繃緊的脊背已經癱軟下去，大概脊椎骨折了——即便如此，煦德因為空間狹窄無法全部讓開的身體依然狠狠地挨了一下——好像被一頭憤怒中的鬥牛撞了，座椅靠背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手槍脫落出手指的控制，在車廂地板上滑動。

但只要手指扣動扳機時就打開了保險，這樣設計的好處不但提高了安全性（對於那些忘記關上保險的人，還有來不及關上保險的人而言），而且也能提高反應的速度，當需要發射時，不需要事先打開保險——在很多時候相差半秒也能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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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它們毛色光亮，肚子也不是那麼乾癟——它們並不是一群處於食物嚴重匱乏狀況中的惡狼，如果說之前狩獵的車隊被襲擊是因為過於豐富的獵物吸引了它們，那麼它們現在頑固地追逐著這輛空蕩蕩的越野車就很有問題了……煦德自認並不像馴鹿那樣有吸引力，畢竟他的骨頭太多，也沒有厚厚的皮下脂肪與細嫩美味的肉——好吧……退一萬步說，即便狼群誤會他是一隻很肥美的馴鹿，也用不著以將近20多隻的數量一起追趕，畢竟一隻狼就能吃掉將近十磅肉。

這個突兀的變化讓司機露出了極其意外的神色，他大概沒想到煦德會這樣冷酷與決絕地對一個人類開槍。

煦德沉默了一下，他原本握在左手的手槍突然掉了下去，落到早已準備好的右手裡。隨後，來自於撒丁的暴徒首領伸出左邊的手臂搭在了司機座的椅背上，並且在狹窄但高度尚可的車前座上轉過身體，好像要和自己的朋友說些什麼親密的話——右手肘抵住肋側，穩定地扣動扳機——第一發打入這個健壯男人體內的子彈翻滾著貫穿了他的身體，打在了車門上，聲音沉悶。

與其說它們是獵食者，倒不如說是殺手。

粗壯的身體撞翻了兩隻伺機而動的灰狼，煦德沒有多看他一眼，立即關上了車門，升起車窗。

它們人立起來就有煦德那麼高，肩膀也有著煦德的寬度，灰中透白或是青灰色的毛皮蓬鬆厚軟，像是穿了一件上好的大氅，黃玉般的杏眼總是充滿了孩子般的無辜與執拗，令得那張狹長的面孔看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憨厚的，不過可不能算上它們將近1.5英寸的獠牙，上下各兩個的牙齒只要找到一個用力點就可以像嚼冰糖那樣把車窗玻璃咬碎，這也是為什麼煦德要馬上將那個被卡住的倒霉傢伙敲出去的原因——幸運的是做著走私車生意的薩利埃里家族成員對各種車輛都熟悉至極，煦德知道這種牌子的越野車廠商在每部車裡都贈送了這樣一把全鋼萬能錘斧，而且知道它被藏在哪裡。

「很抱歉，先生，它早就壞了！」司機大聲地回答道，他看起來也很焦急，濃密的眉頭在中心匯聚，打了一個結，讓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被精心裁剪下來的一整條黑色皮毛，眼睛分得很開，下陷，但生機勃勃。他短暫地看了一眼煦德，夕陽最後的金紅色光芒疊加在灰藍色的虹膜上使之成為一種不純的印第安紅，這種顏色我們經常可以在不新鮮的瘦肉塊上看到，彷彿帶著某種惡意或者噩兆。

車窗嗚嗚地迅速關緊，煦德扔下錘斧，讓車輛轉回到正確的路徑上，在這片陌生的荒原中，按照來時的車轍印回去是最安全的，既然在開進來的時候沒有陷入沼澤，那麼短短几十分鐘也不會有某個沼澤突然移動到原來的道路上來。

煦德右側的身體還是沉甸甸的，幸而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他忍著疼痛將在車廂里滑來滑去的手槍撿起來，塞到肋下的槍套里，2磅不到的重量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沉重，煦德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使用的是維爾德格喜歡的柯爾特雙鷹會怎樣，那種槍幾乎有格洛克17的兩倍重——薩利埃利的長子使用的手槍簡直可以說是樸實無華，兼帶大眾化，幾乎有四分之一國家的警察與部分軍隊使用這種手槍，除了重量輕之外，它的外形非常簡潔，簡潔到看起來方頭方腦，完全不像傳統的手槍外形設計那樣講究曲線的運用。

狼原本是一種很講究效率的動物。

在這段大概只有十來秒或者更少的時間里，狼群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間或有著一兩聲聯絡般的長嗥。不斷地有灰狼試圖跳進車內，幸好車輛因為剛才的拚鬥失去控制，前進的軌跡變得不可琢磨，落點失誤的灰狼爪子在車身上劃出讓人難以忍受的刺耳聲音，但還沒有哪一隻灰狼能夠順利地跳進車窗。不過在所有車窗全部關閉之前，一隻灰狼幾乎成功地將腦袋伸進了駕駛左側的車窗里——它被卡住了上顎與鼻子，無奈哀鳴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有趣無害——煦德彎下腰在駕駛座的側面摸索著，打開了一個隱蔽的儲物格，從裏面摸出把萬能錘斧，閃電般地向那個黑色的，濕潤的鼻子與兩顆雪白的獠牙敲去，他用的力量很有節制，也很準確，只不過一兩下就把阻礙物敲了出去。

乘客一側開關的指示燈都處於關掉狀態，很顯然，駕駛員側的車門上有著鎖止開關，當鎖定開關處於「LOCK」位置時，無法打開或者關閉車窗。

除此之外，它們的其它行為也令煦德覺得詭異而驚人——在最初以及剛才的廝殺中，它們並沒有和以往那樣吃掉人們丟下來的獵物或者是被殺死的同類，它們只是冷靜地，沉穩地將車隊衝散，就像是衝散馴鹿群那樣，然後進行各個擊破。雖然被那個古怪且不懷好意的司機一路帶進了荒原，對其他人的命運所知不詳，但煦德本能地覺得他們很難從死神的手掌下擺脫出來——因為狼的數量在增加，分出的小隊回來了，它們嘴邊的皮毛上無不帶有鮮明的，大片的血跡。只有剛從獵物的內臟中拔出頭來的狼才會有這種痕迹，因為它們很快就會自己舔乾淨。

灰白色的狼略微加快腳步，輕輕一躍，就輕而易舉地將腦袋伸進了車窗，好像這當中的六英尺距離是完全不存在的。

煦德橫過男人鬆弛的身體，打開了車門，然後把他推出去。他還活著，沉默著，一雙眼睛沒有罩上臨終之人常有的那種晦暗，反而更加地明亮與犀利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讓煦德覺得離他越遠越好。

天空不知何時成為了灰石色，只在與荒原接壤的地方還有著一些光亮，那裡的雲層變成了熒光白——也有些人稱之為幽靈白，因為幽靈的身軀也是這種半透明的，亮閃閃的銀灰色。

煦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討厭用這種方式來證明格洛克17的優良品質。

手槍握把與槍管軸線的夾角比任何手槍都要大，這個角度是根據人體手臂自然抬起的瞄準姿勢與身體的角度而定的，因此幾乎不用瞄準就可舉槍射擊，這樣的設計在突然遭遇的近戰中瞄準反應速度特別快而且准。另外它的扳機式保險也很不錯，只有在扣壓扳機時才能使之解脫所有的保險結構。而一旦手指離開扳機，手機隨即處於保險狀態。防跌落保險是通過扳機連桿後端的「十字架」結構實現的，能防止手槍在跌落時由於猛烈的撞擊造成扳機和扳機連桿在慣性作用下后移而形成擊發，要不然煦德也不會那麼放心地讓它在車廂里滑來滑去。

「升起車窗！」煦德命令道——他使用的是東加官方語言，因為這個明明能夠聽懂撒丁語的東加當地人一直在和他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