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戰爭

第四十四小節 聖杯(25)

女神的戰爭

第四十四小節 聖杯(25)

「您好,聖殿騎士團監察長閣下。」亞利克斯說,他坐在一把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上,寬大的長袍在水中飄蕩,肌膚青白,聲音縹緲難以捉摸,眼眶中跳躍著赤色的火焰——一條人形的深海鰩魚。
一個擁有11億人的信仰之力的神祇。
維爾德格與夢魘立即離去——時間依然很急迫,畢竟每分鐘都有人死亡。
濃綠色的,半透明的石質中包含著充滿著力量與生機的血痕,據說是聖哲在赴死的道路上留下的血形成了這種有著神聖意義的隱晶質石英,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以效果強而有力的「治療石」而聞名。
伊諾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的身體,他的本能,他的靈魂都在全力與其抗爭,他依然能夠感到痛苦,比之前任何一種痛苦都要強烈,不單單是身體或者靈魂上的,而是兩者兼而有之,耀眼的眩白色火焰在他的身體裡外燃燒;對於生者來說,這是罕見而又珍貴的火焰,只要進入火焰的光芒所及的範圍,即便被巫妖的負能量侵蝕的只剩下不足原先的百分之一——無論是魚,蝦,蟹,貝殼或是浮遊物,只要它們還保留著一點點有著生機的渣滓,也能在火焰中再一次獲得生命與完美的軀體。
「和那部電影的情節之一相似——我在消耗敵人的武器。」
「怎麼了?」亞利克斯懶懶地說道。
這是一種針對變異性痘病毒的植物——正如巫妖堅信等價交換的原則那樣,他也從不相信有什麼無法遏制的瘟疫——巫妖對這個位面的混亂特性在這場瘟疫中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居然有人類妄圖搶奪他的本職工作……口胡!在費倫大陸釋放瘟疫可是邪惡陣營的特權!
「起誓吧!在我還不曾將最後的聖血燃燒殆盡之前……」
這個人性化的動作倒讓伊諾想起了那個溫柔而穩重的王儲——他的偽裝是多麼的巧妙……曾經有這麼一段時間,伊諾以為可以令他成為凡俗間的一個朋友——監察長久久地看著他,令不死者鬱悶的火焰漸漸熄滅:「我不否認你的話,」伊諾說道:「我已經認識了我的罪,但我不會聽從你的話,地獄的火焰為罪人而設,若是放縱自己,等同為它堆積燃料——或許我會將罪惡的柴薪加高,卻也不會如你所願。」
她將他援助的手視為鐐銬,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他原本想要抓住她,避免她向無可挽救的深淵中滑去,卻沒想到連同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魔鬼的掌握。
巫妖誠實地回答——他沒有說的是……他還確定了這個有著11億教徒的教派所尊崇的神——是真實存在的,至少——存在過……
而魔鬼又將它引發了出來,世俗的榮耀與財富誘惑不了監察長,卻可以輕易誘拐一個涉世不深的孩子——伊諾伸出雙手,竭盡全力地想將她帶回安全而單純的領域,卻終是徒勞無功。
「嗯,一個神通廣大的國際特工的情人——此類電影不可或缺的裝飾品。」
***
「啊,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魔鬼早早便在我的心中播下了種子……」伊諾說道,他的聲音中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波瀾不起,如同兩邊加了同等砝碼的天平,他看著面前邪惡而黑暗的存在——他曾經羡慕與渴望過的軀體,誰知道其實不過是一具慘敗的屍骨呢,這令監察長的思想變得無比澄清,也因此能夠循著靈魂中那株畸形的惡草尋找到它的根源……他在自己的胸膛中摸索良久,終於觸碰到了那最深的,也就是罪惡的種子開始破殼發芽的地方,不過這非但沒有讓他得到解脫,反而更加的痛苦——一個小小的,蜷縮在火焰之中的小姑娘,金髮藍眼,遍體傷痕——那是他的被監護人,他的羅莎麗亞,他的百合花,他的玫瑰花,他唯一的愛……作為聖哲的僕人,他摒除了一切對於權力,財富,野心,世俗間的榮譽的慾望,卻沒有逃過男女之情的誘惑,從何時起呢?羅莎麗亞身上的傷痕逐漸褪去不留一絲痕迹,而他身體上的疤痕與污穢卻一層層的累積,黑色的斗篷與白色的面具罩去的不僅僅是伊諾的身體與面孔,還有他初生便被扼殺在襁褓之中的愛意。
亞利克斯的臉黑了一黑,他記得自己的導師對這個詞也很過敏,過敏到一聽到就會大爆發——方圓千里全是「女妖之嚎」無辜波及的生物(沒辦法,方圓百里全是不死生物,要發泄得傳送得遠一點)。
「起誓吧。」監察長從胸膛中取出凝固的光,它就像是盛在青銅器皿中的星辰——它的光芒就如難以計數的利劍刺向不死者的所在——伊諾將它托在手掌中,平靜地繼續道:「你的目的應當就是它——人們只知道聖杯的存在,卻不知道聖杯中有著贖罪的血,世上唯二能夠存留它的只有聖杯與亞利馬太的約瑟夫的後裔——他與他的後代以身體作為贖罪之血的器皿;聖哲曾說:『你們都喝這個,因為這是我立(新)約的血,為多人流出來,使罪得赦。』」他的眼中無可避免地露出傷悲的神色:「我並不知道它是否能令你得到真正的安息與救贖……」
「再次擁有一個身體,一個活生生的,健康的,英俊的軀體,毫無瑕疵的過往,高貴的身份,淵博的學識,優雅的風度——伊諾,不要急著拒絕,告訴我……」巫妖的靈魂之火輕輕跳躍著:「你還記得自己健康時的模樣嗎?你有沒有在某個時刻停止過感受痛苦?」他曲起指骨,在金屬的桌面上敲了敲,勉強還能保持形狀苟延殘喘的桌子立刻化為炭黑的碎末,「你還在堅持什麼?你的墮落比你以為的要早得多——如此巨大,如此毋庸置疑,如此每時每刻的犧牲,你奉獻的對象並非你信仰的神祇,而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小女孩;既然如此,」他聳了聳肩,「那麼多做點又有什麼關係?」
巫妖抽了抽,但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不是?
「我要你起誓,她必將自由。」聖殿騎士團的監察長緩慢地說道:「身體與靈魂,意志的自由,不受任何脅迫,不受任何拘束,只要不曾傷害別人,她可以遵循自己的想法,自由的,生存下去——甚至,死亡。無論是什麼,你必須保證她有著選擇的權利……」
「但我要你起誓,以宇宙的意志,以你最看重的,最美好的存在起誓。」伊諾正色道,他的面孔已經恢復了原有的俊美,但火焰與身體都變得淡薄:「你起誓,不將贖罪的血使用在邪惡的事情上,也不將它拿來交易,除此之外……」他微笑了一下:「請照看羅莎麗亞。」
即便如此,夢魘的動作仍然有些僵硬,周身繚繞的火焰也有些簌簌發抖……尤其當亞利克斯將一塊火熱的石頭遞給維爾德格的時候。
火焰如同牡丹那樣在漆黑的海水中綻放,而與之成為鮮明對比的是亞利克斯所佔據的這一側——這是多麼令人讚歎的景象!以無形的屏障為間隔,一邊是被亡靈的負能量氣息侵蝕成粉的魚類,蝦與浮遊物,它們在海中形成了紛飛的潔白細雪,飄落在腐朽枯黑的床鋪與座椅,地板,牆壁上的畫框上,在一片黑與白的底色中,只有亡靈的靈魂之火保持著鴿血紅的顏色;而另一側,卻是一派瑰麗與活躍的景象——成千上萬向火焰舉起瘦長觸手的「海蛇尾」橙紅色海星,數量驚人的蒼白小蝦群落,有著半透明的身子和巨大的下頜及牙齒,面目猙獰的暗綠色魚類,隨著海水進入1800英尺之後變成紅色的變色章魚(因為海水在它們的視覺細胞中是紅色的),形狀各異的水母,它們無一例外都是透明的,數串藍色的官水母如同美麗的水泡一樣盤旋在海水中,而一隻周身帶著無數光點的櫛水母,身後飄逸著彷彿是鳥尾上的羽毛,又好像是厥草剛剛舒展的絨毛……長而拖曳的觸角纏繞在火焰的邊緣,如同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那樣纏綿流連。
不過伊諾所持有的聖血之石原本是沒有濃綠包裹的,這個顏色屬於亞利克斯召喚出的「庫巴哈爾」以及「費麗西亞」,還有部分的信仰之力,它們壓制著神的血——這點巫妖已經確認了(且不說在費倫大陸小巫妖曾經有幸見過了多少高中低以及偽劣神祇,就連著名的巴爾之子之一都在半巫妖導師的活體標本室內有著一席之地)——否則死靈騎士根本無法承受它的凈化,更遑論帶著它長途跋涉了。
「這是……血石?」托亞利克斯的福,現在薩利埃里家族的每個人都對寶石有了一定的了解。
「帶著它,交給奧爾加,叫她藉助它的力量儘力催生我前幾天讓你交給她的種子,不必顧及土地是否會無力承受,這顆石頭可以取代所有植物所需的陽光,水,以及營養。」亞利克斯沉吟了一下:「然後將生長出來的植物轉給……莉莉,以她父母的名義,她應該知道如何操作。」
今天「女神」的主人顯然心情很好,雖然不能用的伊諾也沒能拿來吃——契約達成的瞬間他就化為齏粉,靈魂與身體,他原本就是將自己的一切當作了聖血燃燒的盛器——對此巫妖感到很遺憾:「我記得巴巴拉拍過驚險電影?」
「你在行善。」「女神」一針見血地指出,她依然敬畏著異位面的不死者,但作為與亞利克斯相處時間最長,也是他的第一顆的靈魂寶石,也或許是因為有著她本身的性情驅使,「女神」的態度要比其他幾顆寶石更為自然與輕鬆。
亞利克斯意外地眨了眨眼,難道自己給這個聖騎士留下的印象如此之好?
海水如同牆壁般地聳立,中間露出平坦的道路,夢魘繚繞著黑色火焰的四蹄在同色的火山岩上停佇——在一個相當遙遠的距離,直到巫妖準確地投擲了兩個「免疫能量傷害」過去為止——其中一個屬於它的主人。
他應該將那根扭曲的惡草拔去,因為它的種子就是不祥的,但另外一種可怕的慾望攫住了他。
巫妖慢吞吞地在一隻綿軟巨大的海底蠕蟲身上伸了個懶腰(這裏終年不見陽光,廣闊的海域就如天空一樣沒有盡頭,黑暗中的生物可以生長到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然後開始重新記憶法術,調整寶石——被召喚出來隔絕亡靈之力的「女神」好奇地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