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冰之翼

第四小節 情人

女神的婚典 冰之翼

第四小節 情人

王儲遊艇的停泊地點也是對外保密的——但一定是王儲喜愛與熟悉的地方,附近地區也會被封鎖,但既然迪亞格能夠記得住密碼與遊艇的布局,還有他們曾經共度過的每一個地方,那麼她一定也有設法保存那張王室特許通行證(持有那些權力極大的通行證的人可以通過一切路障,可以攜帶武器,可以避免例行逮捕)——曾經的柔情蜜意變作了現今的絞索與毒藥。
一艘長度超過四百五十英尺以上的遊艇是不可能只由一兩個人就能夠操縱的,船上一共有二十名以上的工作人員來負責船隻的日常工作,他們都是從海軍中挑選出來的一等一的好小夥子,隨身帶著武器,以保護王儲的安全,還有三十余名隨同人員——被挾持的王儲夫婦在走廊上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但除了他們身後的劫持者,一個人都沒能出現,維格尼爾儘力不讓自己問出「你們把他們都怎麼了?」的廢話……海浪輕輕地拍打著船身,冰冷的空氣不僅僅侵入他的身體,還侵入了他的心臟。
斯塔和維格尼爾,亞利克斯都經過這方面的訓練,懂得如何尋找時機來緩解挾持者的敵意,但自從進來之後卡門就沒有再看過斯塔或者維格尼爾一眼,但斯塔還是能夠感到那種被壓抑著的憤怒與嫉妒。而另外三個男人則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表現得和一個真正的軍人一樣——也許他們確實經過嚴格的訓練,在這種情況下,三個身份尊貴的被挾持者完全無法找到他們的空隙與弱點。
王儲妃的視線在這個女性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轉到王儲維格尼爾的身上,後者動了動嘴唇,但什麼也沒能說出來——斯塔收回自己的視線,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美艷的棕發女郎正是維格尼爾在與自己訂婚之前的親密女友,卡門·聖·伊夫寧·迪亞格,她出身於高層的貴族家庭,有著兩個學士文憑,原本是個建築設計師,為人熱情開朗但不輕佻,在王儲之前也曾經有過一個男友,不過時間很短——如果她在上議院中任要職的父親沒被發覺是北地獨立組織的元老與有力支持者之一的話,她成為奧丁王儲妃的可能性很高。
他們被帶回自己的寢室,這是一個套間,當維格尼爾與斯塔走進敞開的房門時,發現在套間舒適的絲絨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的黑髮男人——撒丁的王儲亞歷山大,他正在象牙黃色的燈光下閱讀一本頁面邊緣描繪著精細花紋的大書,他幾乎同時發現了王儲夫婦,在他撿起一邊的銀書籤把它夾進書本,合上書,和他們道晚安的時候,維格尼爾不無絕望地看見光潔漂亮的金屬圓圈正套在這個年輕人的雙手上。
「你在激怒三個國家。」維格尼爾低聲說道。
「密碼改過。」她對房間里的某個男人說道:「但不難推測。」然後坐在套間起居室的一個視覺死角里所擺設的矮柜上,這讓她能夠很快地跳起來或者伸直手臂居高臨下地開槍,在地毯上要做到這一點就很難。
奧丁王儲維格尼爾坐在式樣古老的胡桃木寫字檯前,仔細地閱讀一份重要而緊急的經濟和貿易文件,這是一份需要王儲見證的合同副本——與撒丁以及羅斯的王儲不同,維格尼爾在數年前就脫離了熟悉以及學習各項王室事務的階段,身體每況愈下的國王陛下從那時起就開始將大部分重要的公共職責移交給王儲,以便他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能夠更為順利地接過屬於國王的權杖。所以說,就像是西大陸聯邦的總統閣下度假時依然必須維持一定的工作量一樣,即便是在這個微妙而應該溫情脈脈的時刻,王儲也必須將手裡的工作完成,才能真正地從未來統治者的角色中擺脫出來。
***
***
整座遊艇安靜得可怕。
那當然不是漂亮的銀手鐲,而是一副手銬,而且維格尼爾的視線下落時,發現撒丁王儲的雙腳緊緊地,不自然地併攏在一起,一般只有女人與足踝被銬住或者綁住的男人才會採用這樣的坐姿……不出他所料,他的雙手與雙腳也很快被附加上多餘的金屬物品,他被挾持者拖到那個沙發上和亞利克斯並排坐著的時候,他看見那個時時刻刻緊跟著亞利克斯的侍衛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雕刻精美的高靠背椅子上面,脊背挺得筆直——這並非他的本意,一圈圈的膠帶把他固定在椅子上面,從肩膀,胸部,一直到足踝,他看起來就是個與椅子共生的異型木乃伊。他的額頭與半個臉頰血肉模糊,一隻眼珠微微突出,眼眶腫脹,灰白色的頭髮被血污粘結在面頰,脖子與衣服上。
房間里的人們在死寂中度過了3個小時左右,一部行動電話擺在了斯塔的面前,挾持者們提出要求:釋放波薩達·聖·迪亞格,也就是卡門的父親,現金,黃金,還有奧丁的皇冠,那頂據說鑲嵌著世界上最為古老的天然無色水晶的皇冠,奧丁王權的象徵。
「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在擔心我。」迪亞格乾巴巴,冷冰冰地回應道:「只有你和斯塔長公主的話,兩個國家統一意見后,你們很有可能成為他們奉上祭壇的祭品。你還有兩個弟弟不是嗎,而斯塔長公主有著7個妹妹,但撒丁的王儲可只有一個,而且……」她突然停頓了一下,面露懊喪之色,好象差點說出了一些不可說的事情。
在給維格尼爾戴上手銬時,那個負責動手的傢伙居然還向他微笑了一下:「別介意,殿下,」他用一種不帶絲毫敬意的口吻說道:「我知道,您是一個非常驍勇善戰的武士,我可不想因為某些意外導致您過早死亡,」他同時向亞利克斯咧了咧嘴:「您也是,偉大的亞歷山大殿下,據說您在軍校里的搏擊課是滿分?」
斯塔沒有遭到捆綁或者被戴上手銬,她安靜地坐在另外一把靠背椅上,這個房間里還有三個男人,他們看似放鬆實則警惕地關注著房間中的四個人質,而那個女性綁架者離開了寢室。在一陣並不是太明顯的震動中,人質們注意到這艘巨大的遊艇正在拉起船錨,並且準備離開原先停泊的地方。
「好久不見,維格尼爾。」女人嘲諷般地翹起了一邊的唇角:「請站起來吧,殿下,您的妻子還在寒風中等著您呢。」
她只不過說了一句話,斯塔王儲妃已經可以想象得出王儲曾經很多次地帶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兒來到這艘遊艇上共度他來之不易的美好假期——她顯然比斯塔更熟悉這艘遊艇,王儲甚至不曾向她隱瞞遊艇的啟動密碼——雖然他很理智地在分手之後將啟動密碼改變了,但對於這個很了解他的女人來說也不過是多費一點腦筋而已……或者他將啟動密碼改為了前女友的名字或生日?
這兩個小傢伙手挽著手,吻著玫瑰花,望著光耀的太陽,對它講話,這是多麼晴朗的夏天啊!在外面,在那些玫瑰花叢之間,一切是多麼美麗啊——這些玫瑰花好像永遠開不盡似的!——《雪之女王》安徒生。
舷窗內部的窗帘已經拉上,他們無法知道遊艇正在往哪個方向移動,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似乎是綁架者中唯一的女性走了進來,她有著一頭柔軟的棕發,往後梳,用黑緞帶綁著,蜜色的肌膚,肌肉結實,有一雙美麗動人的黑眼睛。
行動電話的彼端沉默了一會——想必他們已經發現遊艇已經不在應在的位置上了——對於何時釋放人質的問題,迪亞格嗤之以鼻:「我們不介意你們拒絕我們的要求。」她說:「或者拖延時間,但你們也許應該早點準備一下打撈工作。」
問題是被涉及的人或說是國家並不僅僅只有撒丁。斯塔瞥了撒丁的王儲一眼,即便沒有那個王位繼承人的身份,他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是奧爾加丈夫的兄弟,而且她知道,他們的關係非常得好,非常得親密,尤其在老薩利埃里死去之後。她難以想象,驟然失去兩個弟弟的煦德·薩利埃里和失去獨子的撒丁女王陛下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她結束了電話。
不過顯然這些人是不會去考慮這些事情的,與竭力維持秩序的王室與政府不同,無論最初的原因是什麼,他們能做的,和想做的就是讓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無可挽救的混亂局面中去。
她憎惡自己還會被這個男人輕易影響。
房門再度被推開,寒冷的空氣打著旋衝進來,維格尼爾等了一會,但房門始終沒有關緊,他聞到了水仙、麝香、香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種后香與今天他在斯塔身上所嗅到的,稍許偏冷冽的白色舌瓣花、梔子花、白色百合的后香完全不同,他謹慎地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隻黑洞洞的槍口,鋼藍的槍身即便在金色的燈光下也沒能顯得有多麼溫暖,而握著它的是一個女人骨節分明的手。
他或許應該慶幸自己的妻子是一個真正的「王室成員」,斯塔王儲妃並不介懷自己的丈夫暫時還得在文件中消磨一段寶貴時光,她幫助他將那些文件分類並且用小紙條寫上了內容概要夾在裏面,為他準備了一壺熱紅茶——她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維格尼爾抬頭匆匆看了她一眼,米白色的羊毛長裙在不曾關緊的房門縫隙間掃過——她沒有和他道晚安,然後他聽見隔壁房門打開的聲音,辦公室的隔壁是個小型圖書館,他猜想妻子只是找一本有趣的小說……安靜地,在溫暖明亮的燈光下以一兩個小時的睡前閱讀陪伴他,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