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三小節 困惑

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三小節 困惑

伊諾是個值得尊敬的敵人,也因為這份尊敬與兩者間的約定,他對羅莎麗亞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與寬容……而且最近他忙於繪製轉化魔寵的陣法,繪製樣圖,準備材料,分析與感受咒語中的魔力流動,就像曾經繪製過的死靈騎士轉化陣那樣,雖然前者的複雜程度與後者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畢竟這是兩個位面,而且魔力來源大不相同,不死者可不希望一不小心將自己轉移到雪鴞或者寶石裏面去了)……巫妖的謹慎讓整個過程複雜了不少,還要在女王陛下的監督下,藉著這次援助奧丁的機會,在密如繁星的工作中學習如何應付一整個國家的問題——如果要考究一下不死者的真實感受的話,只能這麼說:在度假前夕,巫妖都恨不得撒丁是一個實質性的存在,好讓他使用死靈法師們頗為偏愛的「解離術」一了百了——雖然這種學習也是不無裨益的,但「有益」與「喜好」並不一定每次都能相處融洽。
事實上,人們的擔憂毫無必要,這隻雪鴞的靈魂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被亞利克斯驅逐了出去,現在控制雪鴞身軀的是那顆叫做冰之翼的古水晶,「真實」的力量讓它可以毫不費力地辨認出每一條道路與每一個人類,每一件事情……每個白晝它都在外面不停地飛翔與觀察,在一定的範圍內,它的眼睛也就是巫妖的眼睛——就像眾神首領奧丁肩膀上的那兩隻烏鴉,除了某些時候巫妖會半玩笑地派遣它去送信,在他認為通過正常途徑傳遞的訊息有可能被竊聽,窺視或遭到篡改的時候。
問題是,王儲似乎十分喜歡這份禮物,他甚至允許這頭經過訓練的雪鴞停留在自己的肩膀上——幸而他的肩膀很寬,雪鴞成年後的身長大約會在兩英尺左右,現在蹲在亞利克斯肩膀上的這隻翅膀,頭頂,胸腹之間還有著一層層的漂亮的黑褐色橫斑,表示它還沒有完全成年,但也已經有了一英尺半的身高,因為羽毛豐厚,連腳爪上都有絨毛,沒有羽狀耳的頭部顯得格外渾圓飽滿,橢圓的眼睛有著金色的虹膜與明亮的黑色瞳仁,顯得極為可愛,憨厚。
羅莎麗亞的手臂舉起,眼睛中除了暴怒之外還增添了不少得意洋洋,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中世紀之前矢志終身守貞的貞女,那時候舊約的智慧尚未傳遍每一個國家,大部分人們還處於愚昧之中,為了保持身心的無玷一個神聖的少女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但那又如何呢?雖然她現在手中沒有匕首和刀劍,不過一個耳光足以表明自己的堅貞了,即便為此觸怒女王陛下她也根本不在乎。
沒想到應該給自己先加上防護的魯莽傢伙足尖猛踢地面向後退去,保住了自己的眼珠,但雪鴞雙爪帶起的銳風依然在他的臉上無比均勻地留下了一排鮮明的血痕。
羅莎麗亞驟然發現自己面對的不是亞利克斯而是那個別人的時候,以她的反應能力已經來不及收回揮出的手臂,「啪」的一聲響,她的手掌已經重重地打在了什麼東西上——巨大的反震力隨即將她的手掌彈開,劇烈的疼痛隨之而來,她尖叫了起來,以為自己的手臂在那一瞬間已經被折成了無數段,身體也站立不穩,猛地向一側倒去。
「唉呀,」那邊的維爾德格虛情假意地說道:「原來是羅莎麗亞公主殿下,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恐怖分子,真抱歉……您看,因為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有點神經過敏。」他誠懇的,甜蜜的,慢條斯理的道歉:「啊,請不要亂動,讓我放開您……呃,我需要先站起來,哦,我說過您不要亂動。」西撒丁的年輕暴徒若無其事地加重了力量,剛剛勉強抬起頭來的羅莎麗亞重新埋回土堆——喜歡將自己的過期床伴扔進不可回收垃圾箱送進焚化場加工成優良花肥的傳言純粹是以訛傳訛,但有一點非常正確,那就是維爾德格並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傢伙……騎士與情聖在西撒丁一般活不長。
雪鴞呼呼地叫了一聲,歪過頭,尖削的喙親昵地在亞利克斯的面頰上擦了一擦。
亞利克斯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真實」傳遞過來的訊息讓他首次有點仿效自己的導師在牆壁上抓撓幾下的衝動——那些卡洛斯派的貴族們舊事重提,問題是女王陛下只會將它當成一個不好笑的笑話——鑒於這段時間亞利克斯對她的了解,亞利克斯與稍有理智與智慧的貴族們也能將其當作一個無關痛癢的小事情——羅莎麗亞做王儲妃,就算是女王陛下與王儲殿下突然神經錯亂同意了此事,這項提案也是無法從議會的手指縫間流過的——上議院鄙視她的無知與淺薄,下議院憎厭她的無情與虛偽。
雪鴞在王儲的肩膀上不安地挪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離開,羽毛聳立,幾乎和頭一樣大的身體大了一圈——從城堡主塔的另一側一行人正以一種非常缺失風度與儀態的速度快速地靠近他們,為首的正是因為在奧丁受到了「冷遇」而一直鬱鬱寡歡,在這次度假中,除了晚間舞會與固定的禮拜與彌撒,不願意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的羅莎麗亞,她帶有神經質特質的外表在黃昏的余光中變得陰晴不定,無所適從的茫然、腹背受敵者的惶亂、無對象的仇恨、激動……不過現在她可找到對象了,她向亞利克斯沖了過來,在距離他還有兩英尺左右的地方微微側過身體,右手臂外展——維爾德格驚訝地挑眉,作為一個擅長近身搏鬥的暴徒,他當然能從少女的預備動作中看出她的企圖——她竟然是想掌摑這個國家第二尊貴的人——僅次於女王陛下的王儲。
「控制一下這個身體的本能。」巫妖冷漠地說道:「我可不需要一隻真正的鳥。」雪鴞在收到威脅與攻擊的時候就會發出這種富有節奏的呼叫聲。
這個動作令他身邊的人膽顫心驚,雪鴞是史前洞窟壁畫中能辨別出的最古老的鳥類,現今在極北方國家偶爾可以見到,屬於奧丁的國家二級保護鳥類,是奧丁政府贈與撒丁王儲的國禮之一—也可以說是政治工具之一,以表示奧丁與撒丁兩國之間的良好關係,抑是將要建立的良好關係——畢竟席捲了半個撒丁的烈性痘病毒瘟疫也只是剛剛平息,而後者仍然在前者遭遇到百年難以一遇的大災難時表現出了極為熱情的關注與不留餘力的援救與支持。
但它終究還是一隻猛禽,有記錄表明,雪鴞的生存環境極嚴酷,因此它們在還是雛鳥時就被大自然豢養出兇猛冷酷的性情……在食物匱乏的年景,較大的雪鴞幼雛甚至有殘食新出殼雛鳥的行為——強健有力的爪子與喙並不是作為好看的擺設放在那裡的。
有人非常及時地伸出了援手——如果可以這麼解釋的話——灰白色頭髮的追隨者神色平靜地抓住了公主殿下在空中擺動的手臂,毫不費力地將她拋上半空,面朝下狠狠摔在地上,隨即男人堅硬的膝蓋乾脆利索地敲上了她的脊背,並且雙手用力將攻擊未遂者的手臂折在她的背後——她的手背幾乎能碰觸到自己的後腦勺,而且身上還壓著一個體重一百五十幾磅的男人……嗯,請讓我們相信她的貞潔沒有受到一點損失。
卡洛斯家族的傲慢,衝動,暴虐與不計後果,在現在的少女身上顯露無遺。
不過還是有人信了,不是嗎?
迎接他的是雪鴞鋒利的爪子——雪鴞的視力與反應能力在溫血生物中能夠排進前十名,它甚至能夠在厚厚積雪的遮蔽下發現與抓出老鼠——何況作為巫妖的魔寵,它在各方面都有加成。
羅莎麗亞的追隨者們——也就是嬤嬤與聖殿騎士們,卻因為被亞利克斯擋住了去路而遲緩了那麼一點點——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那麼快,快得他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們甚至不清楚王儲何時與維爾德格調換了位置——薩利埃里兄弟的默契配合是在爭分奪秒的「惡作劇」與真槍實彈的「遊戲」中鍛鍊出來的,雖然擁有超過平常人的力量與速度,但在非訓練時間遇到緊急狀況的時候,這些聖殿騎士完全不能與那些真正的危險人物相提並論。
想象總是美好的。
重要的是,雪鴞是一種晝行性的大型貓頭鷹,它的獵物涵括天上飛的與地下跑的——簡單點來說,它吃肉。
羅莎麗亞的上門齒卡進了泥土與草根間,她痛得連尖叫的力氣都失去了,「無禮的人……放開羅莎麗亞殿下……」一個聖殿騎士伸長了脖子叫喊道,他不敢直接伸出手去推開王儲,只是晃動身體試圖從亞利克斯的身邊繞過去。
別人聽到的只有雪鴞的呼呼叫聲,而巫妖卻能從心靈感應中知道它對今天的飛行很滿意——那顆原本有點消沉的寶石在新的身體里變得開朗了很多,工作的熱情也隨之高漲——假如它不把吞食老鼠的感覺也一絲不苟的傳送過來就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巫妖一邊思考著如何提高魔寵的智力與分析力,一邊慢吞吞地走向內堡——突然肩膀上的雪鴞發出了更為奇特的鳴叫,「卡塔卡塔……」清脆急促,好像一台自動發報機。
羅莎麗亞應該覺得很滿足了,鑒於維爾德格並沒有信手拔出心愛的雙鷹手槍打斷她的四肢,就像西撒丁人對襲擊者慣常所做的那樣。
亞利克斯露出微笑——既然有著這樣敏捷的身手,想要阻攔住羅莎麗亞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吧——不過……他究竟是踩了這個女性人類還有那些被她的愚蠢感染的追隨者的哪根尾巴?
雪鴞輕輕地落回亞利克斯的肩膀,內側雪白的翅膀優雅地收起,它呼呼地叫著,神氣活現,嬤嬤與聖殿騎士的臉色堪堪與它羽毛的顏色相似——無論是白色還是黑褐色的那部分,萬幸的是灰白髮色的惡劣分子終於放開了尊貴的公主殿下,她沒受到什麼傷害,只是艱難地半跪在地上瘋狂地乾嘔——就算是王室城堡,泥土裡也必定會有……呃,某些節肢動物與環節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