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五小節 工具

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五小節 工具

藥物開始生效,抑是激動中的大腦中所分泌出的安多酚所致,羅莎麗亞忘乎所以抓住了安托的手:「那麼說……你願意,你願意發誓?與我共度守貞的生活,熱心恭敬聖哲?」
亞利克斯的雪鴞在晚餐后,入睡前再次飛出了王儲房間的窗戶,在黑黢黢的城堡上空盤旋了好一會兒,回到房間的時候在特製的皮墊上呼呼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不過那裡確實應該結束了,安托想——他回過神來,羅莎麗亞已經精疲力竭地在他身前的長榻上睡著了,這個在清醒的時候只會讓人皺眉與迴避的少女在睡著的時候倒是很有點貞女的感覺,原本整齊的盤發被她自己在剛才的茫然與混亂中扯亂,蓬鬆的金髮披泄到肩膀與長榻的靠枕上,皮膚白得幾乎可以說是半透明,尖尖的下巴,細巧的眉毛,精緻的五官,最重要的是心智微弱,沒有腦子,如果不是同樣的缺乏理智,也是一個男人們願意娶的女人,他可以帶著她出席宴會,或者在芭蕾、交響樂、畫展以及其它的一些高雅場合炫耀一番,不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扔她自己在房間里,自己干自己的事兒去。
撒丁的女王陛下這樣說道:「即便是猛獸,在沒有窮途末路的時候也會盡量地避免與強敵全力相搏的——聰明的獵人也應當懂得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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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當初伊諾也沒有提出「讓羅莎麗亞幸福快樂」之類,籠統而過分的要求。
「一個不速之客。」亞利克斯回答,在膝蓋上打開自己準備在今晚讀完的古西大陸哲學家的預言集——有關種群進化,在裏面巫妖找到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義不容辭。」安托乾巴巴地回答道,他也不需要在這個時候表示什麼熱忱,免得把這條已經入網的小魚嚇得不顧一切的逃離——他不得不對阿涅利首相表示欽佩,在最初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安托覺得並不是什麼很難辦到的事情,等他與羅莎麗亞接觸了之後,他才發現要讓一個妄尊自大的小女孩傾心於自己或者任何一個別的什麼人有多不可能——她被那些聖殿騎士與漠漠們捧得太高了,而且之後的聖跡更是讓她堅定不移地相信,她是一個活著的聖女,一個如同天使一樣的存在,純潔無瑕,高貴無比——像一尊大理石雕像般的蠢貨又如何會正視足底下的螻蟻?即便她根本離不開自己的藥物,以及「寬慰」——和她一起詛咒撒丁的女王與王儲倒是蠻令人開心的事情——可這並不代表羅莎麗亞就把自己擺在了和她同等的地位上……如果使用一些手段或者稍稍表露出一點自己的意圖,尊貴高尚的公主殿下一定會感覺受到了侮辱而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大發作一場——鑒於她從來沒有什麼自控力與遠見。
羅莎麗亞的話說得是斷斷續續,顛顛倒倒,但並不妨礙安托懂得她想要表述的意思,他低下頭,將鄙夷與厭惡的眼神藏在手掌的陰影里:「當然。」他低沉地說道:「我當然明白,如果您決意成為聖阿麗克斯的話,那麼我也不介意成為華勒廉(註釋1),我必將尊重並且捍衛您的童貞意願。」
至於安托——亞利克斯軀體內,巫妖眼中的靈魂之火微微地跳躍了一下。
註釋1:聖女聖阿麗克斯出身於城中的一個望族之家,當時正逢教會在帝國內,遭受極慘酷的教難時代。聖女年未及笄,即已信奉聖教,虔誠事主,且潛發守貞誓願,奉獻心身,永作凈配。無奈到了及笄年齡,父親硬性決定將她嫁給了一個名叫華勒廉的貴族青年為妻。在出嫁前,聖女泣訴哀禱,求主恩佑,確保她的守貞誓願,蒙主垂允賜知,有護守天使隨身守護結婚後的第一夜,當新郎一踏進洞房,她滿懷信心地立刻給他說:「我們現在已是夫妻了,但我要坦白地告訴你一個神聖的秘密。那就是,我已向我的天主,發了終身守貞誓願。且有我的護守天使隨身守護著,如果誰膽敢傷害我的貞潔誓願,必遭天主嚴厲的懲罰,所以希望你尊重我這個神聖的誓願。」她的丈夫說道:「你若能讓我先看見你身邊保護你的天使,我便尊重你的誓願,也保護你的童貞不受任何傷害,決不食言。」后她的丈夫受了洗禮,也隨同她一起保持了身心的無垢,並作為殉道者而死。
取代別人的身份,冒領他人的功勛,享用不屬於自己的榮耀,扮演一個傻乎乎的騎士,以及一個正直謙和的政壇新秀——他最新的一個角色,這一點都不難,卻令他疲憊不堪,與之同比例增長的是那份不可遏制的抗拒——這種心情甚至讓他不想按照阿涅利的命令行事……三角海域基地的毒品生意早該結束了,一直拖延至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阿涅利的警告是正確的,煦德·薩里埃里,新的西撒丁王開始逐步收緊早已掌握在手裡的漁網鋼索了——安托並不擔心,他很謹慎,確認自己沒有在和那些唯利是圖,目光短淺的小家族打交道時留下任何可以掌握的證據,那個位於三角海域邊緣的島嶼早在一個小小的提案下成為了半軍事化的特種部隊訓練基地,毒品獲得的利潤也有一部分注入了特種部隊的儲備資金中——除非撒丁政府下定決心幹掉小半個北海特種部隊的軍官,否則的話絕無可能查到他的身上。
這隻是為了避免工具莫名其妙的損壞乃至影響到之後的計劃——他還需要這個工具,直到老阿涅利或者自己,不再需要為止。
安托站了起來,從床上拽下一床毯子,蓋在羅莎麗亞的身上……同情她嗎?不,一個工具同情另一個工具這未免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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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莎麗亞的請求或說是命令讓安托吃了一驚——他不是沒有預想到這種情況會發生,事實上,這也是他的目的,但他完全沒想到會這樣快而且直接——他的驚訝讓羅莎麗亞感到羞慚與惱怒。
阿涅利首相授意有關部門將他調離的時候,安托以為可敬的首相大人也覺得這事兒沒什麼希望了,沒想到……這隻是個時機掌握得足夠巧妙的中場暫停而已。一個故意泄露的消息,一點若有若無的縱容——成功地把這隻可憐的小老鼠嚇得自己跑進了預備好的籠子里——而且還懷著一定的感激與信任。
「它在說些什麼呢?」維爾德格問,一邊惡劣地去「撫摸」雪鴞圓滾滾的腦袋。
如果只是需要自由的話,不死者一點也不介意滿足她……她盡可以無拘無束地向自取滅亡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不會有任何障礙。
據安托的了解,羅莎麗亞並不是天生的弱智或者精神疾病者,她應該是聰慧的,如果那些人沒有像培養一顆不見光的豆芽菜那樣培養她的話。
唯一的問題是,那些被首相大人的意見與情報誤導,以為女王、王儲甚至羅莎麗亞均是樂見此事的卡洛斯派貴族們在發現自己成為別人的工具時,一定會感覺很不好的——希望他們的報復不要過於猛烈。
她之前所處的地方不是修道院就是類似於修道院的女子寄宿學校,接觸的不是嬤嬤就是聖殿騎士,聽到的不是空洞的讚美就是苛刻的指責,前者一般是針對她的血統,而後者一般是針對她的行為,他們自相矛盾地要她顯得凜然不可侵犯,又要她俯首帖耳,惟命是從——簡單的生活環境,單一的教育,有目的的溺愛成功地造就單純的思維,偏執的思想,孤獨的靈魂,——就像在十八世紀之前,由修道院或者她們的母親特意培養出來的傻姑娘那樣,一具有感覺,反應遲鈍的完美木偶……因為她們的監護人與未來的丈夫都不需要她們有自己的思想。不過後者顯然比羅莎麗亞幸運的多,她們沒有她那麼敏感,那麼執著,也不會擁有這麼一個尷尬而苦澀的姓氏——不過他現在需要的,似乎也就是這個姓氏。安托相信這個姓氏在阿涅利手中,一定能夠得到更大的發揮。
她抓住了安托的手,厲聲喊道:「願聖哲寬恕你……你在想些什麼啊,我只是希望藉由您的名字來躲避惡魔所降在我身上的災禍罷了——」她急切地說道:「你明白嗎?不是那種凡俗的,卑微的情感與……慾望……嗯……我是說,就像是曾經的聖阿麗克斯(註釋1)所得到的那樣,『聖哲派一位天使在我身旁,保護我的童貞。』……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自稱的那樣虔誠的話,您一定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需要我去迎接一下嗎?」維爾德格全神貫注地想在不被啄到的情況下拔取雪鴞的羽毛。
「不了。」在沒有弄清這個位面的所有規則之前,對於已經立下的誓約巫妖決定能不要碰觸就不要碰觸,免得出現些自己不願意與無法補救的事情——這個位面雖然魔力薄弱,但它的懲罰卻是毫不含糊,看看那些海嘯,地震,火山爆發,「厄爾尼諾」……自然的反噬既凶又狠,在它面前,人類沾沾自喜的所謂高科技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
安托強行壓下心中的擔憂,你在想些什麼呢?安托,他對自己說,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你也不過是他的工具罷了——高級一點的工具,一個連父親的姓氏也沒有權利繼承的私生子。
一種難以控制的憎惡從他的思想深處翻滾了出來——他出生在東撒丁,但他的母親是西撒丁人,他的父親,阿涅利首相也是一個西撒丁人,雖然後者已經被東撒丁的陰冷氛圍成功地培養成一個真正冷酷無情的政客,但安託身上,依然流動著屬於西撒丁人的純正血液,他固然會在黑暗的爭鬥中挑選並且布置陷阱,玩弄一些詭計,有必要的話也不介意傷害幾個無辜的女人和孩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喜歡浸泡在無窮無盡的陰謀、傾軋、造謠、誹謗……總之你所能想到的任何一種讓人不安的東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