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十四小節 陷阱

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十四小節 陷阱

「也與你的心靈同在。」
——莫爾菲斯,睡夢之神,與坦塔羅斯一樣取自於古老的神話,但這個名字還代表著另外一樣事物——人們從生鴉片溶液中提煉出一種帶有鹼的屬性的有機化合物——它的藥效是生鴉片的10倍……以睡夢之神莫爾菲斯的名字命名為「嗎啡」。
在一片混沌中,只有一樣東西格外鮮明,正是它的力量令從來冷靜沉穩的巫妖如同撲火的飛蛾那樣毫不猶豫地投入了這個陷阱。
即便無法看見,費力也知道頭戴金冠,手執權杖,身負華麗祭披的教宗正在通過聖母大教堂的過道,走向廣場中心設立的祭台,還有參祭的主教,神父與輔祭們——在前一天晚上就在廣場上立起十字架下,萬千燭光閃爍,人們屏息靜氣,肅穆以待。
在西北端的奧丁,和東南端的毒品原產地的衣留申相距遙遠,中間間隔著廣闊的大海,除了如同手臂一樣伸出海洋的撒丁,就只有卵形的羅斯可以成為中轉站了——羅斯與西大陸聯邦一直是毒品最大的市場與二級銷售網路中心,雖然政府一直在不斷地宣布將會加強毒品管制與打擊力度,但羅斯的海關和警察部門在緝毒方面自始至終處於疲軟狀態,從未有效地切斷過毒品走私路線和粉碎街頭毒品販賣團伙。該國毒品泛濫到最高點的時候,一支毒品的售價甚至只與一杯熱牛奶咖啡價格相當。
安托嘆息般地說道。
一個瘦長的青年在不遠處遊盪,包著頭巾,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手腕上戴著一個很顯眼的銀鐲子,保鏢們向他走去的時候,他又立刻縮進黑暗裡。
只有亞利克斯以及更少的幾個人才知道這種失禮行為的真正源頭出自於哪裡——從前年開始,奧丁與撒丁兩國已在反恐、打擊毒品走私和打擊犯罪領域積極開展合作,原本盤踞于奧丁南部,三角海域基地,西撒丁邊緣領地的販毒者們所建立的,看似周密森嚴的網路在強大的國家機器前一觸即潰,但奧丁的毒品交易並未因此銷聲匿跡——反而在短暫的停滯之後變得更為猖獗混亂。
眾人回應。
極少量的血液噴濺在長椅上,木質的長椅靠背就像被澆上了「王水」迅速銷蝕,並且在不斷地擴大,亞利克斯瞥了它一眼,稍微一頓,也拔出了自己的手槍,在安托避開他的反擊時,他順手打碎了那張可憐的長椅。
潘多拉的盒子就此完全打開。
等亞利克斯回到莫爾菲斯親王的身邊時,這個頭髮灰白但依然魅力十足的男人正在和一個貴婦交談,看來這次對話比之前要愉快得多,莫爾菲斯親王不動聲色地與美人告別,與亞利克斯一前一後走出宴會廳時,臉上還帶著那種曖昧甜蜜的微笑。
嗎啡有著強烈的麻醉、鎮痛作用。嗎啡的麻醉、鎮痛作用是自然存在的任何一種化合物無法比擬的,應用範圍廣,一次給葯鎮痛時間可達4-5小時,並且鎮痛時能保持意識及其他感覺不受影響。問題是它會令人上癮,於是,和人們希望嗎啡能治好鴉片造成的毒癮的想法一樣,人們又把毒品當成戒除鴉片及嗎啡毒癮的藥物。
他看向祭台下的人們,人民頓時鴉雀無聲,老人的聲音就像教堂的鐘聲那樣洪亮而渾厚。
「你果然是個怪物。」
自然,這將會是個很漫長,很曲折的過程,但這個世上既不存在萬無一失也不存在不勞而獲。
***
幸而維格尼爾並沒有將這種針鋒相對的態度繼續下去,他不由分說地把一條粗壯的手臂插到亞利克斯的臂膊下面,用肩膀把他從莫爾菲斯親王身邊推開,好像羅斯的親王殿下是一個瘟疫的傳播源頭——親王殿下不以為忤對他們的背影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帶著一種做作的,長輩對晚輩的寬容與理解。
人們興奮的喊聲非常響亮,天地間似乎只有這一個聲音了,但一個間雜在其中的不合理音符還是及時地讓費力捕捉到了,他猛地回過頭去,力氣之大與動作的突兀幾乎讓自己摔倒!
廣場上傳來了聖樂合唱團在低音管風琴的伴奏下變得更為悠揚而柔和的歌聲,絲絲餘音在被教堂與環廊擁抱著的巨大廣場上繚繞不斷,這是人類的懷念,也是人類的嘆息,為了那失去的伊甸園,還有曾經擁有的平安與喜樂,以及隨之丟失的,所有寶貴的東西。
「我信全能的天主父,天地萬物的創造者。我信父的唯一子……」
西撒丁的家族在黑暗中伸出的手比人們想象的要長得多,雖然神聖公國的特殊情況很難讓別的國家與組織滲透入內,但不管怎麼說,盜賊也是罪犯的一種。
他要將一樁醜陋,單調,赤裸裸的罪行變成一個沒有暗藏任何威脅與警告,只會令人驚訝,感傷,無奈甚至可以有點輕蔑與幸災樂禍的美妙故事。說謊與矯飾是最愚蠢的,實際上沒有無懈可擊的謊言,一切偽裝都會在有心人的追查下暴露無遺,反而將事情弄得更糟——他只要說真話,說那些可以讓別人按照他的需要去想,去做的真話。
費力的額頭被飛濺的碎片划傷,溫熱的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衣袖抹了一把面孔,莫爾菲斯親王在他提問之前就指了指祭台後方:「我最後看到他們在那兒……」
「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是溪流。
「願天父的慈愛,聖哲的護佑,聖神的恩賜與你們同在。」
「仁慈的天父,一切的善美都屬於你。」
在聽到槍聲的同時,費力已經向教堂內撲去,還有4個來自於撒丁的保鏢,羅斯王室提供的保鏢動作要慢了一拍,也正是因為如此,教堂門前的爆炸沒有波及到他們一分一毫。
***
孕育「厄運」的希望。
一兩分鐘后,兩部烏黑髮亮的小型車就風馳電掣地從他藏身的地方穿了過去。
安托再次扳動扳機,最後一刻,亞利克斯終於可以動了。
他什麼話也沒說,拔出手槍,向兩個人之間開了一槍。
***
他一口氣跑了最少有上千英尺,躲進一個已經半廢棄的地下陵墓,然後透過頂部的裂隙瞧了瞧上面的星光,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然後就衝著裏面嚷嚷:「該死!他們動手了,開槍,還有爆炸!」
現在的毒品自然不止這個價格——在撒丁開始拒絕這種危險的白色粉末之後,毒品的出貨數量與途徑驟然減少。但癮君子可不會減少,原本就可以說是驚人的利潤在日復一日的上揚之後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高度,在如斯巨大利益的驅使下,羅斯的販毒集團竟然設法繞過了撒丁與危險的三角海域,與衣留申群島直接取得了聯繫——有了穩定而充沛的原材料供應管道,貪婪的罪犯重新將目光轉向奧丁,日臻飽和的羅斯怎能比上這塊面積廣大,人口眾多的純潔處女地?
***
突然間歡聲雷動,所有人停下自己的動作,本能地向廣場看去,祭台邊密密麻麻的人們高聲呼喊著,手中揮舞著黃白兩色的手絹,從費力這裏看去,只能看見一個翠綠色的人影正在登上祭壇,綠色展示希望,有長期仰望上主的恩寵與祝佑的意思。
親王殿下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閉上眼睛掩蓋去那份漠然與冷酷——在看到安托與他和羅莎麗亞的孩子之前,他並不怎麼相信一個有著不錯前途的年輕新貴會做出這種決絕而愚蠢的事情來,他背叛的不僅僅是他的朋友,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國家和榮譽;而在安托舉起手槍之前,親王殿下也很難相信,雖然他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曾經是標準的死敵——他真的對撒丁的王儲開了槍,無論是宗教避難還是政治避難都救不了他了,沒有那個國家與機構敢於向他伸出庇護的手,就算是羅斯,也不會拒絕撒丁的引渡——推波助瀾,釜底抽薪的事兒羅斯從不介意在有豐厚回報的前提下做上幾次,但他們決不會讓自己和一個謀殺犯弔死在一根房樑上。
「您似乎無法參加這次的祈福彌撒了。」亞利克斯說道。
豐盛、奢侈而漫長的晚宴終於結束時,莫爾菲斯親王靠近亞利克斯,向他轉達了阿隆索伯爵,也就是安托的邀請——作為孩子的教父,莫爾菲斯親王將會隨行,並且在整個過程中充當見證者——「我是那個孩子的教父,以聖哲的名義起誓,保證他的安康與喜樂是我的權利與義務。」親王殿下赤裸裸地採用一種友好親熱的腔調說道:「我和羅莎麗亞·費迪南德·阿隆索伯爵夫人也有過數面之緣,她是個溫和,虔誠的好女子;阿隆索伯爵也是一個不錯的人——不過年輕人總是會有幾次因為某個錯誤的認知或者古怪的念頭,而不加約束地作出魯莽而放縱的事情來的,我真誠的希望您不要太過嚴厲,雖然他與您之間沒有血緣與親情的紐帶,但至少還有著姻親的緣分。」
「願聖哲保佑,」莫爾菲斯親王真誠地回答道:「幫助他人比參加彌撒更能獲得我主的歡心。」
一個竊賊,你在神聖公國看到的人里,除了遊客,朝聖者,神職與工作人員之外大概就只有竊賊了,因為神聖公國的特殊性,在這裏很少會發生兇殺之類的惡性案件,司法機關對這類作案人員一般免予刑事處分,只是給予行政處罰以及罰款,有人以此譏諷神聖公國的執法者們是因為他們所信仰的聖哲是和兩個小偷一起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才對干這買賣的人網開一面——是不是這個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神聖公國里確實是小偷滿地走,大盜多如狗。
他正在恢復,微乎其微,但他的推測是正確的,既然這顆寶石表現出的力量足夠強,那麼相對的,它有著自己的影響範圍。
一直牢牢跟著亞利克斯的費力被留在了教堂外面,通過半敞開的側門,他可以看見一個人背對著走進教堂的莫爾菲斯親王與亞利克斯跪在教堂的祭台前。
一分鐘前,亞利克斯與莫爾菲斯親王並肩走進教堂后的幾秒,跪在祭壇前的人站了起來,轉過身來。
***
安托選擇的地方距離宴會廳有一段距離,是一座矗立在丘陵上的小教堂,就和神聖公國里數百個小教堂一樣,通體黑沉沉,冷冰冰,只有暖色的燈光從彩色的銅條鑲嵌玻璃中溢出來,玻璃片拼出的聖人發著光,彷彿是懸浮在夜空之中的。
***
他們的離開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為教宗主持的露天祈福彌撒就要開始了,宴會廳中幾乎都是虔誠,最少表面虔誠的信徒,他們在保鏢與保全人員的保護下向廣場涌去。
他們沖入教堂的時候,只看到一片狼藉中躺著的,鮮血淋漓的莫爾菲斯親王與一個老神父,後者正在為親王殿下作緊急處理。
不死者的身體前所未有得沉重,每一種感覺都變得無比遲鈍,他現在無法憑藉自己來感知外界的任何一種事物,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在薩利埃里還有軍隊里接受的訓練。
對此羅斯政府確實採取了一定的措施——敬請原諒,有點緩慢,畢竟這個君主立憲制國家的官僚主義也有著數個世紀的歷史了——最後讓兩國關係陷入冰點的是一個在奧丁境內被捕的羅斯國籍的販毒者,他在胃囊里儲存了68包將近2磅的高純度毒品,按照羅斯的法律,這點攜帶量只會被判處十年以下的徒刑,但一向量刑嚴格的奧丁這些毒品已經足以判處3個死刑,人當然不可能死3次,所以奧丁政府只是拒絕了羅斯的引渡要求,乾脆利索地在審判后的24小時內給了這傢伙一顆致命的子彈。
小炸彈應該是安裝在門柱上端的聖像上的,威力不大,但足以毀掉門扉與限制人們進入教堂的時間。
應該是通往絮語長廊的側門打開著,費力的手伸進外套內側,握住手槍,跑了過去。
在真正的醫護人員的照料下,他徹底地將身體放鬆下來,讓自己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躲開痛苦的滋擾。
更主要的是,在粗獷的表皮下面,隱藏著一顆為了國家與人民跳動的心臟——他向亞利克斯轉達的也是一個邀請,斯塔長公主,奧丁的王后陛下所主持的一個「小小的」王室酒會,關鍵之處在於她已經進入婚嫁年齡的三個妹妹。這件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奧爾加來轉達,而一國之主願意來屈尊做一張活動邀請函,其中一個原因大概就在東加的開發事務上,沉睡荒原的開發在度過艱難重重的初始階段之後已經步上了正軌,無論是長期的發展前景還是豐厚的利潤都非常值得期待——而奧丁有著北地,空曠,荒涼,貧瘠,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從未被開發過。
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恰好被走過來的維格尼爾聽到了後半部分,於是奧丁的新王毫不客氣地笑了一聲:「我們尊敬的親王殿下說得不錯,亞利克斯,他在這方面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
聖哲在地上的代言人,眾門徒之主之後繼者,最高祭司,神聖公國的元首以及眾仆之仆——銀白色的頭髮,溫和寬厚的面容,金冠,聖帶,長白衣,權杖,翠綠色的祭披上以金線綉著屬於他本人的徽記。
***
他沒有必要如此之早的放棄。
……
安托·德·阿隆索伯爵,他穿著黑色的常禮服,外面披著大氅式風衣,雙手插進風衣掩蓋下的褲兜里。他幽暗的藍眼睛掃過亞利克斯,而後是莫爾菲斯親王,帶著些許細紋的眼角,還有唇邊的肌肉都在不可遏制地微微抽搐,好像一個面部神經癱瘓的人正在竭盡全力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他的鼻翼鼓脹,雙耳也因為脖子肌肉變得緊張而緊緊地貼在頭顱上,肩膀向脖子兩側拱起,略略佝僂著背,雙腳分開——這並不是喜悅或者興奮會驅使人類作出的反應,他將自己憤怒,嫉恨與瘋狂的真面目掩蓋在僵硬的笑容下面,而它們因為亞利克斯的出現而欣喜若狂,幾乎就要突破皮膚的限制咆哮著跳躍出來。
移動,奔跑,閃避……在人類軀體內的巫妖就像是聖母大教堂內那部足有40英尺高度,6500根風管,80個音栓的固定管風琴的演奏者,演奏者手指在鍵盤上,腳尖放在踏板上,但管風琴是通過氣流通過哨管的根部進入,當氣流在哨管的腔內分裂的時候就產生振動而發聲的,長短懸殊的哨管會令聲音產生長達數秒甚至數分鐘的遲滯,所以大管風琴的演奏者根本不能和其它的樂器演奏者一樣隨時調整自己的力量,頻率與速度,他們只能按照身體的本能與大腦的記憶和判斷來完成自己的工作。
「仁慈的天父……在面對政治敵對、經濟并吞、宗教衝突、文化差異的局面時,願我們能以屬神的力量、智慧、勇敢、愛心與耐性,化解一切紛擾,達成締造和平的使命。我們同聲祈禱。」
沒人注意到先前的那個小偷已經悄悄地,拚命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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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神聖公國的律法,他將會是這個孩子的監護人——鑒於費迪南德與卡洛斯的血脈已經相距4百年以上。
他向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長椅倒去,子彈穿透了他的手臂。
費力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在撒丁長大的他熟悉槍聲,在西大陸聯邦進修與創業時也沒少聽過——即便是在最紛擾的時候也是如此,因為這往往關係到性命。
當孩子的生父去世、重病時,教父有責任撫養照顧孩子;當孩子的父親無法盡到教導孩子的職責時,教父應當代替生父教導孩子,當孩子失去生父后變得迷茫時,教父有責任幫助孩子,教育孩子。
「願你們的貪婪不至於毀滅你們自己。」
這傢伙已經完完全全地瘋狂了,親王殿下不無感嘆地想到,他已經封死了自己最後一條退路——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前兩年這個年輕人一直表現得很不錯,懂得忍耐,也能夠表現,而且最重要的,上位者願意幫助他。在最後的時刻來臨前,他未必不能積蓄起足夠的力量與之一搏,要知道,早在一千年前,撒丁的國王就不能隨便砍掉貴族的腦袋了。
老神父跪在親王陛下的身邊,握著他沾滿鮮血的手,喃喃地說道。
「阿隆索伯爵希望與您面談——單獨的。」
「主、聖父、全能永生的天主,我們藉著主基督,時時處處感謝你,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並能使人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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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困難,對於莫爾菲斯來說。
亞利克斯覺得,剛才如果不是莫爾菲斯親王適時適度作出退讓的姿態的話,也許也會有幸得到奧丁國王那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回答——維格尼爾是個坦率得幾乎有些粗魯的國王,這個特點似乎與他的位置有所衝突,但在奧丁民眾心中他是個好國王,就像亞利克斯的不苟言笑在撒丁民眾的心目是沉穩與冷靜的代表一樣,他的豪爽直率被奧丁人視為男子漢的象徵。
事實上,他們應該覺得很寬慰了,畢竟奧丁王室與政府發出的正式文書不能太過逾矩,雖然措詞嚴厲,但依然留有很大的緩衝餘地——撒丁情報部門提交給王儲的文件里說道,在羅斯大使因此事請見奧丁國王陛下的時候,國王陛下的回答是:「滾!」
跟隨在亞利克斯身後的費力在黑暗中彎了彎嘴角。
「互相了解,消除誤會和敵意,加深人類的情誼,共同創建人間天國。我們同聲祈禱。」
人們總是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客觀」、「冷靜」與「寬容」——尤其在攫取到足夠的利益之後,保持一定的距離欣賞他人身上發生的悲劇反而倒成了一件樂事,因為他們自以為可以憑他們的智慧,力量,威信以及優越的地位等等而免遭那種痛苦。
對方立刻掛了電話。
他還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措詞——無論是出於公正或者私心,必定會有很多喋喋不休的傢伙對在這件事情里獲益最大的自己以及羅斯的王室或明或暗地進行攻擊,但那又如何呢?這隻能說是一個讓人料想不到的悲劇——既然他們能相信丹加的新王會因為政見不同而在書房獨自一人手持槍械屠殺了十幾個大臣然後自殺一樣,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抑是威脅,就算是斯芬克斯也會一瞬間愚笨如沒有大腦的嬰兒。
費力一路跑出長廊,這個出口通往庭院,庭院里靜悄悄的,沒有留下什麼明顯的印跡,他側著耳朵聽了聽,慢慢地走到樹籬的前方,一手握著打開了保險的手槍,另外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撥開了黑色的樹葉,下面是個落滿了樹葉的緩坡,一道發光的銀帶在黑暗的谷底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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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威靈頓王妃的離婚事件開始,羅斯王室便頻頻爆出一系列的醜聞,這幾年來王室的支持率已經下降到不足30%,負責王室內部事務與對外喉舌的莫爾菲斯親王為此已是焦頭爛額——這是一個普通人都能知道的事情,然而像維格尼爾這樣明明白白的嘲弄與諷刺,還是讓似乎永遠面帶微笑的莫爾菲斯親王的面色變得更為蒼白,他帶著一種勉強的微笑,僵硬地向奧丁的新王微微地彎了彎腰,除了盡量巧妙而快速地將話題拉開,他還能怎麼樣呢——奧丁的新王向來是以粗魯無禮而聞名社交界的,雖然在必要的時刻與場合,他還能考慮到自己的身份與尊嚴,遵循嚴格的禮節克制情感以及由此而生的表現,可一旦他覺得不需要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君王就會像從天而降的颶風那樣毫無顧忌地掀翻所有偽裝——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在他面前的,是一條手臂整個兒折向背後的亞利克斯,他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徒手將它扳回原處,之後拔出插進胸膛的半截碎石,碎石的尖端已經被腐蝕,不死者隨手將它捏成粉末,撒在溪流中。被碎石與樹枝劃開的衣物間露出不死者特有的青白膚色,子彈造成的傷痕則像是炭筆在光亮石板上滑出的模糊痕迹——不死者估計著這個軀體的受損程度,他的感知,速度被剝奪了大半,但皮膚,肌肉,骨頭依然比人類強悍與堅固得多,如果單憑這些東西,安托仍然不會是他的對手——前提是他要離這兒更遠一點。
羅斯政府的反應也很迅速——這個消息得到官方確認后,羅斯首相表示震驚及失望並表示「強烈譴責」,並且要求作出解釋——因為他們在此之前曾經多次提出的寬恕請求,居然沒有得到奧丁新王與政府的批准。
莫爾菲斯親王痛苦地喊叫了一聲,他中槍了。
當然,這樣的作為,對羅斯來說是有很大好處的,如果亞利克斯真的死去,或者如安托所說的是個經過偽裝的亡靈,那麼唯一能夠繼承撒丁的就只有以他為教父的,安托與羅莎麗亞公主的孩子。
「我信罪過的赦免。我信肉身的復活。我信永恆的生命。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