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紫牙烏

第五小節 來臨(上)

女神的婚典 紫牙烏

第五小節 來臨(上)

薩特·莫爾斯的手指在膝蓋上敲打著,屬於自由撰稿人的那部分敏銳特性與避讓危險的本能提醒他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攪他的目標——沒關係,他們還將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她可以感覺到隔壁座位的男性正在認真地思考——他不再注視她,但顯然正在設想如何與她搭話,萬幸的是他並沒有伸出手來主動要求握手。
停留在商務艙里的罪犯之一來回踱了幾步,停在了薩特面前,他揮了揮握著槍的手,在空中劃出弧線的準星距離薩特的鼻子只有幾毫米。
就在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掃到那個蜜色肌膚的新貴美人兒突然驚訝地抬起頭來,皺著眉,緊張地向四周張望。然後,她的視線也盯在了原先他所注意到的地方,那隻易拉罐終於被打開了,但從裏面流出的不是果汁,飲料或者酒,而是濃厚的煙霧,那個男人把它扔在地毯上,隨著它的滾動,越來越濃的煙霧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有人尖叫,但更大的聲音要求人們保持安靜,原地不動,這樣的聲音從前方的頭等艙與後方的經濟艙里傳來——自從膽大妄為的恐怖分子開始將目標轉向飛機之後,飛機上就開始配備攜帶槍械的警衛人員——他們的槍械是經過特別處理以免打穿飛機艙壁的,聽起來聲音格外低沉,但很快,普通槍械發出的聲音就將它們掩蓋住了——有人繼續發出剛才被打斷的尖叫。
早餐車一共有兩部,前面一部是麵包,三文魚色拉,烤雞卷,以及當季蔬菜煎蛋,後面是飲料車,薩特要了自己的早餐后,一邊啜飲著酸甜的雞尾酒,一邊出於職業習慣觀察周圍——從暫停工作正在用餐的莉莉身上掃到一個帶著孩子的孕婦,一對銀色頭髮的老夫婦,還有幾個衣著利索的年輕男女,最後停止在一個正在拉開易拉罐的乘客身上,他和薩特間隔著四個座位,塞在西裝里的壯實身體向走道傾斜,好像是怕不小心讓噴發的飲料濺到旁邊乘客的身上,他的指頭很粗大,試了幾次也沒有拉開那個小小的金屬環,黧黑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小的汗水。
他傲慢地命令道。
「請出來,莉莉小姐。」
薩特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在此前經過的飲料車裡,他沒有看到易拉罐,而自從液體炸藥出現之後,顧客是不會被允許帶著這類無法辨識的液體上飛機的,而且乘務員即便是要為乘客提供啤酒或者其他易拉罐裝的飲料,也一定會打開,為他倒滿杯子后收回易拉罐。
莉莉在心裏扭動了一下嘴唇以慶祝又一次的成功,亞利克斯曾經說過,超乎想象的東西會讓人產生恐懼與敬畏感——人們或許會對完美的面孔著迷,卻會下意識地遠離這種帶著威脅性的東西——這種方法她已經使用過很多次,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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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擴音器里傳出乘務員標準化的甜蜜聲音,她提醒乘客,待會兒就要發放早餐,請打開以及清理桌面,並且詳細地介紹了一下早餐的種類,隨著航空業的競爭逐漸激烈,各個航空公司的服務都在不斷提高,原先屬於頭等艙的雞尾酒,新鮮果汁,烤雞卷或三文魚色拉也被擺在了商務艙乘客的菜單里——薩特覺得自己真的有點餓了,他像其他乘客那樣殷切地期盼著早餐車的到來。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
自由撰稿人在某個程度上等於是媒體與文化界里的野生動物,其中不乏為了自己的理想與正義付出一切的熱血青年,但更多的人會為了自己的慾望與生存經常會選擇使用些不怎麼體面的手段與計謀,莉莉也不止一次在他們的手裡吃過苦頭,但現在的她畢竟已經不是那個對世界的陰暗面一無所知的小姑娘了,她懂得應該怎樣應付這些人——「很高興認識你,莫爾斯先生。」她冷淡地說道,然後放下手臂,繼續自己的工作。
一番忙亂之後,擴音器里傳出機長無可奈何,要求乘客安靜與配合的聲音,整架飛機被這些不速之客控制了。
抱起雙臂的莉莉即便是坐著,樣子也足夠威嚴、驕傲,她昂著頭,稍微把眼睛眯著,視線略略向下——直到那個棕發黑眼的無禮者放下原本交叉在膝蓋上的手,避讓開她的視線,略顯局促地點了點頭,「你好,我是薩特·莫爾斯,自由撰稿人。」
還有兩個不懷好意的傢伙進入了乘務員的休息艙與小廚房,它們的前方就是駕駛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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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頓時感到非常的羞愧與煩躁,於是他說道:「在我之上的那個與我無關,而且我也不願承認這樣一個衰老與卑賤的老人是我的父親。」
女性放在黑色鍵盤上的手指就像是荷馬常提到的厄俄斯女神所擁有的,這個女神每個早晨都會用自己玫瑰色的,晶瑩光潔的手指撫摸過這個位面的第一個黎明,指甲上沒有塗抹任何人工製造的油溶顏料,它們就像水晶那樣透明與閃閃發亮,下面透出粉嘟嘟的顏色——莉莉從鍵盤上收回雙手,抬起頭來,盯著那個注視她的人,其程度與他的專註程度相仿。
那個身材曼妙的乘務員警惕地站在經濟艙的走道中間,手上也握著手槍。
國際慈善組織撒丁分部的主席兼首席執行主任,「1/4盎司」特效藥物,以及戒毒新葯的發現者——莉莉坐在西大陸聯邦航空147次班機商務艙右側一個靠近窗口的座位上,在飛機進入平飛狀態后,她拉開流線型餐桌,開啟飛機上提供的計算機以及互聯網系統——她經常一下飛機就要開始工作,甚至有時在飛機上,就要開始大量閱讀資料,做工作計劃。
……
「啊,這是何等的不敬。」占星家嚴厲地說道:「不願承認你凡俗的父親,也不承認天上的神是你的創造者!」——摘自1552年由Barthélemy Aneau所著的《空想詩集》
當然,她的美麗也是得到關注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成為聖物的容器之後,她一天比一天光彩照人——但正如亞利克斯所保證的,在此之後的五百多個日夜裡,伊諾的厄運並沒有在她的身上顯露徵兆——她有時會在洗澡的時候無意識地撫摸後背與雙腿,那裡包裹著厚薄均勻的脂肪與有力的肌肉的皮膚細緻而光滑,表面上有著繁複的,但不是仔細察看就會被忽略的花紋。亞利克斯在她的身體上刺青,那些精美而奇異的花紋會緩慢地吸引那些與正能量相對的力量來壓制它——第一次裡外,正負能量的衝突讓莉莉只希望能夠立刻死去,她曾經因為齲齒而痛得好像世界末日在下一刻就會來臨,也曾經聽說,看見過末期的癌症病人那種用嗎啡也無法壓制的痛苦,據說後者要比前者強烈上數百倍,而且不會像前者那樣給人喘息的時間……她覺得自己所受到的痛苦不會比癌痛更輕微一些,她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一點一點地撕裂,彌補,焚燒,重造,粉碎……
(你學壞了……莉莉……能夠看懂的大人……您們也學壞了……)
她不知道這種痛苦是何時消失的,但亞利克斯告訴她,今後應該不會再有這種情形出現——聖物不會允許自己的容器輕易毀壞,所以它會容忍負能量印記對它的封鎖,至少不會發生太過激烈的,可能導致這個身體崩潰的衝突,而這個負能量能夠像一個葡萄酒上的木塞那樣控制正能量的散逸——當然,單單隻有壓制還是不夠的,作為撒丁慈善組織的負責人,她和她的工作小組帶著撒丁出於人道主義援助捐獻的3萬噸小麥前往衣留申群島,在各個軍閥的虎視眈眈下走遍了奇香與留金兩河流域內的所有村莊,在這些村莊里,除了糧食之外,散發下去的還有等重的蘑菇菌種,以及莉莉釋放在菌種內的溫暖力量,蘊含著正能量的它們將會生長得無比迅猛且不畏各類農作物病毒的侵害——聖血石的力量不能夠,甚至會抗拒行惡,卻能夠被消耗在行善上——雖然這樣會不可避免地讓它進一步侵蝕莉莉的身體,但在亞利克斯的指導下,莉莉能夠將被影響的範圍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內,而不是像伊諾一系的「容器」茫然無知地,任憑正能量緩慢地,隨意地佔據任何一個想要佔據的地方。
一個盜賊的孩子問一個占星者誰才是將他帶到這個世界的父親,占星者將他帶到廣場上,首先指了指浩瀚無邊的天空,然後指著廣場角落裡那衣衫襤褸的憔悴老人,說道:「那個是你身體上的父,而前者是你靈魂的父。」
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正令莉莉焦急不安,如果那個傢伙在這個時候還敢來騷擾她的話,她不介意讓他的某個部分處於永遠的青春期活躍狀態。
但在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之前,她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自己,一種肆無忌憚的,帶著估量與評測的注視——在她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漁村小姑娘陡然成為國際慈善組織的分部負責人之後這種注視幾乎已經成為了常態——人們總是盯著她,好像要從她的身上找出一些特別之處,毋庸置疑的魅力或是別的什麼;這種情況在撒丁的烈性痘病毒瘟疫之後好了一點,但隨著「1/4盎司」特效藥物,以及戒毒新葯的出現,人們再一次將這種充滿懷疑與迷惑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雖然兩種藥物都是由專業的研究小組提出申請,研發並且給出相關數據的,但發現者都無一例外地標註著莉莉的名字,而她不是細菌學家,也不是醫學研究者,甚至沒有大學文憑。
等到煙霧散盡,驚慌失措的乘客們才發現機艙過道里站立著幾個人,他們無一例外地有著一張難以記憶的平淡面孔,衣著普通,手上拎著烏黑的武器,飲料車停在薩特的身邊,飲料車的前方是剛才突生變故時跳起來的警衛人員,他本可以輕易幹掉前面那個打開易拉罐的男人,可惜的是他猶豫了,在他猶豫的時候一輛沉重的飲料車撞在他的后腰,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