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隻死老鼠
天色陰陰的，卻不象要下雨的樣子；街角處一個乞丐不知從哪兒得來一隻死老鼠，在水溝里去除內臟后，正在樹下生火烤著；
無論是從主帥，還是從普通士兵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全是一種國之將亡的景象，作為很早就投靠滿清的漢人，葉臣落心中不禁暗嘆：早知如此的話，當初……唉！
「不過什麼？」
眼看滿清真的不行了，自己真的要給滿清陪葬嗎，葉臣略開始反覆地問著自己？
現在看來，大清的日子是長不了了，自己怎麼辦？真要跟著滿清一條路走到黑嗎？
即便是這樣的果酒，也不是通常人能喝到的。
「大清……」葉臣略一邊喝著悶酒，一邊黯然嘆息了一聲，大清完了，不看別人，光看多鐸變化就知道，大清完了。
多鐸原有軍令，為了維持城中基本的秩序，禁止士兵在城中大肆搶掠，但搶乞丐一隻老鼠，大概士兵們覺得不會有問題。
整件事葉臣略從頭到尾看著，卻懶得去管，只是這一幕進一步刺激了他的情緒，曾經不可一世的八旗兵，已經淪落到去跟乞丐搶食一隻死老鼠的地步了，甚至還為此打成一團，這樣的軍隊，還會有什麼戰鬥力？
就這樣，譚泰被趕鴨子上架，帶著一萬騎兵，和全軍擠出來的一點乾糧，向夏邑方向迎去。
「都統大人……果子酒真的沒有
多鐸怒火剛消退一點，見此情形，火氣噌的一下又是衝冠而起：「一群廢物，廢物……譚泰，本王給你五千人馬，你去！」
「都統大人，沒有酒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幾個親兵大喜，搶過一壇酒，打開封泥后，爭相傳飲。
這兩天派出的偵騎，之所以有去無回，絕不光是秦軍游騎眾多的原因，清軍士氣低迷，軍無戰心也是不容忽視的原因之一。
「都統大人饒命，都統大人饒命……小人……」
葉臣略帶著親兵，進入街邊一處小酒館里要了些酒來喝，大清治下，饑民遍野，連軍隊都吃不飽，在商丘這種地方是沒糧食用來釀酒的，葉臣略每次來喝到的都是些野果釀造的酸酒。
一想到這個問題，葉臣略心頭就更沉鬱，秦王在北伐詔上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有所漢人，如果立即脫離滿清，可既往不咎；若是繼續為虎作倀，將來重則誅全族，輕則世代為奴。
「快帶路。」見徐四六一個大男人，哭得滿臉是淚，想起他滿門慘死的傳言，葉臣略鬆開了他的衣領。
這樣的差事明擺著是個苦差險差，吃力不討好，誰也不願去趟這趟渾水，所以大家又沉默了。
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讓葉臣略打了個激
「什麼？」不等徐四六說完，葉臣略霍然站起，走到櫃檯前提著他的衣領喝道，「你再說一遍。」
殘破的櫃檯里，徐四六躬著身，似乎是在捉虱子，聽了葉臣略這聲嘆息，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葉臣略的神態。
這些天多鐸的表現，顯得歇斯底里，情緒時常失控，這讓葉臣略的信心在一點一點的消亡。他投靠滿清的時候，滿清兵力還沒有現在的多，但那個時候，滿清就象初升的太陽，光芒灼灼，東片西討，戰無不勝。
糟糕的話譚泰不敢亂說了，他已經五十齣頭的人，生性一向囂張，但在半瘋狀態的多鐸面前，卻是心驚膽戰。
「都統大人，小女滿月之時，小人在後園的桂花樹下埋有幾壇女兒紅，本是打算等她出嫁之時……嗚嗚嗚……誰知她……前年小女才十二歲，卻被賊兵糟蹋致死，都統大人，這酒，小人一直不願動，只想留著做個念想……今日都統大人既然要喝，就隨小人來吧。」
這些天來，或許是因為壓力太大，多鐸的精神狀態，已經進入一種極度焦慮，幾欲崩潰的狀態，主將尚且如此，帳下的士兵就更不用說了。
葉臣略自
問題來了，派多兵馬去？由誰領軍？
葉臣略突然有些佩服徐四六，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是自己一家人都死了，自己還能象徐四六一樣笑得出來嗎？
「是是是，都統大人稍侯，這就來，這就來。」
門外的大街上，往來的百姓衣衫襤褸，神色木然，似乎不知道戰爭即將會到來一樣；
「徐四六，再來一壺。」酒不醉人人自醉，葉臣略的聲音有些飄浮的感覺。
心思比較深沉的葉臣略，甚至懷疑派出的偵騎並不完全是被秦軍圍剿，很可能有部分是趁機悄悄的做逃兵了。
而現在，雖然還有幾萬兵力，但別說是普通的士兵了，就連多鐸這樣的主帥，面對山河日下的境況，也已經陷入半瘋魔的狀態，這大清還有得救嗎？
葉臣略這個保守得連普通士兵都能想到的計劃，竟成了多鐸唯一的選擇，因為沒有人再能提出其他更好的計劃了。
多鐸沒有大發雷霆，並沒有讓譚泰感覺輕鬆，相反，多鐸的喜怒無常，讓他更加緊張，哪裡敢再多說一句。
七八個清軍士兵經過，大概是聞到了肉香，圍將過去，搶過烤得將熟的老鼠，把乞丐
「放屁！」果然，多鐸怒斥一聲，猛拍桌子道，「你多派兵馬，蒙軻就不會多派嗎？」
以秦牧大築京觀的強悍作風，比朱元璋有過之無不及，他北伐詔上的話，葉臣略絲毫不敢懷疑將來的執行力度。
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多鐸竟然沒有大發雷霆，他冷冷地說道：「五千嫌少，那本王就給你一萬，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葉臣略是固山額真，這個爵位在滿清是非常高的了，只比固山貝子，也就是常說的貝勒爺略低。
馬喇希現在是多鐸手下所剩不多的幾個重要將軍領之一，也被如此喝斥，其他的鞏阿岔、譚泰、左夢庚、李率泰、葉臣略幾人自然是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
徐四六領著葉臣略往後院走，幾個親兵也跟了進去，徐四六找來一把鋤頭，果然從桂花樹下挖起幾壇酒來，葉臣略急不可耐地拍開封泥，當場灌了一大口，大乎痛快。
這兵馬派少了，很顯然仍然是去送菜，所以只能派多點，但派多了，這補給就成問題，機動力也會大打折扣。
徐四六躲在一邊看著，一聲不吭。葉臣略與七八個親兵就坐在廊下暢飲，很久沒能喝到這麼香醇的酒了，大家連呼痛快，然而，一盞茶功夫之後，葉臣略和
「徐四六，再來一壺！」
「大清完了！」這聲低微的嘆息，終於逸出葉臣略的嘴巴。
幾個親兵看得口水直流，葉臣略見酒還多，就對親兵說道：「想喝就拿一壇去吧。」
多鐸倒是執著，走出府衙的葉臣略，心情卻極為沉重。
譚泰大吃一驚，這可是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怕也得說了，他撲嗵一聲跪下說道：「王爺，五千人馬……這……這太少了，蒙軻據稱有近四萬騎兵，咱們現在的戰馬缺少精料，又跑不過秦軍的戰馬，這萬一……」
當年的朱元璋，對待敵人也非常狠，除了主帥處以極刑外，象陳友諒等人的部下，也永世打入賤籍。
店主徐四六是個四十上下的男人，身材瘦小，每次葉臣略來，他總是陪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雖然聽說他一家子都死於兵災了；
蒙軻十萬大軍，日糜糧草無數，一但能毀其糧草，秦軍將不戰而潰。總之，就算不能劫其糧道，至少也能掌握秦軍的行蹤，不至於象現在一樣，對其一無所知。」
如果說從多鐸身上葉臣略看到了失望，那麼從這些爭搶一隻死老鼠的八旗兵身上，他看到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絕望。
商丘城裡，多鐸開始準備著，只等蒙軻大軍進入幾十里之內，立即派人掘開大堤，到時必定能讓蒙軻全軍覆沒。
「少廢話，我問你還有沒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