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光陰無刃，抽走留痕

只有蘇燦嗓音響起，抑揚頓挫，低沉深邃。

就在覺得似乎漫長到毫無止境的時候，措手不及的結束了。

In a moment，passes sorrow（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過去）

這是人教版高二英語上冊第一篇課文，《Making a difference》的內容，蘇燦修改了一下，念出來，果不其然，聽懂了這句話的黎瑩愣了愣，沒想到蘇燦會用英語和她對答。

「這樣的時候，你會不會因為你從未做過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後悔？或者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什麼足跡而後悔。的確，正如你所說，我們生活，要麼忙著活，要麼忙著死。但是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辛勤工作，努力生活，就為了有一天等死？不應該是這樣，他們只是想留下點什麼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或多或少留下點自己存在的印跡，證明自己的價值，這是每個人內心最渴望的事情，你也可以解釋為夢想。」

「人生若只是初見，應該擁有無限多的小美好。」蘇燦又邁上前兩步，看到黎瑩從遐思中皺起眉頭，就道，「只是在未來，Hanmeimei結了婚，還生了兩個孩子……但是新郎卻不是lilei。Hanmeimei和lilei，誰也未能牽著誰的手。」

陰天會有女生看著柏楊的隨筆，李敖的散文，席慕容的詩集，男生會在抽屜里放上金庸的小說，基督山伯爵的暗無天日和輝煌的復讎。

現在還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按學校這一幫老頭的看法，現在解救失足少女的重任就掛在自己肩膀上了，這讓蘇燦已經在心裏面詛咒踩踏了對方一百遍。

「當然有，十年以後，大家高考，大學，畢業，工作，結婚，事業，你將再也不是為自己而活著，而是為家人和親人活著。步履匆匆，披星戴月，為了更好的明天而生活。等到那個時候，你會突然發現，過著在現在課堂上面念著『whats you name，my name is lily ，什麼都沒有想過時光的時候，這樣去面對死亡，是很不負責任的一件事。」

我靠！蘇燦險些暗罵出聲，一個跳樓的人反倒勸說自己要對她的死亡看開，彷彿全世界的人都看不開，只有她看透生命了一般。

那一大段在教室里飄蕩著粉筆灰和白絮恬然，而胸中蕩氣迴腸的光景。

雖然心中動容，蘇燦強壓下緊迫感，手一抖。翻到手中一篇文章，愣了愣，心頭立即有了構思，抬頭看向黎瑩，喃喃念道。

「他們讓你來，都認為你能說服我嗎……」叫做黎瑩的女生冷笑，轉頭看了一下下方，「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自大呢。」

Dont be dismal，dont be wild（不要悲傷，不要絕望）

下個一瞬間，蘇燦撲前，一隻手死死抓住護欄，維持自身，一隻手猛得揪住她的手，反應可謂頂尖。

來到忙著哭的黎瑩面前，身後的全體包括學生老師教職工都鬆了一口氣，這短短五米的距離，還真不易企及達到。

所有人同一時間「啊！」的驚呼。

「If by life you were deceived（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身後無數教職工學生蜂擁而至。

在入口處的一撥人，張賢，庄志羽，張菲菲等人集體攥緊了汗濕的手，他們知道無論今天蘇燦這一戰成敗，這番話都足以讓他聞名二十七中了。

現在的蘇燦，面對重新來一次的課堂，只有珍惜的懷緬，而當初的那種對未來的迷茫，對現階段不知柴米油鹽的厭惡，都只存在於記憶之中。

蘇燦就是一笑，「這恰好說明了這就是人生，而非童話，總會留下什麼遺憾。」反正都是課本里的東西，蘇燦信口胡謅，也不會讓人生疑。

全場靜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蘇燦正色，開始毫無障礙的朝著黎瑩走去，這一刻風颳得大力起來，氣息一時凝固，全場靜默。

「騙人！」這不光是黎瑩，想必是所有在場的學生想說出口的話。

「有個男孩，叫李雷，有個女孩，叫韓梅梅，還有Lucy，Jim Green。他們之間的小曖昧。」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突髮狀況是在發生的。且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到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蘇燦搖搖頭，「你是個聰明的女生，也是一個固執甚至於偏執的人，旁人很難扭轉你的決定，當然，我並不特殊，我也不能……甚至，我都想到了你從這裏跳下去。災難性的後果，也許我會失眠，留下深深的陰影，也許會自責，很多年後都不能抹消這段記憶。」

「英語課本的最後一課最後一句話是『Goodbye everyone，Goodluck！』我現在也很想對你說類似的一番話……」

「你以為你說這些，你就是聖人了……你又能保證自己價值可以實現了？」黎瑩哼道，眼睛裏面水花倒是溢滿。

在沒有做汽車公司經理的Jim還在暗戀著Hanmeimei的這個年代，在lily和lucy這一對美女雙胞胎還沒有各奔東西的這個年代，食堂的飯還是一毛錢一兩，一塊錢可以打份肉，五毛錢可以打份素菜，和唐嫵兩人中午一頓飯最多吃三、四塊錢的年代。

等到黎瑩理解並知道這些英語的出處，自我反應過來其中的真理，遠比直接告訴她要更醍醐灌頂得多，蘇燦這點很高明。

原本會在學校天台，享受一種超然短暫寧靜生活的蘇燦，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正是一場校園跳樓事件的親身經歷者。

蘇燦搖搖頭「你還不明白啊，有的人只有短暫區區幾個月的壽命，卻拼了命的為了活著而努力，但是你有後生起碼半個世紀的壽命，現在卻只想著死。你難道不想看看十年後，二十年後，你身邊的朋友，你的同學死黨，他們會有什麼樣的人生，你自己能夠創造什麼樣的生活。或者，你親眼看看我所實現的價值，仰視我的人生。」

黎瑩怔住。

撿起書，看著倫敦大本鍾封面的高二冊英語，蘇燦隨手翻了翻，裏面注滿了筆記，單詞讀音，延伸記憶的語法，很平常的一本英語書，和二十七中其他學生塗鴉式的課本幾乎相同，女生字寫得還不錯，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感覺，翻開到《Art and architecture》這一章節，蘇燦還有些恍惚，似乎透過這一本書，看到了另一世自己的人生。

只有微風輕拂這個天台，不知道是哪裡的蒲公英飄過。大片人。佇立，只望著在前方邊緣的兩個人。

然而這一刻，變故突起，黎瑩似乎忽略了腳下，她本來就站得很邊緣，一個不小心，落腳處松滑了一下，黎瑩尖叫一聲，朝著樓下墜落。

時光無刃，卻割得人很疼，時光是賊，很快就在許多人未來的十年偷走了這一切，曾經和身邊人曖昧的小美好。

黎瑩凄然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Get busy living，or get busy dying.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我們註定要經歷的一件事。所以，請看開一點。」

校長蔡國濤更是雙足一軟，若非旁邊三班班主任王貴文扶著，只怕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將是對二十七中這個國內甚至於國際人文名校來說，最具毀滅性的一次事件。

「口氣很大啊。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仰視你，大家都是爹生父母養的，同一個學校，更何況，轉學生，我的成績也不見得比你差吧！你所說的那些十年後，太抽象，我不懂！」黎瑩咬咬牙。

看到黎瑩眼睛里恐懼混雜著感激的神色，蘇燦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Shit！還是母語聽起來親切。」

蘇燦從沒忽略過自身的運動，重生這一年過來，不僅身高在這個階段猛長，肌體力量也在充沛，一時把黎瑩抓住，加上這個女生身體很輕，所以還能堪堪維持平衡，下方綁著安全帶的消防人員也在這一刻探出身，握緊黎瑩的腳踝。

Hope is a good thing and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 （最美好的希望永不會消逝）」

「Imagine this：you are thirty yesrs old and for life， keep getting married(試想，有一天你三十歲了，為生活奔波，準備著結婚).But ond day.your doctor tells you that you have an incurable disease and may not have more than twelve months to live.How would you feel？（但是有一天，醫生告訴你你患了絕症而最多只有十二個月的壽命，你會怎麼想？）」

孫蔓，唐嫵等人心都提了上來，蘇燦坦然沒有把握，這讓許多寄希望於他身上的人，都不由得感覺如墮冰窟。

「你其實懂的。」蘇燦一笑，手指彈彈手中的英語課本，「現在的英語書講人生，講News media。講architecture，講旅遊和詩歌，你還記得初中第一堂課，錄音機按下去的第一個鍵，Lesson one講的是什麼嗎？」

本來陷入回憶，陷入初中借擦頭，會用鉛筆作畫，回味之間的黎瑩聽到蘇燦最後一句還有些錯愕，周圍圍觀的人眾也集體愕然。

初中的課本自然絕對不可能描寫情愛，但是在所有人的心裏，這種八卦已經從拿到課本的第一課開始，就已經進行了，在這個青澀的年代，這課本記述著一種淡而青澀的曖昧。

Merry days will come， believe（相信，快樂的日子必將來臨）.

「很多很多年前」，至少對蘇燦來說是這樣，他就坐在課堂。在有光線從側面刺透進來的清晨，或者夏日熱氣蒸騰的校園，綠油油的葉子下，奮力的打球大汗淋漓，偶爾坐下遙望遠觀心儀的身影。

蘇燦藉著這幾句中英文混雜的話，成功的引發女孩深思，為他踱步逼近創造了三米的距離，他們之間還差五米！

蘇燦來自未來，未來網路爆炸的信息社會，各種資訊膨脹，而人們的歲月也逐漸度過，十年後現在的這些學生們，也會將這些往事在BBS翻出來，掀起熱烈討論，藉由此回去大家的過去。

In the day of grief， be mild （憂鬱的日子里需要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