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71章 夫妻之道
「哪裡，哪裡，我正要走呢，既然六姑娘來了，便好好同大姑娘說會話吧。」方姨娘面帶尷尬地笑意，明知謝清溪不可能聽見她先前的話，可看見這個六姑娘還是忍不住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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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樹元的一句話也猶如打開蕭氏記憶的大門，她怎麼能不記得呢。其實，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可他卻真的放在了心中，還特特讓人從京城買回來。結果剛拿到的時候，他便歡天喜地地拿過來給自己，誰知她一打開，就看見糕點上頭的霉斑。
可如果她知道，她將來要嫁的那個男子，身邊早已經有了別的女人，甚至兩人還有了孩子，只怕她會失望至極吧。
謝清溪卻不忍打破她心中美好的期待。
「什麼嫁妝不嫁妝的，這也是你一個小姑娘家能問的。」謝明貞顯然有些無奈，這個六妹妹可不象府里的其他姑娘，她可是主意最大的那個。
蕭氏這般幫大姑娘起架子，可方姨娘卻是著急地很。照著禮法，大姑娘的婚事她是沒權過問的。不過她可是親娘，便是沒人問過她的意見，但她依舊也是著急啊。
可她還是忍不住垂死掙扎一下，她也撒嬌道：「爹爹，那你明日也給我買稻花香的糕點吧。」
「不行。」謝樹元想都沒想，斷然拒絕道，他接著說：「爹爹答應過，這輩子只給一個人買的。」
等他出了胭脂鋪子時，結果一輛馬車便呼嘯地飛馳而過。李雲峰當即愣在那裡，若不是身旁有人及時拉了他一把，他險些被人撞倒了。
誰知，緊接著蕭氏滿臉笑容地看著她說道：「那個人就是我。」
謝清溪轉頭看了看她娘，又抬頭看了看她爹。在她這個親女兒面前這麼秀恩愛，真的好嗎？真的好嗎？
突然旁邊的謝樹元，摸著她的腦袋，不由感慨：「我的清溪兒，真的長大了。」
謝清溪掀開帘子，就看見方姨娘正陪著謝明貞坐著呢。兩人見謝清溪進來，都站了起來。
其實夫妻應該是這樣的吧。
而謝杜兩家，還在因為婚期的事情在相互說服呢。杜家態度堅定，非要在秋天的時候成婚，還給了各種理由。至於謝家這邊，老太太倒是因為大姑奶奶的關係，已經鬆了口。
謝樹元進來的時候，謝清溪正垂頭繡花，這個書袋她可是做了許久，是特別為謝清駿準備的。不過娘說了，會試的時候，考生帶入考場的東西可是不如有任何字樣花紋的，所以她還做了一個素色的。
李雲峰突然低低嘆了一口氣，他也不叫大峰好多年了，於是他說道：「如今我也不叫大峰了，我現在的名字叫李雲峰。
這樣綉了花的可以平時用，這個素色的可以帶進考場去。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之間多了一層隔閡。謝樹元並非草木，焉能無心。蕭氏是他的嫡妻，就算在他年少最得意之時，他都能記得掀起那紅色蓋頭時，心中的驚艷和愛慕。
「你還真是我大峰兄弟啊，我是村頭的鐵蛋啊，王鐵蛋。」這壯漢一見居然真的是老鄉，也格外的親熱。
於是下班回家的謝樹元，特地走京城的糕點鋪稻花香饒了一趟，買了這家最新鮮出爐的栗子糕。蕭氏最愛的就是這栗子糕，當初在江南的時候，她還提了兩回稻花香的栗子糕呢。
可李雲峰卻怎麼都記不得村頭的王鐵蛋，可看著面前這人親熱的面孔和欣喜的表情，他竟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不過想來他離家也有十年了，便是不記得了，也是正常的。
原來杜同霽那個叫柔兒的通房，是他曾經在路上救回來的，後來杜家見她可憐，便讓她賣身入了杜府，就在杜同霽的房中伺候著。
「六妹妹，你真是。」謝明貞搖了搖頭，卻也並不去糾正她。
李雲峰也知道，王川先前娶過一房妻子，只是好景不長，不久后便得了重病離世了。如今王川是個鰥夫，膝下也沒有子嗣，又因忙於生意，遲遲都未再娶妻。
所以蕭氏在此事上一點都沒鬆口，她最早的時間，那也得是明年二月。到時候謝明貞也不過才十七歲，這樣的年紀出嫁倒也不嫌晚。
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王川怎麼都要請李雲峰一塊去吃飯。李雲峰推脫不得，只得答應。誰知這王川竟帶他到城中最好的浮仙樓，李雲峰也陪過別人來過幾回，自然知道這裏的菜價，只怕是尋常百姓家的一月的伙食費呢。
於是他立即停住，還以為這壯漢有何吩咐呢。只聽那壯漢摸著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我瞧你有些象我兒時的玩伴呢。」
方姨娘趕緊坐下來，拉著謝明貞的手便說道：「太太如今說是不捨得你草草嫁了，到時候她是做足了姿態，留足了面子。可你呢，還沒嫁過去，便同夫家鬧了這樣一場，只怕你未來的婆母少不得要將此事怪罪在你身上。」
原本謝清溪還沒想好，如何料理這人呢。不過最近她正在看大齊律例，倒是從中得到了一些啟發。
那壯漢憨厚地笑道：「我老家是河南的，安陽府李集鎮下頭的一個小村莊，估計大兄弟你沒聽說過。」
謝清溪歪著頭，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她爹。不是說好的，我
李雲峰一見這人將自己的本名都叫了出來，心中再不疑他。況且如今他這等模樣，誰還會費勁心思地同他攀關係呢。
蕭氏抿嘴一笑，解釋：「你爹爹只是見你被扎破了手指，居然沒哭鼻子，反而說沒事這才會有此一說吧。」
「不過是順手罷了，不用謝。」面前這壯漢面相憨厚老實，隨口笑了下更是顯得無公害。
不過他自從上任之後，公務便頗為繁忙，就算是回家之後，也甚少有時間教導幾個孩子的功課。清駿他倒是不擔心，如今在書院裡頭一心讀書，便是連家都極少回。至於清懋和清湛，都是自覺自律的孩子。
謝明貞忍不住笑道：「清溪，你還小，並不懂。」
於是謝樹元拿出一直拎在手中的油紙包，謝清溪歡呼地扔下手中的綉架子，便要去接，還笑呵呵地說道：「是稻花香的糕點，爹爹怎麼知道我愛吃。果然爹爹對我最好了。」
「婚姻大事，哪有姑娘家親自過問的，姨娘這話也就在我這處說說，要是被旁人聽見了，還不知如何說我輕浮呢。」謝明貞依舊是不緊不慢。
說著謝清溪便去翻坑上的綉品，一針一線莫不飽含著，新嫁娘對於未來的期待和憧憬。謝清溪忍不住轉頭看了她大姐姐一眼，只見淡雅如謝明貞，此時都羞得微微垂著頭。這樣如花一般的女子，心思純正善良，只怕是在一心期待著她的良人吧。
謝樹元拿著栗子糕的時候，想著從前的那些往事，忍不住笑了。
蕭氏正在屋子裡同謝清溪說話，如今她不用理家，突然空閑下來，她反倒不知做些什麼。好在這幾日清溪都有過來陪自己說話，她指點指點女兒的女紅，丫鬟們在旁邊湊湊趣，時間倒也好打發。
這日李雲峰依舊照著往常的習慣，去了城西的一家胭脂鋪子。他唱的是花旦，不僅身條又好，這扮相更是重要。所以這化妝用的水粉，他都是要自己親自買了才放心的。
再打聽之後，才發現杜同霽每回去都是去找一個叫李雲峰的人，這人在雲祥戲班子里唱的是花旦，如今也算是戲班子的台柱子，很是受一些人追捧。
她看著方姨娘笑著說道：「我來的倒是不湊巧，可有打擾姨娘和姐姐說話了。」
待一頓飯之後，李雲峰便對這個外表憨厚的王川有了新的了解，原來人不可貌相說的便是人家。別看王川樣貌老實，可是做的可是如今卻時新的二道販子生意，將一處低價的東西運到另外一處高價賣出，依次做著生意
「不過如今俺也不叫王鐵蛋了，之前找了個先生給我重新取了個名字，叫王川。」王川依舊笑得憨厚老實。
謝清溪看了一眼謝明貞手中還在做著的綉活，便笑著問道：「大姐姐繡的可是嫁妝？」
誰知她去接的雙手卻撲了個空，謝樹元將油紙包往旁邊一提，放在蕭氏的面前說道：「這是你娘最愛吃的，可沒你的份。」
「大姐姐，若是你未來的夫婿心中已有了旁人，你會後悔嗎？」謝清溪還是忍不住想要問道。
不過他又四處看了看女子化妝用各種水粉口脂，店裡的老闆娘還笑著問他，是不是給心上人買的。李雲峰只淡淡搖頭，斯文有禮的模樣，旁人第一眼瞧他，定不會覺得他是從戲班子那等三教九流之地出來的。
其實對於這門婚事，她說不上期待也說不上失望。伯府的嫡子，按照這身份，確實是她高攀了。可是呢，謝明貞不同於方姨娘，一輩子在內宅之中，沒見過什麼市面。她也是蕭氏帶在身邊理過家的。
是的，在她還是蕭婉婉的時候，那個還並非探花郎的謝樹元，便無法忘記那一片桃花林之下，她人比花嬌的模樣。
方姨娘還想說話，便被謝明貞制止了。
「讓娘來看看。」蕭氏見謝樹元嚇著孩子，便立馬瞪了他一眼，趕緊握住謝清溪的手臂。
可謝樹元卻將油紙包又往前拿了下，笑著說：「還記得在蘇州的時候，你說想吃稻花香的栗子糕。」
「爹爹為何突然這麼說。」謝清溪有些好奇謝樹元這突如其來的感慨。
「可是白草庄？」李雲峰顫抖地雙唇，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於是謝清溪乾脆嘟著嘴巴，盯著她娘。蕭氏這般坦然的人，都被她看的面紅耳赤，一時是伸手去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有時候謝清溪真的怨恨這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因為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多少女子一生的不幸都毀與此。
這會謝明貞還不緊不慢地繡花呢，方姨娘簡直跟火上房子一般上火，她問道：「我的好姑娘唉，太太那頭究竟是怎麼說的？這婚期到底定在幾月啊？」
李雲峰左謝右謝過，正要離開的時候，就聽那壯漢突然喊道：「等等。」
李雲峰趕緊行禮謝道：「多謝壯士出手相救。」
這伯府的三房如今聽著不錯，要是日後分家了，估計也只有一份薄薄的家產。更別提，自己嫁的這個還是三房的次子，到時候這過日子只怕還得媳婦往外頭貼嫁妝呢。
於是真正幹壞事的謝清懋就被忽略了。
他是這家胭脂鋪子的老主顧了，自打雲祥戲班一年前來了京城
方姨娘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謝清溪倒還笑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方姨娘呢。」
這幾日謝清溪在家特別地乖，乖到連蕭氏都忍不住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怕被爹娘發現，所以才這麼表現的。
後來連謝清溪都不得不佩服她這個三表哥，居然連這個李雲峰和杜同霽的那個通房乃是兄妹的事情，都能打探出來。此等人才，要是不進入情報系統工作，實在是國家和人民的損失。
「好了，姨娘，我的婚事都是太太做主的。太太如今既然這麼做，那定是為了我好，咱們只管聽著便是。」謝明貞立即正襟說道。
「知我者，夫人也。」謝樹元眼角帶笑的看著蕭氏，雖然如今他們都不是年輕的時候，可是歲月沉澱下來的不僅僅是皺紋，還有夫妻之間的相濡以沫。
可謝清溪死活說沒有，不過蕭氏也確實沒發現她有幹什麼壞事。蕭氏還特地觀察了謝清湛好幾日，發現他也是依舊如尋常一般，一點亂子都沒惹到。
謝清溪沒想到謝樹元站在旁邊看，哎喲了一聲，手指就被針尖扎破了。她趕緊將手指含在嘴中吮吸，又低頭查看書袋，生怕手指上的血滴落在上頭。
謝明貞這會放下手中的活計，輕笑著說道：「姨娘還是坐下慢慢同我說吧，我抬著頭也怪累的。」
「姑娘，不是姨娘替你瞎操心，只是這其中的道理，你如今還年紀沒經過事，只怕是不了解。」方姨娘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後來蕭氏只能安慰自己，看來清溪兒真的長大了。懂事了，她好生安慰啊。
「清溪的綉工倒是越發出眾了。」謝樹元看了會，點頭稱道。
方姨娘一手捏著帕子，一手輕嘆，若不是她素來懼怕蕭氏，這會恨不能衝到蕭氏跟前去問個清楚。她看著謝明貞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由嘆了一口氣，到底是姑娘家，不知道這其中的險惡啊。
謝清溪笑：「咱們是親姐妹，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呢。」
「沒事，只是扎破了手指而已。」謝清溪笑著說道。
於是他趕緊拉住王川，剛想勸阻地時候，就聽這王川不在意地說：「大兄弟，你只管聽哥哥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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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呢，謝樹元有些記不清楚了。他只記得，每一次都是他低頭，每一次都是他先靠近一步，每一次無論他們如何冷戰，她永遠都那般淡然冷靜。
後頭王川還將李雲峰送回戲班子后，不時都會來戲班子找他。有時候帶些水果糕點，有
要是這個杜同霽沒和她大姐姐訂婚，反而能不顧家族反對，一心一意和這個柔兒在一起，謝清溪倒也佩服他是條漢子。可這賤人，不僅想著通過娶大姐姐，得到謝家這個有力的岳家，又想著保全自己的愛妾和庶子。
可蕭氏卻一直沒點頭，他們四月份剛回的京城，到了九月份就要將女兒嫁出去。這滿打滿算，也才五個月的時候，別說是過禮了，便是準備嫁妝都是不夠的。況且了，他們謝家將閨女這麼草草嫁出去，外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謝家姑娘是多愁嫁呢。
「不知大哥老家是何處的。」李雲峰只是客氣地問道。
有一回，謝樹元見她實在想吃的很，還特地讓人從京城買了回來。待送到蘇州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就拿給了蕭氏，結果兩人一看，發現那糕點上頭都發霉了。
謝清溪覺得她真的聽不下去了。
謝樹元如今已經領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的缺，這可是正二品的官職，比之他之前要升了半級。他如今不到四十歲，便已是朝中的二品大員，實是有些春風得意。
謝樹元一想到這些嫡子，就忍不住驕傲。別人家能有一個出息的孩子，便已是祖上燒了高香的。而他謝樹元養的三個嫡子，那都是個頂個有出息的孩子。
「我只是說了一句，蘇州的糕點都比不上京城的稻花香，誰知你竟當真了。」蕭氏的臉頰染上兩朵紅暈，小姑娘般的嬌羞出現在她的臉上，卻絲毫不覺得彆扭。
「哎喲，就是白草庄，大兄弟，你咋知道的呢。」那壯漢也是笑得格外開心，末了，還仔細地盯著李雲峰的臉左看右看了，突然問道：「你可是我大峰兄弟？」
於是蕭文桓特地派人跟蹤了杜同霽好幾日，這才發現，杜同霽每隔幾日便會去一家叫雲祥的戲班子。要說這家戲班子在京城名氣也不是頂大的，犯不著日日都去。
所以，既然都已經低頭過那麼多次，既然都已經服軟過那麼多回，又何必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將她推開呢。
蕭文桓號稱京城包打聽，交友範圍之廣，簡直是上至王孫公子下至三教九流。這次謝清溪是下定決心要讓杜同霽去死，而且她還要保全謝明貞的名聲，最起碼要讓京城的這些貴夫人都知道，是這個姓杜的道貌岸然、禽獸不如。
不過怨念完了之後，謝清溪托著紅艷艷的小腮幫子，看著她娘嬌羞的模樣。
這個柔兒說是婢女，倒不如說是陪杜同霽一起長大的玩伴差不多，所以兩人感情深厚實在也是不難理解。
爹，娘，請問我真的是親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