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93章 重學宮規
江姨娘臉色一僵，大概也是被老太太明晃晃地打臉，覺得難堪吧。不過她還是強撐著笑臉說道：「就算選不上正妃，這不還有側妃呢。咱們明芳這等樣貌家世，又豈會選不上側妃呢。況且側妃可是能上了玉牒的。」
都說她偏心女兒，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這兩個兒子，誰都不需要她擔心，各個都是好樣的。就那麼一個女兒，這麼大年紀了，卻處事不親，不過因為五千兩銀子就被人哄的，險些要賣了自己的親侄女。
而謝明貞的婚事就是在十月末定下的，不過兩家換了庚帖，又下了小定。謝樹元到底不想女兒嫁得太過倉促，想等著到明年春闈之後，若是蔣蘇杭能高中，到時候再成婚也是雙喜臨門。
「可明芳不過是個庶女，這皇子正妃的位置豈是她能肖想的。」老太太雖說有些偏心江姨娘這一系的，可腦子卻沒壞掉。
蕭氏點頭，問道：「明芳和明雪是要進宮選妃的？」
內務府和戶部的人到了謝家的時候，是由謝樹元親自接待。饒是內務府這種眼睛長在天上的，那都客客氣氣地請安。
這粥做的又稠又香，可見確實是下了功夫的。江姨娘又拿了小勺子輕輕地攪動，讓這黏稠的粥好早些冷卻。
因著宮中選妃，所以如今從宮中出來的嬤嬤，那都是一人難求的。當然有些人家，早早就請了人在家中，而有些人家則是如今匆匆請人，更有人家是聞風不動。
老太太目光瞪著她，卻輕聲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好在蕭氏又說：「若是弟妹要給雪姐兒請，我也不會攔著的。此事弟妹自己做主便是了。」
戶籍官偷看了太監一眼，兩人也算合作了好幾日，他知道這個太監在別家可是收了不少好處的。可是這謝家卻是一點表示都沒有，不過戶籍官只在心中嗤笑一聲，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府上，這閹豎也敢在此放肆。
老太太輕點了一下頭，誇讚道：「自打你走了之後，便是再好的廚子給我菱粉粥，我都覺得沒你做的好吃。」
可是紅顏未老恩先斷，多少后宅女子早早便斷送了自己的一生。而象江姨娘這樣還有兩個女兒可以期盼的人，到底還是有些盼頭的。
「我觀大人府上的戶籍，共有小姐
至於明芳，才是謝樹元最擔心的。
「你素來就是個孝順的，姑母也知道你如今不容易。」老太太輕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說道：「可當初既然選了這條路，如今便是再沒後悔一說的。」
老太太當下便臉色陰沉了下來，她幾乎是咬著牙將話擠了出來的，：「側妃？」
蕭氏看了她一眼，只低頭輕笑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不過我倒是沒想過這事呢。」
可是蕭氏這麼明晃晃的做法，那是一點都不考慮老太太的心情了，所以老太太對她的不滿簡直是日積月累了。如今就算她做得再好，都覺得這人是假惺惺的。
閔氏被她這說法氣的險些吐血。
太監這幾天被各家捧慣了，頭一回碰上這麼不配合的，心中立即悻悻，想著日後定要讓你家的姑娘都落選了。
「可是姑母，選妃是皇上的意思啊，明芳若去應選，萬一真被選中又當如何啊。」江姨娘嚇得立即跪了下來。
然後，謝明雪姑娘學規矩的日子就正式開始了。
雖然知道謝明雪入選的機會不大，可是閔氏卻還是忍不住抱著希望，若是自己能成為皇子妃，那以後可就是超一品的親王妃，看這大房還能壓過自己？
江姨娘抽泣了兩下，便又是用袖子擦淚，她抹乾眼淚才敢說道：「姑母，按理說這等事情我原不該煩惱你的。可都怪我年輕時不懂事，一味地頂撞太太。到如今我的明芳竟是受了我的牽累。」
不過謝樹元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宦官的意見，反正不管是女兒還是侄女，他都不願意她們入選。明雪年紀才十三歲，雖在選妃範圍內，但她個子矮小，只怕觀容這一關她都過不去。
只見老太太斜視了她一眼，怒斥道：「我勸你還是歇了這份心思。你若是要給明芳謀一門好親事，我自是不會攔著。可是你想著讓她去給人做妾，別說是我不同意，便是樹元也不許的。到時候他一怒之下，將你送走，我到時也是救不了你的。」
江姨娘這會頭搖的更厲害了，這些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她只不過是想女兒有門體面的婚事
江姨娘並不知老太太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她只能跪在地上安靜地聽著。
江姨娘見老太太神色有異，只輕笑了一聲，趕緊告罪：「都怪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怎麼還提這些傷感的事情，倒是惹得你白白不高興。」
謝樹元淡淡回道：「確實是，不過長女明貞早有婚約在身，如今已過了小定，並不在此次選妃的範圍之內。」
不過蕭氏就是不喜歡她這種處處要沾公中便宜的模樣，說是給姑娘們請，到時候她請的嬤嬤還不是只教明雪一人。蕭氏也知道自家那女兒和明雪有些不對付，何苦讓兩人又湊在一塊去，若是鬧起來，她還心疼呢。
謝樹元點頭，說道：「她二人皆無婚約在身。」
「請嬤嬤？」蕭氏聽著閔氏的來意，便含笑看著她。
「都難為你了，一去江南就是十年。」老太太也輕聲說道。
老太太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心疼地說道：「這又是怎麼了，可是這府裡頭有人給你委屈受了，若是有，你只管告訴姑母便是了。」
早知道就該給明芳早早地擇偶的，他只是沒想到皇上的旨意來的竟是這樣快。他和蕭氏都忙著明貞的婚事，哪裡有功夫再替明芳相看，再說這麼匆匆定下，萬一又是第二個明貞呢。
「那貴婦的二姑娘如今15歲，三姑娘如今13歲都在可選妃範圍內。」那戶籍官又說道，不過他還是抬頭小心地覷了一眼謝樹元，這兩位不會都有婚約吧。
閔氏一想著大房不也有個明芳要進宮，這請嬤嬤的錢就該公中出才是啊。
戶部和內務府的動作都很快，從十一月初一開始便在全城登記各家適齡的少女。皇上也說了，只要是正五品以上沒有婚配的姑娘都要登基。
等送走這些人後，謝樹元就回了後院，蕭氏早已經等候在那處。她一見謝樹元回來，便迎上去問道：「前頭怎麼說？」
蕭氏不耐煩聽她這些話，她也聽清楚了閔氏的來意，直接便說道：「教溪姐兒規矩的事情倒不好勞煩弟妹操心，弟妹若是想請，那隻管請便是了。倒也不用特地過來問我。」
「好了，你也別傷心太過，明芳到底是樹元的
江姨娘抽抽泣泣地點頭，但她心裏早就存著想法，所以這會又幽幽開口：「可是皇上不是剛頒布了詔令，要在全國為皇子們選妃，咱們明芳如今才十五歲，這不正好附和這選妃的條件。」
江姨娘只搖著頭，不敢開口說話。
「你以為當皇子妃便是這等好事？」老太太冷哼一聲，她說道：「皇上如今膝下長大成年的皇子便有十來位，而這次選妃的是從大皇子到五皇子，誰都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面和心不合。大皇子生母不過是個宮女，不過這宮女命不好，生下皇子沒多久便去了。所以大皇子是由德妃養育長大的。」
江姨娘被她的臉色唬了一跳，再不敢輕易開口說話了。
「姑母，明嵐這丫頭同我說，您這兩日胃口一直不是很好，我特意給做了你最喜歡的菱粉粥。」江姨娘將食盒打開，從裡頭端出一個白瓷小盅出來，一打開蓋子，便是撲面而來的香氣。
不過她也沒立即駁斥她，反而是沉默了一會。之前外孫女不過是在家中住了些日子，老大媳婦立即就把清懋打發去了書院讀書，底下兩個小的也都送去了永安侯府。
「二皇子的生母是文貴妃，這兩年朝中時不時有人勸皇上立后，而其中呼聲便高的就是文貴妃。只不過皇上遲遲卻不答應立后，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老太太雖也出身江家，可是她是在江家最鼎盛的時候下嫁的，而且她能有如今的地位，完全是因為有個出息的丈夫。
如今方姨娘一心想著大姑娘的婚事，對這受不受寵看得自然是淡了。可是江姨娘的兩個女兒都還沒著落呢，她自然是日盼夜盼，只盼著謝樹元能想起她來。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姑母的話，這女人啊，還是要當人家的正頭娘子才行。」
原本伺候在一旁的兩個大丫鬟，立即便出去，守著在外頭不讓旁人輕易靠近。
那頭學的熱熱鬧鬧，而這房跟個沒事人般，惹得江姨娘在院子哭天抹淚的，就差沒說蕭氏虐待庶女了。
這不是明白著不願再和杜家有所牽扯，所以大姑奶奶那日久生情的打算也就落空了。老太太也覺得外孫女處處都好，她
戶籍官在心底輕出了一口氣，趕緊在冊子上登記下來。
「姑母。」江姨娘輕顫著嘴唇，這豆大的淚珠便順著眼角流了下來，讓老太太看了就更是心疼了。
其實老太太也覺得蕭氏這個兒媳婦，看著體面大度，可是卻是把自己兒子拽的死死的。大房回來也有半年，這府里誰人不知道，大老爺從來只在大夫人的院子裡頭，兩個姨娘的院子是從來不去的。
人一到了府上，閔氏就趾高氣揚地領著去給蕭氏瞧了。
所以這會江姨娘看著老太太，那眼中已是起了水霧。她急急地放下小碗，轉頭過匆匆用袖子抹了下眼淚，緊接著便對老太太說道：「請老太太恕罪，我失態了。」
江姨娘立即輕笑，旁邊的魏紫拿出長柄瓷勺在裡頭攪動了下，熱氣順著口子騰騰地往上冒。魏紫正要拿過小碗給老太太盛一碗的時候，手中的瓷勺就被江姨娘接了過去。
閔氏說的直接，蕭氏駁斥的也直接，不好意思，這事我沒想過。
閔氏回去后，越想便越是生氣了。最後竟一氣之下真拿了數百兩請了位宮中出來的嬤嬤，聽說以前在宮中就是專門管教化的，規矩是頂頂好的。
戶籍官和內務府的管事太監對視了一眼，還是那太監笑著說道：「皇上的旨意上也言明，此次選妃乃是在未婚配的貴女中選擇，既然貴府大姑娘有了婚約在身，那自是不在範圍之內了。」
「公公也說了，到了明年她才適合，那今年自然就不適合了。」謝樹元板著臉不客氣地回道。
「那是因為皇上遲遲都沒選定太子人選，所以他才不想立后，不想打破如今朝中內外的平衡。」老太太輕聲說道，她看著江姨娘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光：「你呢，只想著表面的風光，你可知老太爺是何等位置，若是咱們家出了一個皇子側妃，那就意味咱們謝家站隊了。」
謝樹元點頭：「此事我會同明芳說的，好在離選妃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咱們也可以慢慢想法子。」
於是閔氏便想著請嬤嬤，不過她出去一打聽，這些嬤嬤光是請到府上就要給上百兩的銀子，更別提每個月還要置辦衣裳，還
老太太一聽她提起謝明芳，心裏一下便明白，只怕這個侄女是為了明芳的婚事才同自己來哭訴的。
「姑母。」江姨娘輕叫了一聲，隨後堅定地說道：「能給表哥做妾，我從未後悔過。況且如今我還有明芳和明嵐兩個女兒，又怎麼會後悔呢。」
江姨娘一邊往壽字描金小碗裡頭盛粥，一邊輕聲說道：「我在江南的時候，就想著啊，什麼時候能給姑母再做一回菱粉粥啊，有時候想著京城的爹娘，還有姑母您，這眼淚就忍不住地落。」
閔氏一聽當即便說道：「這請了宮裡的嬤嬤倒也不是全為了咱們家的雪姐兒，如今溪姐兒年紀也漸漸大了，還有下頭的幾個姑娘，反正都是要選規矩的，這宮裡的嬤嬤最會教人。調教出來的姑娘那各個都是端莊大方的。」
「我是你親姑母，也是明芳和明嵐的親祖母，自然是盼著你們好的。我雖不喜歡蕭氏，可也知道她是個容人的人，所以你只敢讓明芳好生侍奉嫡母，萬不可想著這些事情。」老太太說完之後，也疲倦地輕吐了一口氣。
「只是我瞧府上的四姑娘今年十二歲，待到了明年選妃之時，她這年齡倒是正好符合的。」那太監笑了笑說道。
「其實只要好生教導姑娘們，這事也不是躲不過的。」蕭氏說道，只是她了解江姨娘的性子，只怕這選妃的事情在她眼中那就是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她怎麼會讓明芳輕易放棄呢。
「明貞有婚配，倒也不礙事，那兩人也算有些眼色，並未追問。」謝樹元輕聲說道。
老太太一怔，她是真的沒想到，江姨娘竟是打的這主意。
閔氏倒也理直氣壯，說道：「如今京城但凡有入宮選妃的人家，都為家中姑娘請了宮裡頭出來的嬤嬤。不管這選上選不上，咱們的規矩總是不能錯的，你說是不是大嫂？」
「咱們家倒也不好太特殊，如今明貞已是擦邊躲過的，倒也不好所有姑娘都不去參選。」謝樹元有些心煩地說道。
不過那太監卻又看了一眼戶籍上，只咦了一聲，謝樹元抬頭淡淡看了他問道：「不知這位公公有何疑問？」
老太太看著她又細緻又恭敬的模樣，不覺這心中都舒緩了好些。
她如今年紀也大，還能替這些兒女操多久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