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96章 獨佔鰲頭
等回了王府，陸庭舟在書房之中，聽完齊力的話只沉默不語。
冬天越來越冷，直到一場大雪將整座京城覆蓋之後，新年也終於來臨了。這裏的新春總是那樣熱鬧又隆重，從臘月開始能一直忙活到正月裡頭。
「小六啊，你這扳指倒是不錯。」皇帝眯著眼睛看了眼他手上的扳指，又笑道：「以前倒是未見你帶過這種東西。」
大雪是在除夕那天下下來的，謝清溪一起床就感覺到窗外似乎比往日都要白，待穿戴好了衣裳出去，便瞧著滿天柳絮般的大雪，突然高興地問身邊的人說：「你們覺得這大學象什麼？」
謝清溪笑了一下，感慨地說道：「不愧是我的丫鬟，各個都沒有詠絮才啊。」
皇帝看著面前的陸庭舟，有些頭疼地問道：「就不能讓朕安生兩天嗎？」
而姑娘這頭，明雪依舊隨著嬤嬤學規矩，準備六月份入宮選妃。倒是謝明芳這邊，蕭氏讓身邊的沈嬤嬤去教她規矩去了，畢竟沈嬤嬤也是侯府出身的老嬤嬤了。
當初太、祖皇帝創建這支力量，是為了保護歷代皇帝的安危。可因先皇是非正常死亡，所以這支力量最後落在了身為王爺的陸庭舟之手。
他頭有些累，昨個實在是鬧得太晚，今個又要處理這元宵縱火案。有時候皇帝又覺得這幫大臣就喜歡小題大做，五城兵馬司不是已經將人捉住了，只管處置了便是了。
這一日里京城鬧市內設有燈會，各種造型獨特製作精緻的花燈，都會在這一日中擺出來。至於猜燈謎這等又有趣又有獎品拿的消遣，自然是少不得的。所以這一日，街市上可謂是人流涌動，摩肩擦踵。
元宵節本該是最熱鬧的節日，這一晚全城老老小小都要上街觀燈，就連平日里大門不出的小姐們都能在這一日同大家一起出門。
大姐姐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就在五月份，到時候不管蔣蘇杭中不中進士，她都要將出嫁。所以方姨娘自然是日也求夜也求，畢竟一個進士的女婿和一個舉人女婿，這中間可是天差地別。
「你是哪宮的奴婢。」齊心忍不住問了句。
待陸庭舟離開后，這太監才起身吐了一口，狠狠道：「待老子伺候好了皇上，飛黃騰達了，看你以後在老子面前還怎麼囂張。」
皇帝立即點頭，「就是這樣，這幫大臣簡直是閑來無事，抓住一丁點小事便要小題大做。
雖說謝舫是內閣老臣，可是因自己的親孫子也參加這科的考試，所以他一早便迴避任何關於科舉的事情。
謝清溪輕輕點頭，可心裡頭卻也猶如擂鼓一般，又激動又緊張。
謝清駿看著她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可是心頭猶如打翻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都嘗了一遍，最後混合在一處，卻是不知要如何說了。
謝清駿脫口便想說，你替他遮掩，這本不是大事，但問題是人家如今是要等著生吃了你。
等三月初九，三年一度的會試終於是開場了。謝樹元親自將謝清駿送至貢院門口，負責監考的翰林看見他父子兩人還親自過來問候。待進考場時，負責檢查考生的人一聽謝清駿的名字，只草草地看了兩眼就放人進去了。
蕭氏到底也想問，不過看兒子的模樣，卻還是沒問，只讓人扶他回去歇息。
其實就算他不說，謝樹元也有意讓他下一科在參加。畢竟謝家一門兩解元本就夠顯眼的，若是兩人會試都考的好了，只怕這謝家的門檻都被踏平了。
謝清駿看著她一心維護陸庭舟，竟是一下怔住不知要如何說下去了。
不過這考試也並非全憑實力，有時候運氣和主考官的偏好，則也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這些朝堂的事情，自然有人去煩心。
「救命，救命。」宮女一看見陸庭舟竟是要過來抓他，卻被齊心上前一把擋住，還把人推倒在地。
「清溪，你如今還小。」謝清駿覺得他連話都不能說的清楚明白，生怕唐突了面前的小姑娘。
畢竟自家兒子能以十六歲之弱齡考中解元，那就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謝樹元也霍地送了一口氣。
※※※
謝樹元也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謝家的未來是長長久久的，他不急在一時，他的兒子自然也不急在一時。
「臣弟覺得既然此時牽扯到了庄輔和文天權二人，若是冒然掀過，只怕朝中大臣會有異議。」陸庭舟神情尋常地說道。
雖然他如今尚未離開，可誰都知道這位恪王爺遲早會離開京城的。
「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差點被人拐賣。」謝清溪抬起頭期待地看著她，輕聲說道：「是他救了我，他以王爺之尊救了我。我自然要替他遮掩一番。」
他對著還是小姑娘的妹妹，實在說不出你若是嫁給他這種話。
齊心呵道：「大胆奴才，王爺在此，也敢無禮。」
謝清駿霍地盯著她，幾乎是咬牙，他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遲早是要離開京城的，若……」
「清溪，你可知道他的身份嗎？他可是太后的嫡子，是今上的親弟弟。」謝清駿說著，可是有些話卻無法說出口。
皇帝此時臉上浮現一抹尷尬地笑，要是太醫來了，發現他只是縱慾過度，只怕傳出去又有御史要上摺子勸諫了。
「奴才回去一定好生管教她，還請王爺恕罪。」這太監只是磕頭請罪。
陸庭舟遲早是要就番離開的，而他的番地乃是葉城，那是一個邊關之地，百姓生活困頓貧窮。而在那座城池的不遠處，就有大批對大齊江山覬覦的異族人。
而在拐彎后，一直留在此處的齊力，便一直等到他們離開才出來。
「正是，正是，她衝撞了王爺實在是罪該萬死。」太監又是磕頭又是請罪地，說完還惡狠狠地瞪了宮女一眼。
「救命，救命。」少女哀哀地哭泣，只敢說出救命兩個字。
待看榜的人終於跑到門口時，只聽他在外頭便激動地大喊：「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咱們大少爺是此次會試的頭名。」
那就是會元了。
「奴婢覺得想鹽巴。」丹墨則是看著地上堆積的大雪這麼說道。
自他年少懂事以來，這種無力地感覺還從未出現在謝清駿的心中。
就連蕭氏這樣平日對拜佛之事，不是很熱衷的人，這會在院子里設了個佛堂，每日要早晚都要上香念經。聽說方姨娘那邊就更加離譜了，光是經書都抄了好幾本了，都是在祈禱蔣蘇杭能中進士的。
「喜歡嗎？」謝清駿遞到謝清溪的面前。
團圓飯都是在晚上吃的，就連宮中都不例外。宗室在這一日內都到宮中領宴，陸庭舟見天色太晚，並未帶湯圓一同前往。他身邊只帶了齊心和齊力兩人，齊心尋常跟在他身邊多些，而齊力則多是在府中。
謝清溪有些慌張地看著他，立即說道：「並不是我不願意告訴哥哥，只是他當年乃是私自出京，若是讓旁人知道，萬一傳到皇上耳中，豈不是徒引是非。」
陸庭舟不說，他只看了齊心一眼，齊心便立即吊起眼尾，不屑地看著跪著的人說道：「這宮
待到了第二日，謝清駿神色已恢復如常，又將自己在考場寫的文章默寫出來給謝舫和謝樹元看。這會就連謝樹元看了，都挑不出毛病。
這會又牽扯出兩個皇子，朝中大臣紛紛要求徹查到底。
「你一早便知道林君玄便是恪王殿下？」謝清駿一手扶著額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自己這個天真爛漫的妹妹居然將全家人都瞞了過去。
「王爺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相信大皇子很快就知道，二皇子派所謀划之事了。」裴方回道。
裴方面無表情地回道：「皇上如今心性大變，又受這些神佛道教的影響，只怕是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這會陸庭舟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宮裡是最重規矩的地方，既然人給你們調、教了，也該好生教導才是。」
可又經過調查，卻發現這些人乃是從跟著外地流民到京城附近，又與唐國公文天權又有了牽連。一個意圖縱火案卻牽連到了兩位皇子身上。
先前先皇旨意下來時，同窗還笑說，竟是連十三歲的姑娘都在參選之列。於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妹妹慢慢要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再過一個月她就又要長大一歲了。歲月的腳步是誰都阻擋不住的，她終究是要一步步慢慢長大的。
「臣弟倒是覺得，不如讓兩人各自回去閉門思過，畢竟無風不起浪，特別是庄輔此人，若是此案真同他有關，那他這個京衛指揮使可就是監守自盜了。」陸庭舟端起旁邊的茶盞，左手拇指上出現一個通透如水的扳指。
可先皇還未能等他成年，便駕鶴西去。后今上繼位之後，便將此處封作陸庭舟的番地。
因著大雪，此次宴會依舊在長明殿中舉行。陸庭舟領著齊心兩人往那邊去，誰知在路過某處花園時，突然從斜里竄出一個人，頭髮凌亂穿著一身宮女的衣裳，臉上帶著彷徨驚恐的表情。
「就是，你這打傷了可不要緊，但污了咱們家王爺的眼睛，那就是罪大惡極了。」齊心聲音尖細，將這受寵宦官的形象拿捏地是活靈活現。
「我知道啊。」謝清溪垂著頭，軟軟地說道。
可就在這一日，五城兵馬司的人卻抓到一夥意圖在元宵當夜縱火，以製造京城恐慌的兇徒。後來這幾個人被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拷問，卻招出了一個人，那就是德妃的親哥哥，如今擔任京衛指
而陸庭舟如今所在的番地葉城，便是當年太、祖大破瓦刺人的城池。先皇再世時，就曾言要將此地作為陸庭舟的封地。
「謝清溪。」直呼姓名的叫聲，讓謝清溪僵硬的身子忍不住抖動了一下。
這個宮女模樣的少女，年紀看起來很小，就連模樣都未長開。此時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然是被人凌虐過的，而她左耳處更是血肉模糊的，好似被人咬過般。
可是謝清駿突然抬起頭看著他，他說：「你不一樣，你就是應該是事事如意的。」
沒等出了正月，庄輔這個京衛指揮使就當不下去了。而唐國公也被皇上訓斥，讓他在家中閉門思過。皇帝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卻讓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加生氣，兩人在馬球上險些動起手來。
「皇兄若是身子不適，便召太醫過來瞧瞧吧。」陸庭舟抬頭看了眼，建議道。
「這幾日在練習騎射，便帶上了，今個倒是忘記摘了。」陸庭舟不經意地說道。
唯有謝清駿，從始至終都面帶微笑，寵辱不驚。
謝清溪索性站在廊廡之下，一邊看著外面飄零的大雪，一邊說著謝道韞的故事。
而此時謝清駿正在拿紙給謝清溪疊千紙鶴，他手指修長，關節均勻，極是好看。那紅色的紙張在他手中被一折一疊，沒一會一個漂亮的千紙鶴便出現在他手中。
當年太、祖平定天下之後，曾率軍打退過瓦刺人，讓其幾十年內都未恢復元氣。
「奴才遵命。」那太監見恪王爺好像並不要追究一般，不禁想起宮裡頭的傳言，都說這位王爺跟那天上的神仙一樣，無欲無求的，不過對底下的奴才還算寬厚。
這會謝家的消息也不比旁人多。
他面容普通，身材正常，是個站在人群之中別人都不會注意的再普通不過的人。可誰都不知道，就是這個一切普通的男人，掌握著大齊朝自開國以來，便秘密存在的一支力量。
「回來了，回來了。」只聽外面有吵嚷的聲音，謝樹元霍地頓住，頭直勾勾地盯著窗子外頭看。
他趕緊擺手，又轉移話題：「你覺得此事如何處置才算妥當？」
一切都在十六年前錯位了。
會試一共要考三場，每場三天，吃喝住都要在監舍之中，因此對於考生的毅力是極大的考驗。好在謝清駿自小便練習騎射，身體較一般的書生自然是好多
老太太一瞧孫子這臉色，便立即心疼地讓他趕緊回去歇息，又讓人去廚房熬些滋補的燕窩粥。等他睡醒，再端給他喝。
硃砂抬頭看著天上飄飄落落的雪花，便搶先說道：「奴婢覺得象鵝毛。」
就在少女要說話時，就見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有好些人過來。不過領頭的太監原本凶神惡煞的臉，在看見陸庭舟之後，立即驚慌失措地跪下，接著就磕頭道：「奴才該死，沒看見王爺在此處，還請王爺恕罪。」
「你對此事怎麼看？」陸庭舟問道。
「趕緊把這小蹄子拉回去，這批姑娘裡頭還正常的可剩不了多少了。」這太監獰笑了一聲，吩咐身後的人說道。
「小姐，什麼是詠絮才啊。」硃砂立即問道。
而如今謝家全家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謝清駿參加會試的事情。謝清懋在中了解元沒多久，便私底下同謝樹元說過，明年並不想下場。
陸庭舟看了那宮女一眼，又說道：「人就算是教導也該好生教，臉上帶著傷，還如何到主子面前去。」
四月中旬放榜時，謝家早早便派了家丁去等著放榜。謝清駿本人倒還是淡定，可謝樹元自己卻書房之中踱來踱去，恨不能自己親自去看看榜單。
「歧路。」陸庭舟輕聲重複了一句，卻突然嘲諷地說了聲：「他可不就是在歧路上。」
待齊力離開之後，從身後的書架之中，突然走出一個人。那書架並非是機關，只是利用人視線的盲區。
「哥哥，都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認為正確的事情，就未必是適合我的事情。如果事事都能順心，這世間哪還有這樣多的凄苦。」謝清溪忍不住說道。
齊心冷哼了一聲，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咱們王爺這金尊玉貴的身子，豈是你們這等奴才能衝撞的。我告訴你，若不是我方才擋的快，她險些就要撞到咱們王爺身上了。」
所以考完試出來之後，他只臉色有些蒼白，而蔣蘇杭則是被謝家家丁扶上馬車的。待他送完蔣蘇杭之後再會謝府時，老太爺連著老太太都同大家一起等著呢。
謝清溪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喊道：「我大哥哥是第一名，是會元唉。」
可是陸庭舟卻偏偏要它回到正軌。
一想到自己尚且在場，恪王便毫不掩飾，可知他並不在意自己知道他的想法。對於這種赤、裸、裸地挑釁，謝清駿只覺得一股熱血霍地衝上了頭。
他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