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大漠孤煙直
第200章 唯一弟子
來人拱手便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陸庭舟並沒讓人將她關在牢房之中，此時硃砂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對面的謝清湛目光深沉地看著她。而硃砂則是搖著頭，眼中滿是淚水，她捂著臉說：「是小貂，她上了我們的馬車，然後在馬車裡頭迷魂了我們。」
衛戌剛放下心來，就聽陸庭舟森冷道：「我要一個一個審問。」
「是，小貂是小的親妹妹。」穆青迅速說道。
「終於捕獵的人，卻被鷹啄了眼睛。」成是非此時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緩緩抬頭看著面前的，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似乎早已料想到這樣的結果。
成是非抬頭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道：「你說的對，清溪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自然不會看著她出事。」
可是他看著院子的擺設，竟是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著，但是又因天色太暗，並不能確定。
硃砂是最先被弄醒的，她是陪著王妃娘娘待在馬車之中的，所以她的供詞是最重要的。剛到了王府，她就醒了。
「都不是。」小貂沉著地說道。
謝清溪看著她的表情，卻是閉上眼睛，再不說話了。
「那不關你的事情。」陸庭舟說道。
「可這天下又與我何干呢。」成是非此時轉頭盯著案桌，上面擺著的那本書正是這幾日他在看的塞外異志，上面記載著詳細地關於韃靼人和五胡之人，講述他們是緣起何處，以及一直的發展過程。
「人交給你們，務必要給我問出實話來。」陸庭舟看了穆青一眼，淡淡說道。
「不要。」小貂立即顫抖著開口，她道：「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們完成一些事情，我肯定不會傷害你的。」
陸庭舟臉色立即變了，他微眯眼看著成是非，最後才沉沉道：「看來成先生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陸庭舟並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成是非，懇求道：「請先生看在清溪是您唯一弟子的份上……」
此時的謝清溪是在一陣搖晃之中醒來的，馬車正在全力地奔跑，而她則躺在馬車的榻上，這架馬車足夠的寬大，而此時坐在她對面的人則是安靜地垂著頭。
可現在看來，
「到現在你還嘴硬，我……」謝清湛霍地便要起身，卻一下子被陸庭舟拉住了衣袖。
謝清湛忍不住捂著臉：「是我害了清溪兒。」
「原來韃靼真的又要進犯了，這次他們肯定和五胡之間達成了協議。」成是非依舊扶著案桌，可是眼睛卻瞥到另一邊，盯著護著厚實窗紙的窗欞看去，卻是在自言自語地說話。
「不是你的錯，是我大意了。」陸庭舟依舊提著宮燈，他並非安慰謝清湛，而是這件事他確實有責任。雖說謝清湛希望帶小貂兄妹一起走，但是若沒經過調查，陸庭舟是不會同意帶上這兩個陌生人離開的。
他說：「你手中有長庚衛，若是真的要想找出清溪，只怕三日之內必有消息。以你對清溪的感情，你肯定會親自前去救她。可如今你卻來求我救人，那隻說明你有比這更重要、更無法撒手的事情要做。」
可這會他連自責的話都不敢說，他得先找回清溪兒。前面陸庭舟親自提著宮紗燈，風一吹八角美人燈便提溜地轉著。
「撒謊。」陸庭舟瞧了他一眼，立即便斥責道，「如果你這時候還不想說實話，那我就只能給你上刑了。」
陸庭舟開始回憶那個女孩的長相，是漢人的長相，並沒有帶著明顯的胡人面相。而這種情況，只能說明這個小貂很可能是漢人與胡人的混血，又加上長久地在漢人地區生活，就連生活習慣都和漢人一模一樣。
硃砂是謝清溪的貼身婢女，她身家清白，而侍衛和馬車夫的供詞卻又都說後面聽到了硃砂和清溪兒的聲音了。
「成先生。」陸庭舟將手上的宮燈吹滅，隨後便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對面書桌後面正坐著一個人，那人知道他們進來，卻依舊還是坐在椅子上，一手持書一手翻頁。
「來人。」陸庭舟喊了一聲，立即便有人從外面推門進來。
成是非轉頭看著陸庭舟，待看了許久之後，才淡淡道：「當初若不是因為清溪，只怕你也不會留我一命吧？」
院子門口守著兩個人，見陸庭舟過來，只幫忙推開了院門。謝清湛跟著進了院子，因著天色太暗，只有院子屋舍迴廊下掛著兩盞大紅燈籠。謝清湛藉著這兩盞燈朝四周看了一眼，只不過是個極普通的小院子。
成先生是清溪的先生，可如今他明顯是被陸庭舟拘禁在這個院子之中。
謝清溪看著她，突然輕笑一聲：「你綁我為了什麼？錢？或者是想要威脅王爺？」
「王爺，他招了。」衛戌走到陸庭舟跟前，此時他們站在院子中央，對面房舍中反射的倒影，顯示一個人正雙手被吊起來，此時他慢悠悠地晃蕩著，頭垂了下來，似乎是痛苦極了。
成是非也回望著陸庭舟，仔細打量著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猜想他所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半晌之後，他突然問道：「你們陸家是不是每代都要出個情種？」
「說，小貂把我妹妹帶哪兒去了？」謝清湛紅著眼睛看著穆青。
「不是的，奴才是聽了硃砂姐姐的吩咐，才往城外走的。」被綁起來的馬車夫一臉驚懼地說道。
前一刻成是非還是他的階下囚，這一秒他就能恭恭敬敬地彎腰請他去救人，就連成是非都不得不佩服這位王爺的厚臉皮，以及不拘一格。
從事發到現在一直還算沉著的陸庭舟，突然拱手深深朝著成是非鞠躬：「請先生救救清溪。」
衛戌說：「那個穆青說他確實是有個妹妹，只是那個親妹妹在他爹帶他們離開穆家村的時候就死了。後來她爹又帶回來一個姑娘，就是這個小貂。這個小貂就是頂著他親生妹妹的戶籍生活下去的，不過在他爹死後，穆青就和小貂一直又回了穆家村。」
陸庭舟看著面前的馬車，早已經空無一人，而鎏金湯婆子此時滾落在馬車地板上。沒有血跡，沒有掙扎痕迹，馬車甚至看起來都完好無損。
陸庭舟這才發現，一個嚴重又可怕的問題。
此時他似乎看到正興起的時候，頭也不抬
陸庭舟並不知他突然說這話的意思，但依舊恭恭敬敬地拱手彎腰。
而穆青此時一臉茫然，他有些戰戰兢兢地看著謝清湛，顫抖著說道：「六，六少爺您說什麼呢？小貂在玲瓏坊呢。」
他語氣中竟是請求的意思，清溪必是被那些異族捉去了，至於是韃靼人還是五胡人，他至今都還沒有消息。但不管是哪種人，他們的目標必定是自己。
謝清湛並不知陸庭舟要將自己帶到何處，又或者是他要前往何處。如今他只是跟在他身後，入夜後風吹的越發地厲害，他們身上都披著鶴氅，身上雖然裹得嚴嚴實實，可心裡頭卻一個勁地開始漏風。
如今在邊境，確實有商隊會被襲擊，這些胡人會綁架漢人商人，再讓商人的家人拿著銀兩來贖人。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小貂忍不住說道。
「這次是我一時大意，所以我懇請先生去救救清溪。」陸庭舟依舊沒在意成是非的嘲諷，恭恭敬敬地說道。
「我們漢人有句話叫士可殺不可辱，象我這樣的女子，一旦被綁，就意味著名節徹底毀去，所以即使你最後放我回去，那麼我面臨的也只有一個下場。」謝清溪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小貂，見她臉色漸漸變了，便輕啟唇瓣淡淡道：「自盡。」
侍衛隊長看著面前的衛戌和王爺，若不是他此時還被綁在椅子上，他恨不能立即跪下請罪：「是奴才失職，當時王妃和她身邊的侍女都吩咐了要往城外去，說要送那個叫小貂的姑娘。奴才雖覺得不妥，並不敢違抗王妃的命令。」
陸庭舟此時突然抬頭，問：「那如何為了清溪呢？她是您的弟子，如今她有難，還請你施以援手。」
這也就是為什麼，陸庭舟讓人去查了穆青和小貂的戶籍，一切都沒有問題的原因。因為這世上本就有穆青和小貂，只是原先的小貂死了，而後來便有個人頂著她的名字活了下去。
此時裴方從門外進來，他看著裏面坐著的兩人，輕聲說道：「穆青被帶回去來了
陸庭舟看著面前的穆青，顯然他一臉迷茫，如果說他真的知道這事，那隻能說他隱藏的太好，若是他不知此事，「小貂是你的親妹妹嗎？」
謝清湛朝著窗上的剪影瞥了一眼，隨後便面無表情地看著衛戌。
謝清湛知道他的意思，他咬著牙不再過問，徑直往外面走。穆青一見他走了，便立即凄厲喊道：「六少爺，您要救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此時他忍不住想到，如果小貂並非只有一個呢？
待走到門口，陸庭舟在門前停住了，抬頭看了眼裡面，他突然抬手輕輕敲擊了一下門框。謝清湛站在台階下，聽著這寂靜之夜中回蕩的敲門聲。
謝清湛越聽越心驚，他沒想到陸庭舟居然要來求別人救清溪。他想開口，可是如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貂不見了。」謝清湛在審問了這三個最主要的人之後，便失神地說道。
穆青的爹是穆家村少有的讀書人，他們雖離開穆家村很久了，可是村民依舊對他們的回歸懷有很大的善意，所以即使有人覺得這個小貂和以前的小貂長得不一樣，也沒人提出來，畢竟女大十八變，又加上穆青他們離開穆家村快有七年了。
「先生雖陸氏皇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是如今韃靼大軍隨時都會進犯我大齊邊境，到時候受難的必是大齊的百姓。我懇請先生以天下為重。」陸庭舟再次開口求道。
陸庭舟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上的星辰，今日又是個月明風清的夜晚，這樣的夜色下趕路，應該不會出事吧。
「不會傷害？」謝清溪看了她一眼，奮力地坐起身，此時她的手腳都被布條捆綁著，她只得撐著馬車的車壁，一點點地撐著自己起來。
「你想幹什麼？」謝清溪知道此時自己已經落在了小貂的手中。
「我去救清溪，讓我去。」一直沒有說話的謝清湛突然開口說道。
謝清湛緊緊地盯著面前的人，他是成先生。這個認知顯然讓他迷惑，就在不久之前，謝清湛還聽到謝清溪在嘆息，這世上只怕再找不到比成先生更瀟洒自在的人了，可如今這個原本應該不知在哪座孤山中的人，卻
「除了王妃娘娘之外，其他人都在。」衛戌眼中有些擔憂地看著陸庭舟。
裏面沒人回答，只是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左邊，那裡躺著一排的人，衛戌正在給他們檢查。沒一會，衛戌站了起來，他走到陸庭舟身邊，低聲道：「王爺，他們都是被曼陀花粉致昏。」
「一向算無遺策的恪王爺，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將王妃劫走了，我想你肯定很惱火吧。」成是非站了起來，此時他站起來，可是他起身的時候還是扶了下面前的案桌。
「別看他，長庚衛的人一向嘴緊，只是今晚晚膳送晚了半個時辰，我想是因為女主人不在家吧？」成是非抬頭看著陸庭舟。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前面綿延不絕地燈亭，指引著他們的方向。謝清湛只一路跟著陸庭舟，一直走到了一個小院之中。
待陸庭舟和謝清湛從院子中重新出來，謝清湛忍不住抬頭對陸庭舟說道：「對不起。」
謝清湛覺得自己太蠢了，居然就這麼相信了別人。
陸庭舟依舊垂著眉眼，身體彎曲，就連細長的脖頸此時折成一個弧度，一個恭敬又微妙的弧度。
他雖語帶怒氣，可言語間卻還算是客氣。
若不是他請清溪將小貂兄妹帶回葉城，今日之事就不會發生。從得知這件事開始，謝清湛心中的自責就一直沒有停止。
陸庭舟出了房門便徑直往外走，他穿過花園，來到王府的最西面，這裏謝清湛極少過來，這是王府庫房的所在地。他們一直穿過迴廊，只有路的兩旁有專門的燈座，半人高的亭子模樣，此時燈亭是點著的，一路上每隔十米遠便有兩座燈亭，一左一右地守候著。
陸庭舟進去之後，謝清湛想了想也跟著進去了。陸庭舟穿過客廳往左邊走，那是一間書房，牆上掛著一副字，龍鳳鳳舞很是大氣。
「你醒了。」似乎感覺到這邊的動靜，小貂抬起了頭朝這邊看。
陸庭舟起身便往外走，而謝清湛則站在原地望著母親，他走到門口時，便回頭看著清湛說道：「清湛，你不會想看見的。」
誰知陸庭舟朝那邊掃視了一眼，便淡淡道：「將他們都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