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圍城
第二十三章 初春一夢
易天行一口稀飯噴了出來：「……我早忘了這碼子事兒了。」接著皺眉道：「知道你這大和尚隱藏的深，所以你知道師傅身份也不是什麼大驚奇，但人多嘴雜，雖然都是隱門弟子，但總要小心傳了出去。」
葉相僧這些天的心神真的變了，竟沒有白這無聊的小子一眼，反自合什微微一笑，肉麻純真處讓易天行雞皮疙瘩直起。
……
「大師，請問易天行同學這時在寺內嗎？」覷著個空兒，潘局長輕聲和斌苦大師問道。
以斌苦主持為首，葉相僧為副，歸元寺佛宗隱門裡的數十位弟子齊齊走了進來。易天行眯眼看著，發現這些和尚自己大多都見過，就是那次為了救小紅鳥而在後園玩疊羅漢的事情，這些大和尚的手掌都帶著稀奇古怪的真言經咒與自己的身體進行過親密接觸。
「那人不見了，天上便有了紛爭，有許多位失敗者被打下了凡塵，這種情況失衡已久，佛有好生之德，所以要挽回這種情況……」
※※※
老者洒然一笑，便依言做了一遍。
「紛爭是什麼？」
「我佛是什麼意思？」
「扯蛋。」老祖宗驕縱之氣漸起，「俺下來的時候那人還在，不然誰能把我整下來？」
某處山中，雲深處有人家。
「……」
「葉相，陞官了得請客啊。」他拍拍葉相僧的肩膀。
不是南無阿彌陀佛，不是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卻是南無我佛。
老祖宗嗡嗡作響若黃鐘大呂的聲音終於在他腦里響了起來：「你有力量嗎？」
斌苦大師輕聲禮頌道：「南無我佛。」
※※※
「肉麻。」易天行端著大碗滋溜喝了幾口稀粥，「俺那師傅哪是什麼佛。」
「咄！」老祖宗食指驕橫地一指，「回去！」
「那你為啥要問這些破佛？」
「斌苦大師，今日打擾了。」
他不知道此時看見的是夢境還是什麼。
「我該做些什麼？」這句話其實從他來省城后便斷斷續續問過幾個人，可惜了哉，從來沒有人給過他一個確實的答案。
斌苦主持滿面平靜：「您能來，也是對宗教工作的關心。」
那老者將雙手背在身後，微微笑道：「這是宗教界的盛事，我也早想來看一下了。」
「可憐這些佛性在世間飄散著，無意識的囈語卻沒有忘記。」
「呀，不小心被這人偷聽到了。」易天行看了一眼身邊正挑著白生生素麵，而若有所思的葉相僧一眼，獰笑道：「斌苦大師，要不要俺這山門護法幫你進行殺人滅口的工作？」
易天行惘然地漂浮在空間里，喃喃地下意識問道。
「因為你是你。」
如果說是夢，這夢境顯得太真實了一些，如果不是夢，那眼前的一切，根本無法解釋，這位菩薩的神識為什麼要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更不明白那些萬重佛光後面又是何等樣的人物。
老者一愣：「兩炷？這是什麼說法？」
易天行看著老者那張經常上電視新聞的臉，堅決地搖了搖頭：「這世上最複雜的事情就是宗教和政治，我現在已經被你們拖到一宗事兒裏面了，另一椿事兒我是堅決不碰的。」
「找到他！」
佛祖不見鳥。
「那人如今不在了？」
……
他揉揉有些發澀的雙眼，轉過身去對著茅舍，輕聲說道：「師傅啊，該告訴我的還是得告訴啊，不然活著總感覺被別人蒙在鼓裡，這感覺是相當的不好。」
「找到他！」
「
易天行緊張地想咽口水，卻發現沒口水可以咽，他還不大習慣自己的神識飄在精神空間里的感覺，這種宛若真實夢境的感覺。
「強屁！」易天行開始學師傅說粗話，「這大概就是為啥古鏞那老兒要把鵬飛工貿給我管，要讓俺學學血火打殺，將來碰見真正的敵人的時候才不會心軟？師傅你這人不厚道，明明都是你使的壞，卻不肯明講，還硬說自己不認識古老狐狸，哄誰家的孩子呢？」
身後僧人齊聲讚頌：「南無我佛。」
「找到他！」
這聲音很古怪，不像是一個人說不出來的，但又聽不出多個口音相加，就像是一萬人被訓練了一萬年後，用盡所有力氣用同樣的聲調，在空曠的廣場上聲嘶力竭喊出來了這三個字。
……
「我任門主以來，最得意的事情便是將門下的年青子弟分了出去，組了六處，交由政府。如此才能不讓這些鮮活生命消失在那些無謂的爭鬥中。」秦臨川抬頭，視線似乎直透屋頂，直視無窮天空，「上三天組派以來，便不停地往各處廟宇尋找一些人物。而為什麼要找那些人，清靜天的長老們卻從來不肯說。」
「我知道，你周師兄一直在問六處五樓那門內是什麼。」
「西遊記的浮雕。」
易天行有些恍惚，欲待拜倒，卻發現自己沒有身體，轉瞬之後，彷彿明悟了某些事情，有些痴痴然笑想著：「為什麼所有的故事的背後都有一個大陰謀？為什麼每位主角都要腳踩祥雲來破此陰謀？」
「斗戰勝佛，莫非護法未曾聽說過？」斌苦大師滿臉迷惑，「為免驚駭世人，所以本寺兩百年來規矩便是只稱我佛，而不具法名。」
易天行默然，任誰知道自己的命運和一椿神佛公案扯上關係了，都會不堪重負，轉而問道：「為什麼葉相你今天精神似乎也不很好。」
易天行知道先前神識所見並不是夢，文殊菩薩分身寶像的話讓他隱約間明白了許多東西。西天少了位重要人物，下面的人開始鬧騰，政治鬥爭再次上演，失敗方被打落凡塵……上三天領著道門的令諭，大約是在中土各地寺廟裡尋找那些菩薩尊者們的轉世之身……但這是佛門內部的事情，怎麼又和道門扯上關係了？
佛光無處不在，耀得空間內金色煌煌，不知從哪一瞬間起，光線的顏色漸漸起了變化，分出層層的濃淡來，一層濃金如赤焰，一層淡金若夕暉，便是這樣的光線疊加，讓身處空間里的易天行感到無比心慌，覺得這些光線似乎都是有意識的存在。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葉相僧寧靜應道：「既然對方要點香，那便點，只是這頭炷香還是要留給真正虔誠的施主居士才對。」
此時的屋內傳來陣陣咳嗽的聲音。
「更高更快更……」
老祖宗的聲音在空間里追逐著那些萬重佛光，挺兇狠地罵著，叱著，喝著。
「去找到他。」
茅舍里沉默了良久，然後傳出來一聲：「嗯。」
清麗不可方物的秦梓兒緩緩抬起面龐，看著桌前的父親：「爹，從省城回來兩個月了，你的傷好點沒有？」
「小人啊。」易天行讚歎道：「又不能得罪領導，還要堅持原則，原來做和尚也是辛苦的事情。但斌苦這一手不夠好，既然已經下水，便不能做半套戲，何苦來著。」
「文殊老兒，你莫挑唆俺徒兒給你
老者雙手接過，微微一笑，眉角卻有些自嘲之意，略斟酌了會兒，還是在身旁的火上點燃，然後恭恭敬敬插入殿前的香爐中。
青煙陣陣里，新的一年開始了。
佛光是什麼？不外乎就是些淡淡融融的金色光芒加諸人心的感覺罷了。
「誰被囚著？誰不見了？為什麼要我找？」他恍恍惚惚問著。
易天行搖搖頭：「有階段性的目標，那麼做事情會比較有方向感，比較容易見效果。」
這個疑問一直持續到開始在斌苦的禪房裡吃早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被菩薩挑中，給扔了下來，但我喜歡你小子，所以不想你死的太難看。」這句話老祖宗沒有說出口。
「和尚們都喜歡說廢話。」少年在夢境中仍然不忘習慣性地腹誹，當然更不會忘記做出恭敬無比的表情，只是不知道對方看不看得見。
他嘆了一口氣：「梓兒，你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不知道我們要面對的是何等樣恐怖的存在，雖然那些人和歸元寺後園那位比起來境界要低很多，但也有非凡俗人所不能具備的神通。當年門內師兄弟每戰一處，雖然最終會取勝，卻是死傷慘重。所以從我接手之後，便一直暗中與長老們抗衡著……只是再過數年，仙人們便會下凡，到時是何等樣境況，就非你我所能妄測的了。」
斌苦大師呵呵笑道：「葉相便是本寺下任的主持。」說完這句話，他便去了前殿，預備今天最重要的點頭炷香的事項，禪房裡剩下易天行和葉相僧兩人。
「怎麼？嫌師傅俺不肯告訴你真相？」
秦梓兒抬起頭來：「女兒在省城助易天行對付清靜天的長老，父親對這件事情是什麼看法？」
「渾小子！」聽著這傢伙句句帶刺，老祖宗面上掛不住了，「要不是怕你將來死的太容易，我幹嘛逼著你入世修鍊？」
老祖宗笑了：「瞎猜總是一件顯得太蠢的事兒。」
易天行愕然，心想菩薩這句話何其粗豪？忽然發現不對勁，這聲音挺耳熟的，下意識地雙眼往上望去，便看見一團光芒正漂浮在精神空間的上方，氣勢無比囂張，一股力量波動遙遙向著空間里的邊緣掃了過去。
「為什麼是我？」
隨著這聲暴喝，易天行悠悠醒來，雙眼一睜，便看見身前的火鍋里凝著的紅油，身旁一大堆瓜子殼，還有那台在正在播放中央電視台天氣預報的菲利浦彩電。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易天行皺眉回頭，發現是一大堆光頭。
「念佛堂桌上擺的是什麼？」
「父親不責怪我私傳他道術？」
秦梓兒緩緩點頭，面上閃過一絲堅毅之色：「父親，那我開始閉關了。」
「找到誰？」
「師兄今日眉宇間有憂色。」
易天行面色微變，數息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哼著：「妹妹你坐船頭噢，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
這是一片靜寂之地，這是一片佛光普照之地。
那人頭髮有些花白，精神矍鑠，寬廣的前額微微發亮，穿著一身很平常的夾克，身上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權重者的味道。
和尚們拜的自然是茅舍里的那位。
佛光深處陷入了沉默。
……
「不要啊，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我留了一門心法給他。」
文殊菩薩不易察覺地輕輕嘆了口
上三天當代門主秦臨川帶著憐愛的神情看著她：「痴兒，無須再為此事自責，也怪我沒有將事情的原由講與你聽。」
「沒什麼。」潘局長自然不方便明說，他要找易天行一是言謝，二是想問問那古家少年郎從哪裡把那四個流氓頭子放回來了。
文殊菩薩一直緊閉著的雙眼忽然一下睜開，萬丈佛光剎那間從那淡青雙瞳里猛地迸發。
易天行輕輕揉揉鼻尖，在心裏這般想著，卻發現自己一摸摸了個空，沒有手指，也沒有鼻子。
「那怎麼辦？」易天行忽然心頭一陣痛，憂心忡忡。
縱使此間氣息宛如仙人洞府，卻也沒有除去人間新春味道，屋外滿地紅屑和淡淡煙火氣，證明了先前有人在這兒放過鞭炮煙花。
「您也是斗輸了被逐下來的？」他試探著向茅舍里問道。
「自成佛，苦修佛，上千年來的衝突，愈演愈烈了，而那位再不出現，只怕將來被打落凡塵的仙佛會越來越多，三界的秩序將會大亂。」
「尋常弟子自然不知道老祖宗的身份，這秘密向來只有本寺主持一人知曉。」
「呵呵。」秦臨川一笑，眼瞳里卻沒有笑意，「既然我已經決定了不再聽從長老們的說辭，那麼將來面對天罰是自然的事情，這人間的力量強上一分，將來保留下來的機會也就多上一分。」
時針指向了八點正，歸元寺一九九五年的頭炷香便要開始點了。大殿前已經來了許多香客，人聲鼎沸，但卻都不得殿門而入，知客僧們正在維持秩序。
「佛度世人，卻度不了自身。」
易天行撓了撓頭，呵呵笑道：「你說的對，我以後注意下。」
知客僧不停地喊著，下面擠作一堆的香客卻沒人理會，要不是為了搶著新年頭道香給來年求個好福緣，誰會願意大過年的，一大清早便從暖烘烘的被窩裡爬了起來。
易天行睜著一雙無辜閃動的大眼睛：「流氓堆兒里能修行到什麼？如果是要積鐵血殺氣，那您應該把我整到部隊去才中，如果是要學王者之氣，您應該把我丟到香港去拜入黃大師門下。」
葉相僧終於保持不住笑容，猶豫半晌后說道：「師兄啊，以後還是少在寺里犯戒吧。」
菩薩眉毛順順挺秀氣，雙目閉著挺莊重，眉宇間一粒硃砂挺漂亮，說出來的話卻很含糊。
說話間，斌苦從身後的僧人手中接過一枝粗香，低眉遞給那老者。那枝粗香外體通黃，約摸有幾根手指頭粗細。
「強這個字用的不貼切。」秦臨川認真說道：「你要記住一點，仙人也是從凡人修鍊起的，所以不要有畏懼之心。」
文殊菩薩依舊是那副千年不增動一紋的肅穆神情，而一些話語卻輕輕擊打在易天行的心頭。
「找到他！」
「從你入道之始，長老們便認為你是繼祖師之後，最為聰慧之人。」秦臨川看著女兒的雙眼，「對事物你有自己的判斷，我不會妄圖影響你，只是要記住，不可太盛。」
想到小紅鳥，他這才想到那胖傢伙還沒回來，不知道做什麼去了，遙遙神念只是感覺著它還在西方某處獃著。
「難怪眼熟。」
易天行苦笑，摸摸右手尾指上的金戒指：「如果說在人間，那我有些力量。」
「那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易天行迷迷糊糊笑道：「哪兒敢啊？」
飄浮於無盡空間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不是你天天想著此事，這些被貶到凡塵，早失了一身神通空留佛性的傢伙，又怎能入你夢來？」
「別用笑來掩飾。」易天行沒好氣道，「您的光輝形象咋能和軍師這種沒品角色聯繫起來哩？」
聲音在庭院內裊裊蕩蕩，經久不絕。
忽然空間里的某一處的光線扭曲了起來，一尊像，一尊菩薩像，一尊右手持劍左手持蓮的菩薩像——正是那位文殊智慧菩薩的寶像，以某種易天行無法理解的方式，緩緩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寶像仿似中空，飄飄煥煥，似乎隨時可能湮滅。
萬事萬物皆有定數，一九九五年大年初一這天，易天行在省城歸元寺後園里輕輕搖頭，想當作自己沒有聽到這件事情，從而將自己置身事外，安全地生活……直到很多年後，他開始蹲在廁所里洗尿布的時候，才開始苦笑，才明白一九九五年時的想法，確實太單純了些。
「小氣和尚。」易天行搖搖頭，「昨晚上吃的太油，今天得吃點兒白粥粥清一下腸胃。」
菩薩檀口未開，語言已至。
一直在幔后偷窺的易天行皺了皺眉頭：「為什麼要點粗香？這應該是方內人才點的，老和尚這著不合規矩。」
「長老們長年不下山，又信奉著不能妄干世事的原則，在世俗社會裡應該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茅舍四周靜寂許久，易天行喃喃自語道：「師傅你是對的，這事兒太大，小子我扛不動，不應該知道這個。」
歸元寺後園的冬日枯枝被一陣無由風刮地簌簌作響，似乎極為畏懼，地平線那頭剛剛探出頭的一輪紅日也忽然被一層烏雲遮住顏面，似乎不想聽到什麼。
「易天行的身份是謎，不知道他會在今後的鬥爭中是什麼樣的變數，而奚長老葬身於崑崙峰頂，清靜天的長老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與殿外的熱鬧景象相比，殿內卻是另一番模樣。
回到眼前，他雙手負在身後，好奇道：「這是做什麼？」
「無所謂，生活本來就是得過的一件事情，讓自己和身邊的人能幸福就好。」易天行挑挑眉毛。
「做屁！」
身上有點點積雪，看來昨夜雪又降下省城。
「諸位居士，請按秩序排隊，本寺點香八點半鍾開始，禮佛在於心誠，不在於先後之別。」
「滾！都給老子滾！」
淡金色的光芒在這一片虛無之中漸漸彌散開來，他有些詫異地發現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只是通過一雙眼，看著眼前的變化。
少年咋舌：「難度高了些。」
「明白。」在若實若虛的夢境中，易天行依然明白的很快，「理念之爭最迂腐，也最糊塗，華山氣宗劍宗那套玩意兒，沒想到西天還在玩。」
沒有人回答他，層層惑人眼神的佛光異彩不停變幻著深淺，深處里不停傳出那三個字。
佛光重重背後的神秘人物們似乎頗為驚懼，漸漸沉默散去，那些不同層次的佛光也漸漸渙散，整個空間里便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一個蠻橫四處衝撞的光團，還有一尊低首無語的菩薩分身寶像。
這是他減壓的方式，雖然顯得古怪了一些，但效果很明顯，眉宇間的憂色漸漸淡了，露出那副不在乎的神情來，一拂袖往殿後行去。
「不能。」易天行回答的像脆豆一樣脆，「如果這是成長的目的，那俺寧肯回家賣紅薯
文殊菩薩的分身寶像也漸漸散了，留下這古怪的師徒二人。
原來真是初春一夢。
……
斌苦大師合什微微一笑，便低身行了個大禮，後面的僧人們也紛紛躬下身去，一時間袈裟飄飄，場間好不壯觀。
鐘聲響起。
蠻橫的光團飛到易天行眼前，漸漸露出身形，一身極破舊老黃的裂裟，也掩不住袈裟下這位的大神通大囂張。
「我寺之佛。」斌苦大師微笑應道：「別處寺廟供的是佛之金身，本寺供的卻是佛之真身。」
「噫，這麼客氣？」易天行正有些飄飄然，便看見葉相僧不停給自己使眼色，這才一醒，趕緊側身避開。
清晨的大雄寶殿顯得有些幽暗，沁涼的青石地板上站著數人，潘局長今天穿著便服，跟在一個人身後。
秦臨川搖搖頭：「前日心血來潮，我卜了一卦，感覺頂多兩三年之內，易天行有一大劫。」
斌苦微微一愣：「潘局長尋易居士何事？」
「那好，去把那……什麼什麼天的小道士們都殺了。」
「冤枉！」可惜在夢中他扮不出委屈的樣子，「是這些大人物來找我的。」
忽然間一陣心悸。
鐘聲再起。
易天行自然知道南無是梵文，禮敬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說南無我佛。
「菩薩是諸佛之師，難道不能從中調和？」
彷彿為了證明他的心中所想，佛光深處隱隱有聲音傳來。
「……」
二人說話間，大殿里的「點偽香」工作已經結束，那位領導和隨著的潘局長被知客僧迎去偏殿用茶。
「師兄不去見那人？這可是你引薦來的貴客。」
「我到底該做些什麼？」少年終於難得地吐露了一絲絲不耐煩。
秦梓兒長長的睫毛微微眨了下。
……
斌苦大師又遞了一枝粗香過去。
易天行沒有睡，他正和葉相一前一後站在歸元寺某一間殿內，二人興緻勃勃地執著頂端包著紅布的實木棍，往面前那個黑黝黝的大鍾上撞去。
所有人狂熱的眼光都盯著殿外那個大銅爐。
易天行鼓足勇氣道：「師傅，我別的不要求，您給我句明話，那位到底是誰？是不是一大巴掌就能將你壓著的那位？」
斌苦合了一什：「或許還在睡吧。」
斌苦微笑道：「天下無雙佛前成雙。」
「世上無人能走我修行的道路。」老祖宗說道：「我乃天生的神通由道入佛，你卻要經後世歷練，俗世的生活對於你來講是不可或缺的。」
塵歸塵，土歸土，歸你做的，永遠還是歸你做，這事兒逃不開忘不了跑不掉。
「萬千人命消散於汝眼前，一瞬而愛別離，生死苦，種種心劫，汝能不動心否？」
葉相僧微微一笑，將自己身前的那碗素麵推到他的眼前：「麵條味道比稀粥好。」
葉相僧勉強一笑：「昨夜不知為何，總睡不安穩，似乎做了個奇怪的夢，在夢裡面萬丈佛光閃耀，不知是否意有所指。」
殿外人聲復又喧嘩，眾多善施居士紛紛往那大銅爐前擠去，縱在寒冷的初一早晨，也硬生生擠出了幾分紅火的感覺。熱鬧之中，殿宇之間，銅鼎之旁，也不知踩落了多少雙臭鞋，擠破了幾件衣裳。
「過日子需要知道油米鹽醋，不需要知道娘的陰謀故事。」
「成佛的道路有千萬條，然而有些道路卻為另一些人所反對。」
老祖宗把鼻子一歪，送了個白眼過去：「牛牽到北京還是頭牛，俺到了西天還是只猴子，回去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