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不眠之夜（1）

所以當聽聞手下說這些紅夷炮多為海狼在這裏自行鑄造之後，他根本就不相信，當即便罵了起來。

褚彩老一見到這個細作，便馬上對他問起了有關海狼的各種事情，他最關心的就是海狼的船隊的去向問題。

褚彩老聽罷之後，這才將信將疑，賞了這個細作，讓他下去休息，這心裏面就更不是滋味了。

褚彩老可沒有海狼的規矩，到哪兒宿營紮寨的時候，在紮營的同時最先要安排臨時茅廁，營中嚴格規定，任何人不得隨地大小便，以防營中衛生狀況惡劣，導致出現大面積的疫病傳染，這一點在這個時代是比較超前的。

聽罷了這件事之後，褚彩老多少放心了一些，於是便接著問起了海狼為何會有這麼多紅夷大炮，他們是否是勾搭上了紅毛人和干臘絲人，從他們那兒搞到的這種紅夷大炮。

今天一天他都在琢磨這件事，始終有點想不明白這是為何，入夜之後才有人給他了一個解答，手下從營外抓到了一個南日島的人，一問才知道，這個人原來是他們派來的細作，當海狼將島民撤入到大寨的時候，他找地方躲了起來，等著褚彩老的到來。

於是他氣呼呼的翻身起床，披衣走到了大帳門口，挑帳簾出了大帳，來到外面定睛望去，卻見篝火映照之處，他的營地裏面到處都是來回走動的人影，而且有人還大聲的咒罵著，不知道因為什麼。

他怎麼也沒想到，區區海狼這麼一個不算太大的同行，居然能在南日島這個地方搞出這種局面，甚至於連紅夷大炮都能自行鑄造了，這一下事情越發不好辦了。

這個細作還告訴褚彩老，原來商棧區之中那家為褚彩老做事的商號，前段時間也被海狼給抄了，掌柜的和商號中的一些人沒兩天便被海狼梟首示眾，棄屍大海之中餵了海裏面的王八，海狼在防備細作方面，抓得很緊，故此他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就這麼多了。

想到這一點之後，褚彩老不由得又堅定了他要拿下這南日島大寨的想法，而且他暗自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他就開始動手，這一次他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哪怕是手底下的人死一半，他都必須要打下這座大寨。

他開始有點想不通這個姓于的為何出道不早，卻能搞到這麼多紅夷大炮，這種紅夷大炮在大明目前來說，可還算是稀罕物，廣東雖然廣州、佛山和東莞一帶有鐵場可以鑄造類似的紅夷大炮，可是這些鐵場都在官府嚴密的監視之下鑄炮，凡是鑄成的大炮，馬上都會交給官府，抑或是運往北方，抑或是交給當地軍方，一般人很難搞得到這種紅夷大炮。

但是這個細作的回答讓褚彩老嚇了一大跳，細作來這裏已經有段時間了，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打探到了一些有關海狼的事情，於是他便告訴褚彩老，海狼到底和紅毛人抑或是干臘絲人有交易他不太清楚，但是他打聽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紅夷大炮多為海狼自行鑄造的。

連褚彩老自己到了半夜的時候也聽到了營中異常的響動，不過這傢伙自己卻並未出現鬧肚子的情況，這廝當成名之後，便開始變得小心了起來，因為擔心被人謀害，他除了不管到哪兒都帶著一幫親信隨扈之外，飲食也是由專人進行負責的，所以他和親信所用的食材和飲水都是船上自備的，故此這傢伙並未出現肚子不舒服的情況。

而且他還打聽到海狼想辦法從陸上弄來了不少工匠，充實到了工坊區為他們做事，他們不但能造炮，而且現在還能自造一種相當不錯的火繩槍，他甚至於還在商棧區親眼見到過海狼的部眾，給炮台安置這種紅夷大炮。

有時候人的心智很容易受到利益的蒙蔽，突如其來的這個消息，讓褚彩老忘記了白天他遭受的憋屈，這會兒他心裏面只剩下了那些紅夷大炮和犀利的火繩槍了，倒是那些財貨等物，已經退至次要的地位上去了，他一心只想要打下南日島大寨，卻忽略了這個信息帶給他潛在的巨大威脅，海狼手中有這等殺器，他這些烏合之眾的手下，能不能拿下南日島大寨呢？

這個細作連忙解釋，說這事兒應該是假不了，他起初剛來的時候聽聞這件事，也不敢相信，但是後來他聽的多了，也留意去打聽了一下，發現這件事應該也假不了，海狼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島上試炮，島就這麼大，炮聲可以傳出很遠，島上的人早已習對此已經是以為常了。

今晚情況有點不同，過了半夜之後，好不容易吃飽喝足躺下的這幫褚彩老的手下，忽然間大面積出現了跑肚拉稀的情況，不少人爬起來就蹲下就地開火，結果沒多長時間，褚彩老的營地之中，便開始到處都瀰漫著一股股的惡臭。

褚彩老這一晚本來就沒有休息好，他原本是想要留在船上休息的，可是考慮到這裡是南日島，是海狼的地盤，他要提防著海狼夜間可能發動的偷襲，他如果在船上，就無法及時進行處置，所以他考慮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留在岸上的營地之中，隨時約束這些亂糟糟的手下們。

他雖然出道很早，但是到目前為止，也僅僅是通過關係，從陸上搞了兩三門紅夷大炮，另外從佛郎機人哪兒也高價購入了幾門，可是他想不通，海狼又是從哪兒弄到的這些大殺器。

所以他認為這件事應該也是真的，這些紅夷大炮確實應該大部分是海狼自己鑄造的，不過海狼到底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他就實在是打聽不出來了，海狼對此封鎖消息很嚴，一般人要是打聽的多的話，就會被他們察覺，很快便被海狼的人抓去，他們幾個細作就是因為打聽這些事太多，以至於被海狼發現給抓了去，沒幾天腦袋便掛在了海邊的柱子上，到現在有些細作的腦袋還掛在大寨外面的柱子上已經風乾了。

褚彩老正在為這件事感到興奮不已的時候，卻聽到原本已經漸漸安靜下來的營地之中，忽然間又開始變得吵雜了起來，於是他豎耳傾聽了一番，感覺不像是有海狼來襲，於是有點惱怒了起來，奶奶的這都啥時候了，這幫混帳東西不好好睡覺，養精蓄銳明天攻打海狼大寨，卻起來折騰個屁呀！

這個細作回答褚彩老說據他所知，海狼這次確實興師動眾，把他們的戰船都召回了南日島，然後又分批派了出去，據說是要去肅清福州一帶褚彩老派來的那些手下和船隻，他也親眼見到了這些船隻分批離開南日島，這件事應該是假不了。

後來他冒險偷偷的溜去觀察了一下南日島大寨西南面的工坊區，發現那裡戒備森嚴，閑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遠遠的可以聽到工坊區此起彼伏的號子聲和打鐵的聲音。

這會兒天黑下來之後，這個細作便摸到了褚彩老的營地附近，馬上被褚彩老的手下發現抓了起來，問過了切口之後發現此人是他們自己的人，這廝說有事要稟報褚彩老，於是才被帶到了褚彩老帳中。

褚彩老聽罷之後當即便蹦了起來，連說這不可能，紅夷大炮可不是一般的物件，誰想造就能造的，這要有非常高明的工匠，還要有參照的實物，另外鑄炮的事情非常繁瑣，單是鑄炮所用的泥范製作起來就非常不容易不說，還十分耗時，沿海雨水多，很多時候泥范幹不了，泥范不幹，鑄成的炮就不堪用，這個道理褚彩老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可是褚彩老可沒這種先見，他們出來做事，是以股為單位，各股掌柜帶著各自手下湊在一起，然後各股的營地又匯聚在一起，誰也不會專門找地方安置臨時茅廁供部眾便溺之用，所以一般情況下，在他們的宿營地裏面，到處都隨處可見有人就地解決，在營中行走，不小心就會踩到屎，這是常事。

一想到一旦能拿下海狼的大寨的話，這海狼自行鑄造紅夷大炮的秘密，就等於落在了他的手中，那些工匠們也將落在他的手裡，他以後豈不也能自造紅夷大炮了嗎？要是他能自造紅夷大炮的話，那麼今後他褚彩老豈不就更厲害了？放眼這大海上，他還會怕誰？就算是坐地稱王，朝廷官府又能拿他如何？

回想一下白天吃的兩次憋，褚彩老心情很差，吃罷飯簡單安排了一下手下們守營的事情之後，他便回到他的帳中躺了下來，連隨船帶來專門伺候他的美女這一晚他也沒了興趣，將她們趕回了船上獃著。

當聽聞海狼可以自行鑄炮和打造鳥銃的消息之後，褚彩老甚至於馬上便萌生了退意，怕這次在南日島栽了大跟頭，可是轉念一想，他馬上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忽然間想到，如果他這次能把南日島拿下的話，這收穫可已經就不單單隻是可以獲取大量財貨的問題了。

幸好這一次他將海狼的船隊騙了出去，要不然的話海狼的船上肯定也有不少紅夷炮，對上他們的話，這次他還真可能會吃大虧了。

褚彩老躺在軟榻上，輾轉反側有點睡不著，今天吃了兩次癟之後，他開始意識到他還是有點低估了這姓于的和他的手下們，這個姓于的手頭上的實力，可能比他想的還要強一些，特別是他擁有的那些大炮的數量，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