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客是鬼物》第一卷 陶塤破

第九章 移魂入體(上)

第一卷 陶塤破

第九章 移魂入體(上)

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
邦楚還在一旁提醒,不是小生,是大鬍子小生。
我說,我知道,咱喝酒。
李劍說,我買車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當時我已經把車開到院子了,車鑰匙就攥在我手裡,她卻上了別人的車,呵呵。所以我買車和她沒關係。
李劍也暈暈乎乎說,我還以為我幻聽了呢,原來你也聽見了,這是我活這麼大聽到最好聽的聲音了,有種悲涼的失戀氣息。
不過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我也不會譜曲,就是把調子硬是記住了,所以我就起了個頭。
鶯如衫,燕如釵,油壁車,斫為柴。
我雙眼一黑,酒就醒了三分,我擔心那女鬼跑出來。
夢在醞釀中破滅,心如刀絞一般難受。
邦楚拉著我,不讓我去,這貨身體魁,力氣大,直接把我摁在地上。
我試探地問邦楚,看見女娃了沒?
是好聽,可是到底是誰在唱啊?這附近幾棟房子確實還沒人搬進來。
我心裏知道,但是裝著不知道,搖了搖頭。
我雙手抱著頭,直接紊亂了,這倆貨喝高了真是啥都不顧了。
邦楚站起來,嘿嘿笑著,連吐了三個煙圈,我們來唱歌吧,二,你還記得你高中時候原創的那首《自由》嗎?
李劍一聽邦楚罵他,直接急了,我為啥像狗,尼瑪的,為啥說我像狗。
我既然把李劍喊住了,自然要說個三二五,我只能硬著頭皮說,媽的,你給我振作起來,看看你現在像啥,你說你像啥?
歌是這樣唱的:背靠長城,面對夕陽,等待,下一道陽光。
我拉著邦楚,急問,你說啥了,咋把李劍說哭了。
我聽了,笑著點了點頭,準確來說是知道高考成績的那天晚上。
我現在是腹背受敵啊,頭頂有黑爺,院子里有女鬼。
幹完之後,把碗一扔,倆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倆。
望斷行雲無覓處,夢回明月生南浦。
李劍一聽這話,來了興趣,二啊,你狗日的金屋藏嬌啊,我倆今天不來,都不知道還有女娃半夜站在你家大門口,給你唱歌。
結果,結果,結果在天花板上竟然瞅見了黑爺。
邦楚見我有些急了,接過話頭,二,沒事,我爸都出院了,現在在家裡養著,醫生說能不能走要看運氣,我昨天才給我爸買了一副拐,現在拄著拐搞得能走。
哭完了,仨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劍也在旁邊拍手叫好。
這突如其來一聲吼,一下子把李劍鎮住了,李劍都抬了一半的頭,硬生生轉過來看著我。
邦楚喝多了喜歡唱歌,李劍喝多了喜歡嘮嗑。
李劍說,她跟我分手,跟那貨好了,就是因為我沒車,那貨有車。
李劍把我抱住,哎呀,這麼快就投懷送抱了,哦哦,我可不喜歡小生啊。
沒有再去複診嗎?我說。
我聽得滿頭黑線,兩個二球,那是女鬼啊,只有女鬼才半夜出來幽幽地唱歌好吧。
邦楚連幹了三碗,酒勁一上來,有些高了的樣子。
邦楚迷迷糊糊說,那女娃不就在院子外面嗎?估計是站在你家大門口,對著你表白吧。
他倆聽得如痴如醉,我卻聽得汗流浹背。
李劍也喝高了,竟然賤賤地一笑,二啊,這麼大了還怕黑,再說外面月光挺好的,照進來也不顯得黑啊,這種環境才符合哥們幾個的心境啊。
李劍哭的兩眼紅腫,這時候卻破涕為笑,我也記著,當年還是我宿舍的室歌呢。
李劍問我,你知道我為啥貸款都要買車嗎?
我說,你現在也有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我悶頭抽著煙,不再問了,問啥都是多餘的。
調子很簡單,卻很真摯。我們一連唱了三遍,才停下來,然後碰碗,將最後一碗酒幹了。
邦楚搖搖晃晃站著,撓了撓頭,沒說啥呀,就說你為了一條母狗,連人的身份都不要了,然後他自己抽了自己一耳光,蹲在地上就哭了。
果然出現了,趁你醉要你命啊這是!
我一聽這話,心一沉到底,果然是出事了,我面色凝重,李劍地給我一根點著的煙,我狠狠吸了兩口,等著邦楚繼續說。
青驄馬,自西來。昨日樹頭花,今朝陌上土。
邦楚嘿嘿一笑,像狗,真想他媽的一條狗。
外面月光如銀沙,很唯美的夜景到了我眼裡卻變得鬼氣森森,突然我透過窗戶就看見院子里出現了一道飄渺的鬼影,影子輪廓很苗條,我想到了女鬼蘇小小。
我們幹了一碗,我突然想起來邦楚原來在西安上班,怎麼突然就調回渭南了,而且有三四個月都沒有見他上網了,問李劍,李劍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我趕緊站起來,就要去開燈。
令我驚異的是,邦楚扔了一個鋼鏰兒,那女鬼頓了頓,真的又唱起來了。
我倆搖了搖頭,碰了一下碗沿,幹了。
好古色古香的曲,我雖然知道那是鬼聲,卻也聽得期期艾艾。
我急的大罵,去幾把的心境,趕緊開燈。
其實是該好好發泄一下了,自從去外地上班就沒順心過。我瞅了眼黑爺,黑爺只是貼著天花板到處瞎游晃,停在這裏旋一會,停在那裡旋一會,我也暫時不去管它了。
論起唱歌,邦楚唱得最好,我和李劍就能差點。
見開不成燈,我就藉著月光,瞪著倆大眼,到處瞅。
李劍湊到我耳邊,小聲說,田姨前幾天去橋下找老道算了一卦,老道說田伯的腿至少要三年,三年後好不好要看造化,但是三年內是絕對好不了了。
我看了一眼邦楚,你說,你說他現在像啥?
我當然也喝多了,不過我算是最清醒的一個,在建築單位啥沒練出來,就把酒量練出來了。
去西安也看了,神經的問題,現在醫學沒有辦法,只能靠患者自己恢復,邦楚說。
於是我問了一下邦楚。
我的神啊,這貨咋這個時候飄出來了。
仔細聽還是古典歌曲,邦楚砸吧砸吧嘴,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問我,二,你們聽沒聽見外面有女娃唱歌,唱得真婉轉動聽。
風,在吹,閃電劃過,你看天空他又,亮了。
我看到邦楚的眼神很落寞,心裏突然一沉,不會使出啥事了吧?
我卻喝不下去。將碗放在地上。
李劍哭失戀,邦楚哭父親,我則哭這些年的心酸。畢竟他倆談過戀愛,父母都在,而我啥都沒有了。
好了好了,說這些幹啥,都端起碗,咱們竟然又聚在一起了,就喝個痛快,邦楚端起碗一口乾了。
我一看倆人斗開嘴了,慢慢將他倆拉到一邊,避過黑爺牌電風扇。
我決定靜觀其變,看下一步女鬼的動作,在採取必要的應對措施。
這麼幹了四五下,一瓶半酒也剩下半瓶了。
我被嚇得不輕,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酒一下就全醒了,但是我又不敢一直仰著頭看黑爺,因為人潛意識中都有模仿力,比如走在大街上,一個人突然抬頭看天空,其他人也會不自覺抬頭看。
這次是這樣唱的:西陵橋,水長生。松葉細如針,不肯結羅帶。
唱得好,唱得好,邦楚從兜里摸出一個鋼鏰兒,拍在地上,這是爺賞你的,再給爺唱一曲兒!
本來大家聊得熱火朝天,我這麼一問,直接冷場了。李劍低著頭,裝模作樣的吃著菜,而邦楚卻將筷子放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完,然後又點了顆煙,卻不說話。
邦楚問我,二啊,你這附近不是還沒有人住嗎,你又騙我,明明有人,而且還是個女娃,這歌唱得真好聽。
我現在哪有心思和他倆亂掰掰,嘴裏敷衍著,眼神卻偷偷向上瞄,黑爺竟然停在我仨的頭頂,向電風扇一樣打著旋。
李劍摸了摸臉,有些驚愕,獃獃地問我,我像啥?
一樓客廳比較高挑,就算他倆蹦起來也摸不著頂,只要黑爺一直保持橫著飄,也不怕被發現,前提就是不能讓他倆眼睛往上看。
李劍學著邦楚的痞子樣,也從兜里掏了掏,他身上估計沒有鋼鏰兒,卻掏出了一個信封,然後往地上一拍,好好,唱得真好,這個賞你的,再給爺幾個續一段!
李劍摸了摸臉,咦了一聲,我怎麼感覺頭頂涼涼的,上面怎麼刮著風。
怎麼會出這種事?我一臉不可置信。
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就算前路苦多,遍體鱗傷的活,勇敢向前沖,不要回頭。
我們一人點了一根煙,坐在地上各自想著心事,腦袋暈忽忽的,看現在這情況,我倒不擔心黑爺的問題了,這倆人徹底高了,估計明天早上起來,今晚的事情啥都想不起來吧。
曾經的話,藏進心中,扛起包袱勇敢向前沖。
邦楚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嘿嘿一笑,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把客廳的頂燈直接關了。
我見邦楚不說話,就問李劍,到底咋回事,說清楚。
就在我仨坐在地上靜靜地抽煙的時候,院子里突然想起了歌聲,聲音很輕柔,也很飄渺,是那種很清泠的感覺,就像一泓清水,像一抹月光。
我的心思一直在黑爺身上,也不知道他倆說的啥,只聽李劍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邦楚把我揪起來,手臂一掀,就把我掀到了李劍懷裡。
邦楚喝得最多,李劍喝的也不少。
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
邦楚和李劍手裡端著酒碗,兩人搖搖晃晃站在客廳里,邦楚把我拉起來,嘿嘿一笑,二啊,還記得你高中原創的那首歌嗎?
仔細聽來,是這樣唱的:妾本錢塘江上住。
我崇尚自由。
我背後涼颼颼的,那種陰冷的感覺越來越重,我急得大喊,李劍,快起開燈啊。
我爸把腰摔了,現在已經不能走了。邦楚說的很簡單,但就是這簡單一句話,卻讓我臉色瞬間就變了,我們三個從小玩到大,每次去邦楚家,他爸對把錢給邦楚,讓邦楚帶我們去吃煮饃,這事情我一直記著。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倆貨是真的醉了,而且是那種爛醉。
唱到最後,聲音漸不可聞,我眺目望向窗外,院子里已經不見了那女鬼的影子。
恨血與啼魂,一半逐風雨。
李劍哭得很傷心,將心裏的委屈通通過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嘟囔,我還是忘不了她啊,從大學一直到工作,相處了整整四年,四年啊,我啥都給她了,她也啥都給我了,為啥要和我分手。
結果女鬼又唱了一段。
黑爺像一條黑魚貼著客廳的天花板到處亂游,多虧邦楚把頂燈滅了,不然黑爺當時就被發現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去廚房把剩下的四個菜迅速弄好,然後仨人又重新圍坐在地上,這次一人面前放了一個小瓷碗,碗里都盛滿白酒,酒是五星西安特區,我們以前一直喝著個。
除了廁所亮著一盞小黃燈,一樓客廳瞬間陷入了黑暗。
邦楚看著我,還是嘿嘿一笑,不過笑得有些勉強,二,你不要怨我不告訴你,只是想你在外地,不像你擔心。
我之前說過人潛意識裡都有模仿力,最後的結果是我仨抱作一團,痛哭了半個鐘頭。
李劍咳嗽了兩聲,喝了一口酒,說田伯踩著梯子換天花板的燈泡,誰知梯子中間斷了,田伯把腰摔了,當時就昏迷不醒了,幸虧及時送到地區醫院才把命保住,但是把神經給壓了,兩條腿走不了了。
李劍正要抬頭往上看,我一下就急了,騰地原地跳了一下,大喊一聲,李劍,你看著我!
我倆有一人喝了一碗。
風雨開始暴虐,我在雨中狂野,勇敢向前沖,不要回頭。
你倆背著我說啥呢,是不是說我壞話呢,來來端起碗,爺們一點行不行,我知道你倆剛才沒喝,我現在看著你倆喝。邦楚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後一口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