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吃人的坑（二）

準確的說，這不該算是東西。我站立的地方旁邊，是幾塊凌亂的石頭，其中一塊石頭的旁邊，有一攤粘稠的血跡，這片血跡之前我和張猴子就看到過，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心裏並沒有什麼。

「老張，你留在這裏。」我不想轉身看他，就低著頭說：「我朝前找一找，如果沒有發現，會回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陷落進來的人，和負責搜尋的人，怎麼全都不見了？既然有血留在這裏，說明他們至少在這裏停留過，但是，為什麼我什麼都找不到？

「衛老闆，你聽我一句行嗎……」

「你留在這裏，我去找。」我坐在原地，把幾處比較嚴重的傷處理了一下，別的地方還好，但是左臂有舊傷，到了這時候就隱隱感覺到疼，好像骨頭出現了裂縫。我不理會張猴子那麼多，自己盤點了一下背包里的給養，除去別的裝備，食物夠維持幾天。

他們，是不是仍在我們前面全力尋找著小鬍子的下落？

「娘的！」張猴子很不可思議的打了個哆嗦：「雕出來的臉？」

「衛老闆！」張猴子蹲著身子就朝後退，扭頭對我說：「這是個人！嵌在石頭裡的人！」

「快他娘的離開這些水！」我心裏的慌亂更甚了，對這種地方的水有一種很深的心理陰影。不過光線亮起后，我就發現，這並不是一條河，更像是一汪水，不深，流動的非常緩慢。大概不到十米遠的地方，就是岸邊。

那是小半張臉，只有一隻眼睛，死灰色的眼睛，彷彿牢牢的鑲嵌在堅硬的地面上。這半張臉真的把我嚇了一跳，匆忙中，我就給張猴子指了指那塊石頭旁邊。張猴子不明就裡，就按著我指的方向去看，血跡沒有被完全搓掉，但是那半張臉已經可以看的比較清楚，他也被嚇到了，一閃身就退到我旁邊。

在此之前，我就有種感覺，這個塌陷的深坑，彷彿是一張吃人的大口。等真正身處這裏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慢慢淡了一些。因為很平靜，也很正常。但是一聯想到前後兩批失蹤在這裏的人，我就又有點不自在。按照我的猜想，這裏肯定有一些我們預料不到的情況，否則那十個人不會連一點消息都不反饋回去。

我不可能知道自己究竟滑下去多遠，但是石塊的滾動聲很快就消失了，說明石頭已經離開了斜面。此刻，就算什麼都知道了也沒有一點屁用。石塊滾動聲停止之後，我隱約聽到有一聲很空蕩的聲音傳過來，隨後，來回翻滾的身體又是一空，也就是兩秒鐘時間，我觸到了什麼東西，鼻腔和嘴巴轟的湧進來一股冰涼的水，然後整個人就被水完全裹了起來。

我只遲疑了三秒鐘，就搖了搖頭，望著前方一片黑暗裡的空曠，說：「找他們。」

轟隆……

「衛老闆，除了抱歉，我還能說什麼。」張猴子哭喪著臉，在打量周圍的環境。

我不知道這樣的空間是怎麼形成的，但是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死路。從上面的斜坡距離我們所處的位置，有一個五六米的懸空段，從上面下來容易，想從下面再上去，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之所以進洞，就是為了救小鬍子他們，現在已經落到了這裏，心裏的念頭就不可抑止，他們活著，我要救他們，即便死了，我也要親眼看見屍體。

確實，我被嚇到了，因為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衛老闆，真的，不能再走了。」張猴子神色凝重，他彎腰在一塊大石頭上拈了一點點乾涸的血跡，說：「這個地方不對勁，不能再找下去！」

張猴子把手電筒咬在嘴裏，我們兩個玩命一般的遊動，很快就爬上了岸。一離開水，我的心才平靜了些。

張猴子在石頭上擦掉匕首上乾涸的血，試著去觸碰露在地面的半張臉。只碰了幾下，他渾身就和過電一樣，臉上的冷汗瞬間冒出一層。

「衛老闆，我們兩個，怎麼上去？」張猴子直接就避開了這些問題，問道：「試著找找別的路？」

腦袋離開水，各種感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我聽到了不遠處有噼里啪啦的拍水聲，隨後，一道光柱從水聲那邊亮起，張猴子就落在我旁邊五六米的地方，還是他反應快，浮出水面的同時就匆忙取出了一支手電筒。

我和張猴子商量了一下，他在前，我在後，一點點的朝那邊靠過去。血跡被搓掉了一部分，半張若隱若現的臉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顯得無比的蒼白。

「前面那兩批人呢？」張猴子望著五六米的距離，說：「他們怎麼下來的，一點痕迹都沒留下？」

我跟張猴子因為這一個發現而惶恐不安，又小心的觀察了很久，但是周圍真的很寂靜，嗅不到一絲一毫危險的氣息。我們勉強穩住心神，那半張臉非常嚇人，卻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我們想要看的更清楚。

四周很空，除了我們落水的這個死水潭之外，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全部是地面塌陷以後順著斜坡滾落下來的。如果情況正常的話，小鬍子他們陷落進來，不管生死，應該會在這裏，而且前後兩批十個人全部是進入這裏之後不見的。我和張猴子非常仔細的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一具屍體。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張猴子慢慢蹲下身子，一手握著槍，一手拿著一把匕首，把血跡全部刮的乾乾淨淨。我站在他身後，又打了個哆嗦，半張臉完全就露出來了。

「衛……衛老闆……挺住！」

我的腳步停了一下，張猴子的話說的真的非常誠懇，他自己不想死在這裏，更不想讓我死在這裏。但是，我必須去找小鬍子，我想不出任何退縮的理由。

張猴子燒了一堆火，我們慢慢的烘烤濕衣服，他給我做思想工作，說上面的爭鬥停止以後，雷英雄肯定會想辦法下來救我們。他可以不管小鬍子，但是絕對不會不管我。我聽到這些話就感覺很反感，一言不發的烤著衣服，等衣服半幹了，獨自收拾了一下就想朝前面走。章猴子沒辦法了，只能被迫跟著我。

沒有任何辦法，我本能的護住自己的頭。身體在滾動的同時，腦海里條件反射般的就想起，斜面上有一些石塊，如果中途能遇到一塊比較大的，大概可以阻擋住滑落的趨勢。但是滾落的過程太快了，任何動作都是多餘的。我不知道朝下滑落了多遠，一隻腳突然就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

這是我第一個反應，同時感覺到無比的恐慌。之前涉足過的地方，那些地下河都非常的恐怖，而且我慌亂的滾落下來，根本就沒有做任何準備。但是非常短的一個時間內，我的腳彷彿觸到了水底，順勢一蹬，身體轟的朝上一拱，很快，腦袋嘩的就感覺一暖，浮出了水面。

但是在一些石頭和地面上，有血，暗紅色的血，觸目驚心。

「衛老闆，不要慌，咱們先商量一下。」

「我不知道。」我茫然的回了一句，因為我真的不知道那半張臉是不是直接雕在石頭上的，但是它太真實了，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半張臉。

張猴子喋喋不休的時候，我有些黯淡的目光猛然就亮了很多，同時心裏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就蹬蹬的倒退了兩步。

「衛老闆，你怎麼了！」張猴子明顯發現了我的異狀，他驚恐的扶住我，朝四面望去。

我聽到了石塊在斜面上滾動的聲音，而且感覺張猴子又拖著我在朝下滾。攔住他的石塊鬆動了，我們好容易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就這樣徹底崩塌。

在這樣的情況下，失足掉下去之後根本就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我摔在斜面上的同時，身體已經象一個球開始朝下滾。張猴子太他娘的操蛋了，掉下來之前死都不肯鬆開的手頓時完全放開，我也在拚命的抓，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落水了！

滾落的身體一停住，我就聽到了張猴子斷斷續續的聲音，他可能在中途被石塊擋了一下，又無意中觸摸到我的腿，然後緊緊抓住。斜面比較粗糙，我停下之後就拚命的用手扒，想把身體完全固定住。但是這樣的斜面上，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吃得上力，沒等我把身體控制住，張猴子的手就劇烈的一抖，手勁更大了，捏的我生疼。

「衛老闆，真的不能朝前走了。」張猴子使勁從背後拽著我，說：「你想想，那十個夥計就算是普通人，但是師爺和江塵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如果落在這裏，一切又正常的話，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現在我們只有兩個人，衛老闆，拋開別的不說，你和老張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咱們誰都不願意看見對方出現意外，不是嗎？」

但是我止步在這裏的時候，腳掌踩到了這灘血跡，隨後，我就看到了血跡下面的東西。

「很不妥的，衛老闆。」張猴子咽了口唾沫，朝四下里望望，說：「前後十個人，進來之後就沒消息了，咱們冒然朝前走，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