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傾城
第十八章 後園里的總結會
易天行背著雙手，搖著頭也跟著往後院去，心中嘆道：「諸佛師，看來真有當老師的派頭……只是陪著睡覺是啥意思？」
良久之後。
「趙……趙理事長？」
「你們回寺吧。」葉相僧對一左一右扶著易天行的僧人說到。
易天行微微笑道：「知道有位救苦救難的大菩薩在書店裡，我自然不怎麼擔心。」
斌苦大師銀眉微皺，合什問道：「那處如何？」
正說著，一團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後院里沖了過來。一場惡戰之後有些神經過敏的易天行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了身法如鬼如魅的陳叔平狗大人，唬了一跳，正準備腳踏天火，拳出金刺……哎喲一聲慘叫，葉相僧一伸手便把那個黑影提了起來。
省城佛教協會來的陪行人員退了出去。
「護法莫非事先不知？」
一隻手掌，遠古巨人般的手掌，耀著淡淡的金光的手掌，從茅舍里無由而出，向著易天行當頭拍下。
……
「傢伙？」老祖宗的聲音尖了起來，似乎極為恚怒，也難怪，自己用了一千多年的吃飯傢伙都給你小子了，你居然還不滿足。
一股巨大的壓力壓的易天行半跪于地，他悶哼一聲，雙臂一振，在身體旁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體內天火疾出，沿著左手中指到右手中指，一道耀著赤光的火苗在他有肩頭一線熊熊燃起。
汽車開到南昌的時候，易天行還滿臉蒼白的躺在擔架上。
「嗯？」
接著易天行忽然感覺右手尾指一個顫抖，後園里金光一閃，尾指上的那枚金戒指倏而脫指而出，虛虛浮浮飄在半空之中。
「時間就是速度，我明白，唯快不破我也明白，只是不知道怎樣將自己的速度提上去，單純力量帶來的速度似乎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老祖宗如是說。
「外物皆是虛妄，若你足夠強大，又何須在意這些事情。」
「只是……不知道那狗會不會守誓哩，我對仙人的信用可沒什麼信心。」
「範圍？明白了嗎？」
「這七個月里，你修鍊的很辛苦，也變強了許多。」
「蠢貨啊。」老祖宗發出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
易天行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師傅啊，那誓挺色情挺毒的，還是別說了。」
葉相僧似乎並不覺得自己下手有多狠，靜靜說道：「回屋做功課去，再過幾個月就要上學了，至少要把拼音學會，然後趕緊陪你爹睡覺。」
易天行眉開眼笑：「徒兒也這般想，心想滿天神佛或許事務繁忙，不見得能管人間每一個發誓的人，但管一下自己的狗應該還是有時間吧？」
年高德劭的斌苦大師微微笑道：「那是那是。」
葉相僧出手如電，一伸手便揪住了一個耳朵，小易朱那嫩生生的耳朵。
本來應該是傷重靜卧的他，旁若無人地打開行李，取出一條翡翠牌香煙，開封，用手指一捏，便點燃開始吸著。
易天行將從前殿找的一個椅子放在了茅舍門口不遠處，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
夜色之中，火車緩緩駛進省城。
「行動之初，我出手慢了些……六處肯定會認為我是陰了他們一道。」易天行微微一笑坐在床上，眼睛里卻有些少年人暫時沒有學會遮去的怒氣，「不過到最後，他們陰了我一道更狠的。」
歸元寺後園中。
「我和他約好兩年後再打一場，在這之間，他別來理我，我也別去理他。當然，本著革命人道主義的精神，我讓他發了個誓，兩年內不準對這次九江的事情進行報復。」
易天行負手於後，笑眯眯看著葉相僧，然後張開了雙臂，準備給他一個同志般的熊抱。
雖是玩笑著，少年的眼角仍然透出一絲疲乏之意。
葉相僧先前臉上的微笑在一秒之間全然褪去，滿臉嚴肅地狠狠一掌拍在他的左胸口，掌下淡淡光芒從合攏的指尖透了出來，佛息繚繚，在易天行的胸膛不住攻入。
煙霧散在軟卧車廂里。
「嗯。」
俊俏的和尚一抬頭看見易天行笑眯眯地站在店門口，不由也微微笑了起來，向身周諸位女施主告了聲歉，便送這些小女客們出店，準備關門。
「趙老是我國佛教協會名譽會長，一手好書法舉世皆知。」
「可沒趁手的傢伙。」易天行告著屈，「我的動作在那條狗的眼裡肯定比老太婆還要慢，所以他要躲很容易，徒兒想過，似乎只有人類那種大面積殺傷性武器才能對他有作用，畢竟滿天的殺傷力，他再能找縫隙躲，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在南昌等你的時候，我很擔心。」
「喔？」好熱鬧的老猴來了興趣。
老祖宗的聲音在第一時間內於他的腦中響起。
斌苦大師表示不解。
易天行險些往後倒下：「原來是那位老人家！……沒
夜深人靜睡覺時，易天行躺在床上，感受著自己體內的火元與身邊小易朱體內的火元微微感應，想起了以往在省城邊上小池塘里療傷的那次，才明白葉相僧剛才說的是啥意思。
茅舍里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事情都是相對的，如果速度不夠，那就用力量吧。」
「嘿，瞎賭唄，反正徒兒讓它以三聖母的名義起的誓。」
他微微笑了笑，收起了臉上的無賴神情，緩緩道：「師傅啊，請傳徒兒打架的法子。」
……
易天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徒兒自作主張，師傅莫怪。」
不知道那誓言是什麼，竟讓厚臉皮如易天行也說不出口。
「沒有。」易天行微笑著應道：「從秦琪兒到小書店來找我，一直到九江外面的那個小鎮，我什麼都沒有答應。」他的確沒有給任何明確的言語承諾，但也沒有拒絕過……這說來似乎很勉強。
斌苦大師雙眼中生起一股金剛怒，但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自然不會說髒話，只是悠悠道：「無恥之尤。」
葉相僧搖搖頭，似乎覺得這位很有些不知輕重，走到店門口將木門板落下。
待清靜之後，易天行緩緩睜開雙眼：「不去梅嶺，直接回省城，好嗎？」
易天行嘿嘿笑道：「那棒子雖然硬實，但能罩著的範圍太小了。」
「陳叔平死了。」易天行將煙頭扔到地上，用力碾壓了幾下。
斌苦大師望了望他，緩緩道：「其實，護法應該去梅嶺看看。」
汽車送易天行回了墨水湖畔的小書店，斌苦大師還準備下車，被易天行笑嘻嘻地鬧了回去。一進小書店的門，便看見葉相僧正在一群鶯鶯燕燕之中推銷著簡裝本《金剛經》和盜版的《佛說觀無量壽佛經》。
「一，既然明知打不過他，那我這次就不該去打，勇氣這種事情，需要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
「所以我想變強。」
易天行苦著臉道：「可感覺上，怎麼自己好像挺卑鄙的。」
易天行搖頭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料定我不好和他們翻臉，這口氣也只好慢慢咽了。」
「叭」的一聲。
正在墨水湖畔小書店裡吸麵條的易朱忽然身子一僵！眼瞳里金光大作！
渾身天火的他居然也有些畏冷，看來鄱陽湖上
細棒子如果打不中如同殘影般流動的陳叔平，那如果在小島上自己把金箍棒變成小島一樣粗細的棒子……他怎麼躲？
斌苦大師合什阿彌陀佛：「護法似乎太過小心，想來上三天也不會樂意與佛宗為敵。」
斌苦大師和隨行的人員面無表情從六處手中接過了擔架，六處本來還準備安排專門的人員送易天行一程，卻被斌苦大師婉拒。不論怎麼講，易天行現在的「組織歸屬」是在歸元寺中，六處方面也不好強來。
易天行一愣，卻根本沒有攔阻的想法，卟地一聲，吐出一口烏血來，烏血落在地上，燒蝕的地面嗤嗤作響。
清晨醒來，易天行極為惱火地發現自己胸前是一大攤將乾的粘粘口水，不由皺眉咧嘴，然後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心傷似乎好了不少，用手指搓搓鼻子，想道：「莫非這口水也是療傷聖葯？」
上了火車，進了軟卧車廂，易天行神識淡淡從床上往四面八方拂去，確認沒有人盯梢之後，從擔架上爬了起來。
「寶通禪院？」易天行摸摸腦袋，憑他的記憶力也想了半晌才想了起來，原來是省教育廳的唐廳代潘局請他吃素齋的那日，自己看著寶通禪院的招牌，純下意識地贊了一聲。
一陣冬風吹來，傷勢未曾痊癒的易天行打了個冷噤。
茅舍里又是一片安靜，半晌之後：「看來這次讓你很有感觸。」
後園里重複一片寧靜。
「是。」少年沉著應道：「六處展示的實力讓我心驚，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就險些誅仙成功。陳叔平和我又是永世的對手，如今兩成功力的他已經不是我能對付的，兩年之後我與他那戰更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易天行苦著臉摸著尾指上的金戒指：「嗯，雖然不知道那身狗肉還保不保得住。」接著說道：「不過想來他也應該不會再在國內呆了，看他的樣子，在人間這幾十年似乎過的也蠻舒心，不大想馬上回去，就是不知道他會躲在哪裡。」
「你不是好像卑鄙，你本來就卑鄙。」老祖宗罵了一句。
「放屁。」老祖宗似乎頗為輕蔑他這種想法，「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打架憑的是興趣愛好，又不是甚道理人情，如果打不過還要強打，那是傻子。」
易天行微微笑了笑，黑色的眼瞳里沒有一絲雜質，看著是那般的純良無害：「秦臨川知道我
「爹。」耳朵變成拉麵的易朱可憐兮兮地望著易天行。
「看來那癩皮狗還活著。」
嗡的一聲悶響，那個耀著淡淡光芒的巨掌被易天行背上的天火生生抵住了！
……
※※※
「好。」斌苦大師慈眉善目看著這個滿臉倦怠的少年。
「糊裡糊塗地去，糊裡糊塗地打，六處什麼都沒告訴我。」
……
「導彈啊！」易天行誇張地將雙手拉開，比劃了一個大小粗細，撒嬌般嚷道：「住持！這麼大幾枚導彈就往我們打架那地兒轟啊，我這次可是真的險些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暫且不提這些，只說大清早吃完豆漿油條豆皮熱乾麵外加一海碗稀飯後，神滿意足的易天行攔了輛計程車便去了歸元寺。
「再過些日子，就是六處每年一度的財務審核，到時候老衲請趙理事長出面——既然六處這些年來也沒有做什麼事情，有些預算也應該減一減了。」
僧人恭謹應道：「是，大師兄。」轉身便退了，乾淨利落。
「嘁！」老祖宗的聲音傳來，「世間惡人不信鬼神誓約，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鬼神，像癩皮狗那廝給三聖母看家的東西，怎麼敢違誓。」
「爺爺生在天地間，除非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如果只是自己那點破事，當然得依俺們性子來。」老祖宗的聲音停了停，「你答應了那些小道士什麼沒？」
「第三點問題就是，我發現在和仙人的戰鬥中，我的肉體似乎很佔便宜，但是在速度方面非常吃虧。對方對於時間的領悟力在我之上許多，這一點還要請師傅多多指教。」
他有些倦累地搖搖頭：「什麼神仙妖怪活佛教皇，我暫時都不想見了，打架果然是個力氣活。」
「不然。」斌苦大師一合什：「護法莫怒，再過幾月看看。」
「六處之上，還有個理事會負責管理，當然，不是常設機構。」
……
他猶自有些迷糊：「這位趙理事長是？」
「是時候了。」
易天行唬了一跳，屁股粘著椅子便蹦到了半空中，落下時便坐在了這層金餅之上，噔的一聲響。
他體內火元加速流轉，好生舒服，不由得下意識將易朱摟進懷裡，只覺胸口處一片溫燙。
「安全第一。」易天行將煙捲遞到唇中狠狠吸了一口，半晌后才靜靜道：「如果以
「是啊，護法那日在寶通禪寺外曾經贊過趙理事長的書法，不知他老人家怎麼知道了，一直說著什麼時候來省城見見你。」
「這些都是向著自己目標，拚命前進的人物。」他緩緩跪在地上，「徒兒生活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和身邊的人能過的舒服，所以我也要拚命才是。」
斌苦大師又宣了一聲佛偈。
叭的一聲，金戒指落在後園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脆響，而落地的一剎那，金戒指驟然鋪開，就像麵糰一樣沿著青石板疾速鋪開，變成了一層極薄的金餅。
「啊，用居士管道門，政府英明啊。」易天行心悅誠服。
「二，既然打了，就不該瞻前顧後，首尾兩端，如果一開始就和六處好生配合，那麼也不見得沒有成功的希望。似徒兒那般，先前不想打，後來也憑著熱血去猛打，最後看著要兩敗俱傷了又不打……這挺像個反覆的小人，沒什麼出息。」
易天行體內真火命輪疾轉，道心青蓮綻放……「星斗燦爛如真」……出朱雀！
「還是太慢。」易天行緩緩站起身來，「每一種存在都有自己存在的目的——秦氏滿門，除了那個扎馬尾的小姑娘，剩下的三個，看樣子都是那種一心想要守護人間的鐵面人妖，雖然秦臨川似乎有些更深的想法，但秦童兒的表現增強了我的這種判斷，既然如此，像我這種超乎人間控制能力的傢伙，將來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感到不安。而陳叔平下凡，顯然不是為了過家家，是為了某種原因來殺我。」
……
……
葉相僧靜靜收回手掌，說道：「你這時候需要睡一覺，心都快碎了的人，居然還笑得出來。」
……
「那狗這麼聽話？」
「還活著啊？」
「唉，不過幾天沒見，怎麼好像如隔三秋了？」
似火鳥，似朱雀振翅，欲飛未飛。
易天行伸出手指摸著腳下的那層金餅，愣了半晌，忽然極懊喪地怪叫一聲：「我真是個豬頭！」
酣睡中的易朱下意識拱拱頭，嘴邊流的口水全糊在了老爹的胸口上。
……
易天行乾咳了兩聲，眼睛珠子一轉，道：「總結了三條經驗。」
「嗯，打架這種事情，多多益善，俺自然不會怪你。」老祖宗這話很彪悍，「說吧。」
入了後園，過了小湖，近了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