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劍出世
第035章 重回九玄
「不錯，九玄天印為本派鎮派之寶，也是掌門的象徵，你若心中尚對我，對九玄宮存有一絲感情，那便將他取走，有朝一日，待你大功練成，返回本派，再除去那邪佞之徒，重振我派威名！」說到此處，鏡修極其激動，大聲咳嗽起來。
「老頭……你知道我來了對吧？你別勉強，好好養著……你……」說話間，鏡修竟真的睜開了雙眼，雖然眼神依舊迷濛，似乎未適應周遭柔和的光芒。
「老夫不行了……」鏡修嘆了口氣，道，「你有所不知，那些傢伙，在我身上下了毒。」
「好，我信任你，因為你是我所見過最真實的人。」鏡修笑了笑，「或許，你便是能證大道的天之驕子……」
「老頭……」
湖心閣在山中湖之內，此刻所有弟子都在蒼龍頂齊聚，此地亦無守衛——或許那兩位長老確實太低估祝雲滄的膽識，認為他根本不敢回來此處。
「走！」鏡修厲聲命令。
第二日，祝雲滄回到九玄宮的時候，天色將晚。他相信鏡冷一行人已經回到了這裏，接下來，他們所要做的，一定是為死去的鏡明舉行盛大的葬禮。祝雲滄沒有想到，自己從小到大，殺的第一個人，竟會是自己同門的長老。雖然這個長老十惡不赦，但或許在別人眼裡，祝雲滄根本是個欺師滅祖之輩。
「我……明白了。」
「誅殺叛賊祝雲滄，為長老與掌門報仇！」「誅殺叛賊祝雲滄！」「誅殺祝雲滄……」台下的聲音響成一片，且越發齊整。
「老頭，你知道我來了是吧，我就知道，只要是我來了，你這老傢伙一定會醒來。」祝雲滄道，說此話之時，鼻子一酸，竟險些落下淚來。他將臉轉向一邊，即便他知道，鏡修此刻根本無法睜開雙眼看他的臉，但還是不願對方覺察到自己的脆弱。
玄天湖心閣在後山西北處，沉音谷正北面，匯泉峰下層較低矮的山峰之中。那座山峰的頂端，有一片廣闊而寧靜的山中湖，湖水澄澈，天鵝棲居，的確是極好的靜養之所。
鏡冷停止了哭
「從前，掌門鏡修與我們幾位長老對他寬大有加。殊不知，他體內其實早已吸收毀殤劍之妖力，為當年門派叛徒司空無方之同黨。正因為我們對此掉以輕心，最終才導致了鏡修掌門的重傷，與鏡明長老的去世！對此……我……我負有很大責任……如今我心如刀絞，無顏面對大家……我……」鏡冷竟顏面慟哭起來。他這樣一個暴躁剛烈的人，此刻竟然在哭！
「下毒？！」
鏡修果然躺在此處，他的拂塵已經不知被誰收走，道袍掛在一旁的木架之上，他穿著白色便袍，蓋著單薄的被褥，卧在堅硬的床鋪之上。一代掌門，如今卻落得如此地步，確實令人唏噓。此刻的他，彷彿比之前蒼老了許多。
御氣飛行。
祝雲滄微微低下頭，道：「我明白。」
「不錯，你進入那裡，去取本派聖物『九玄天印』與功法秘籍《玄女正經》，那裡有無數機關守衛，兇險異常，千萬小心，一切，但憑你的造化。」鏡修道。
「鏡修老頭，你……」
「你別靠近我！」鏡修急忙道，「這毒，非你所能承受……老夫靈力較強，尚只能支持幾日……他們將我軟禁在此，便是要我不被人發現，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不其然，蒼龍頂之上，眾弟子齊聚正殿之前，一律素服，披麻戴孝。祝雲滄悄悄停在一棵樹上，曾經，他也是這樣在茂密樹冠之中看著小師妹采遙練劍，安寧、平靜。但如今，心情早已不似從前。
祝雲滄沒有想到，他第一次有機會完全沉浸於這一片安逸中之時，竟完全無心去體會這一切。
「各位九玄宮弟子，祝雲滄在門派內修道十年，十年之間，不尊禮法、離經叛道，仗著自己少有才能，目高於頂，從未把他人放在眼中。」鏡冷繼續道。
「無論你是不是九玄宮弟子，
正殿前的台階上，六名玄字輩弟子分立兩側，鏡冷與鏡光矗立中央，神色凝重異常。同時，鏡冷亦不忘讓他與鏡明的得意弟子凌煜站在身旁。
台下一片駭然之聲，鏡冷再一次抬手，道：「大家，不要驚惶……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穩住陣腳……」他變臉的速度奇快無比，方才還激動而悲切，現在卻變得鎮定無比，「國不可一日無君，門派亦不可一日無掌門，在掌門靜養期間，由我于鏡冷代替掌門一職，六位玄字輩弟子司持劍長老，諸位可有什麼異議？」
「那幫人，竟如此狠毒，他們！」祝雲滄渾身顫抖。
「道直……你這樣的性子，才是真正的君子……」鏡修道，「比起那些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你不知要好多少倍。只是，我一直放心不下你的，也正是這一點，你明白么？」
「證大道……」祝雲滄心中不禁苦笑，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似乎太過遙遠。
「無論如何，你今後，必須一個人走下去。」鏡修道，「無論多苦，希望你，能夠獨自承受，不移此志。」
那床上沉睡的老人，竟微微顫了一下。
「即使是您起的，老頭，我已經不在九玄宮了……」祝雲滄搖了搖頭，道。
祝雲滄再回過頭來之時，他清楚地看見鏡修的眼角微微抖動。
台階之下，哀聲一片，響徹山川。祝雲滄冷笑一聲，心道：「真是不要臉，當著眾多英雄的面，重傷鏡修掌門，竟還有臉將責任推到我身上。」他掃了一眼鏡冷身後那六名玄字輩弟子，那六人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事實上，他們當時也在場，即便被捲入妖族與人類的戰鬥之中，以不至於看不清到底是誰傷了掌門。但他們卻選擇了緘默——卻不知是無奈還是早已與鏡冷之輩同流合污。
很
祝雲滄踏水而上，卻發現那閣子之門早已緊閉，且用靈力封印，顯然，這裏的人早有防備。祝雲滄飛身落在湖心閣頂部，破頂而下，落在湖心閣二層。
「咳咳……聽我說完。」鏡修道，「《玄女正經》，是本派至高功法，一般弟子不能修鍊，甚至不能接觸。他便是當年九天玄女傳於黃帝軒轅氏之功法，未作任何修改。而你們所修天女玄功則根據各人資質有所調整。《玄女正經》若修鍊成功，就算不能稱霸天下，亦可獨步江湖，但由於為上古秘術，修鍊起來十分兇險，因此，你取得之後，切不可妄加修鍊。就算你想窺知其中奧妙，亦須循序漸進，你可明白。」
「可你……」
「老頭，你少說兩句，別跟交代遺囑使得……」祝雲滄明知對方行將就木，卻依然安慰道，「你的捲軸上，不是寫著怎麼解毒嗎，我去找葯，幫你解毒，咱們一起殺出去。」
「各位九玄宮弟子，此次岐山聚會，我們損失慘重！」鏡冷高聲道，「掌門鏡修，被孽徒祝雲滄打成重傷，鏡明長老也力戰而亡！」
「鏡修老頭……」
「葬劍林？！九玄宮禁地？！」
「好……好吧，我明白。」祝雲滄點了點頭。
「老頭你別開玩笑了，我早已不是什麼道直了。」祝雲滄嘆了口氣，道。
「啊？掌門，掌門，難道？！」台下有人發出驚呼。
鏡修深吸了一口氣，道：「道直……記住你的名字……不要忘記，這名字，是我為你取的……」
台階之下變得十分安靜。這裏，自然無人敢有任何異議。
祝雲滄微微一驚，他忽然想起了十年前司空無方對自己說的那一席話。司空無方，亦說他這坦然、直率的性格，會讓他活得很累、很苦。難道，果真如此？
殺
祝雲滄，亦會變作永遠的「天下公敵」。
「長老，你別自責，別難過！」一名玄字輩弟子十分合時宜地走上前來，扶著鏡冷那肥厚的肩膀，道，「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儘力！我們一定要為鏡明長老與掌門報仇！」
「解不了了……」鏡修笑了笑，道，「那裡有至少三味葯，是產自北部大荒之中，你找不到。」
「鏡修老頭，你何必放不下我。」祝雲滄心中又泛起一陣酸楚，「你養好自己的身子要緊。」
「他們，為何，竟如此……」祝雲滄不禁想要俯身探查。
「道直……」鏡修翕動著雙唇，嘴角竟帶著一絲笑意，那笑，並非出於驚喜，卻是一種慈愛。他似乎早已知道祝雲滄一定會來，他確信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會來，他一直在等待著祝雲滄。
「為長老、掌門報仇！報仇！」
「鏡修老頭，你可千萬別死！」祝雲滄暗暗道，隨即縱身而起。
祝雲滄不知道，這一群喊打喊殺的人中，有沒有采遙。或許這並不重要了吧。
「不錯，正是那……靈蛛斃狼草。」鏡修道，隨即艱難地掀起自己的衣袖，那裡黑綠一片，早已潰爛地不可救藥。
「鏡修老頭，你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祝雲滄立在床鋪一旁，神情中帶著別樣的苦澀，他很少會有如此表情——他甚至以為自己永遠都可以樂觀面對一切，但近日的遭遇，卻讓他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此際雖是春天，但那蒼龍頂之上一片蕭索，隱隱可見白色的幡布在飛檐雕欄間上下招搖，給人一種極為肅殺之感。
「你聽好。」鏡修道，「離開這裏，你即刻前往葬劍林……」
但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司空無方與祝雲滄這樣
「九玄天印？《玄女正經》？」祝雲滄瞪大了雙眼，「那豈非本派掌門才能拿到的東西？」
鏡修道：「我最不放心你的……就是你這種直率……這種衝動，你明白么？在這世上，衝動之人，永遠成不了大事。而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直率之人，亦無法生存。」
祝雲滄已無心聽那一句句無恥讕言，他知道鏡修此刻在玄天湖心閣之後，便再次御氣而飛。他非常慶幸，鏡修曾帶領他遊覽過幾乎整個九玄宮。
「鏡修到底在哪裡……」他暗暗想道。
他的哭聲牽動了一大幫人的情緒，台下的哀聲越發響亮，震徹天宇。祝雲滄只能報以最冷淡的笑容，他終於明白了當年司空無方的心情，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祝雲滄落在弟子住宿區域附近的空地上，以一顆大樹作為掩護，遙望著蒼龍頂。
「你聽我說完。」鏡修道，「今後，行走江湖，浪跡天涯，千萬要小心，要學會隱忍，學會藏拙，學會謙卑，明白么……」
「對！為長老與掌門報仇！」台階下，立刻有人附和。
「好……你去吧。」鏡修一甩衣袖，這動作，已經顯示出他虛弱無比。
只要他們保持沉默，鏡冷等人根本就不必擔心九玄宮弟子會知道真相。因為，九玄宮居於蜀地深處，群山之間，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國度。弟子們在山間潛心修鍊，很多時候根本無緣外面的世界。只要鏡冷等人對消息與言論稍作控制，他們就會成為一個個「盲人」「聾子」。
此刻，弟子們應該正齊聚蒼龍頂。那鏡修呢？他又會在何處？鏡冷應該沒有那麼冒失，不會第一時間就將鏡修擺在對立的位置上。若是如此，不僅會引起眾弟子的猜忌，而且很有可能會造成掌門弟子的叛亂。
「掌門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鏡光介面道，雖然他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極端悲憤，但那尖細的嗓子卻還是使得那句話言說得十分做作，甚至令人感到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