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117章 伏殺（一）
蘇寒與拈花頭頂的道印率先崩潰，十二神紋如小龍，流散聚合，回歸蘇寒體內。四名高手同時催動寶器，威力僅次於道兵，很難抵擋。
「武曉樓！」蘇寒被突如其來的一拳砸的橫飛，大鼎神能如海，頭頂的十八顆念珠接連破碎，他受到創傷。
「你可曾打聽清楚，他朝那裡逃遁了？」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人說，這駝子是朝北面逃走的。」
「快走！大鼎乃寶器，由幾名高手催動，若完全蘇醒，神能會把我們活活淹死！」
元虛老荒神贈給蘇寒的玉符，被珍藏在亂空盒中，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拿出亂用。十二條神紋在蘇寒頭頂凝聚出一個飄渺的「道」，他反手拖字，演化出仙祖大印，抱在手中，反擊武曉樓。
這枚玉符僅可再顯化分身一次，就要損毀。蘇寒既不忍，也不舍，元虛荒神乃無上皇者，證道萬載，威震宇內，但他畢竟老了。蘇寒兩次面見元虛老荒神，他身軀仍然挺拔，如戰神一般，但面龐上滿是歲月侵蝕的痕迹，一頭白髮如雪。
神能如潮，一波波的擴散出去，但未將周圍的建築沖塌。顯然，這些偷襲者心機很深，事先將此處以禁制護住，避免大鼎生威引來其他人。
大鼎如山，億萬均般沉重，禁制內的區域都被壓塌了，地泉噴涌。蘇寒和拈花骨節咯嘣作響，隨時都會斷裂。
蘇寒心緒很不好，卻沒有流露出來。但拈花明察秋毫，他道：「相見歡，離別恨，但若無離別，何來相見？」
「小妖皇！受死吧！」
長街無盡，夜涼如水，三人踉蹌前行，老瘸子愈發來勁了，跟蘇寒東扯西扯。
蘇寒身軀一動，風之輪飛舞，他以風火八極遁穿行，速度快的異乎尋常，如流星閃過天際。頭頂的十八顆念珠爍爍生輝，有隱隱的佛號聲傳出。
「玉妃？」陸萱布滿嬌笑的面龐頓時陰冷下來，悻悻鬆開蘇寒，道：「我不喜歡她！」
此時，蘇寒已經知道玉妃不尋常，將要離去，他唯恐陸萱會在玉妃手中吃虧，因此有意詢問。不過一看陸萱神色，他就放了心，看樣子陸萱跟玉妃平時就很不對付。
就在此時，蘇寒神池中靜靜不動的小人突然飛舞起來，焦躁的繞著通天血碑不停旋轉。頓時，蘇寒的酒意就消散了大半，微醺的雙眼犀利如劍。
「拿你的小刀出來！到這時候了還要藏私！等下大鼎發威，誰都逃不掉！」
「小友你坑我。」老瘸子眼淚汪汪：「騙走了我的天工神水，說要替我引見老荒神……」
「媽的！是誰偷襲！」老瘸子很倒霉，拐棍再次炸裂，但他見機很快，反手祭出好幾件法寶，懸在頭頂，將自己護住，而後破口大罵。
沉吟片刻，蘇寒小心翼翼問道：「你與玉妃關係如何？」
武曉樓有備而來，頂著一團光暈大步上前，聖光拳生威，一拳粉碎世界，逼向蘇寒。這是暗殺，根本無道理規矩可講，武曉樓攜帶了不知名的法寶，威力巨大，將蘇寒壓制的喘不過氣。十二神紋組成的道印數次被撞散了，不多時，蘇寒被逼退了至少百丈，重新淹沒在了大鼎的神能汪洋中。
「沒義氣！」蘇寒與拈花同時小聲嘀咕。
一隻泛出光明的拳頭，洞穿虛空，猛然砸向蘇寒，氣息極為強大。這也是一名偷襲者，躲藏在小巷的出口，守株待兔。
拈花將念珠留給蘇寒，靠自己一件寶衣對敵，很不順手，若非他境界稍高，此時已經死了數次。老瘸子在大鼎下連蹦帶跳，罵罵咧咧，但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
「公子。」羅顯被蘇寒的舉動嚇了一跳，拍拍心口，舉著畫像接著道：「這駝子大概三個月前出現在王都，坑了不少人。他言稱自己有半部古經，想要出售，說的有鼻子有眼，引來許多人。」
「以後還有機會。」蘇寒也覺得虧心，連忙拍胸脯保證道：「我必然仍會前往荒族，到時候一定帶上你。」
咯嘣嘣……
一直到了深夜，王都白日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漸漸少了，酒樓將要打烊，拈花才拖著已經半醉的蘇寒與老瘸子離開。
「傻小子，你今日怎麼總是板著臉？」陸萱揪著蘇寒耳朵，呵呵的哈了一口氣。
將要離開元忽，蘇寒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故地重遊。他留戀的，或許並非完全是這座南疆古城，而是古城中的那道倩影。
一直到陸萱回宮，蘇寒總是說不出自己將要離開的話。獨自徘徊院中，神色有些悵然。老瘸子和拈花先後來到，蘇寒沒有隱瞞他們，將去意說明。
「萱兒很機靈，既然厭惡玉妃，必然會多加防範，我就不用多嘴了。」
嗡嗡嗡……
「哎呀……」
「不得不走。」蘇寒無法說出山門被滅的舊事，只能長嘆一聲。
夜幕降臨，王都的半空有神燈冉冉升起，漫天星光隨燈光灑落，月影飄搖。蘇寒已經有了醉意，卻仍不肯放下酒杯。
「北面，北面……」蘇寒起身，踱步到窗前，朝遠處眺望。元忽在南疆與東極的交匯處，若駝叔北
蘇寒離開星神道山門已經許久，對於朱雀老道等人無比牽挂，而今聽到了羅顯的話，頓時壓制不住心緒，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呼……
強大的氣機震碎虛空，從上方如山般壓了下來。這是一尊大鼎，化作了大殺器，由高手掌控，想將三人一舉擊殺。
次日，陸萱來到離宮，蘇寒帶笑，但心裏卻很酸楚。陸萱有些刁蠻，且天真無邪，相處久了，分離就是痛楚。
武曉樓的面孔顯露出來，他一拳轟飛蘇寒，面色鐵青，嘴角露出一抹陰笑。
這是比水天宮更為險峻的戰鬥，一旦落敗，必死無疑。
此時，幾聲輕響傳來，蘇寒頭頂的念珠終於承受不住強壓，噗噗碎裂了兩顆，光暈暗淡下來，羅漢的虛影模糊，大鼎的威壓再次襲向蘇寒。
「說的好，說的好，相見歡，離別恨……」
「生死關頭，難道要再次勞煩元虛老荒神？」
一瞬間，蘇寒心頭的怒火就猛然暴漲，這隻拳頭有聖光繚繞，分明就是大雲光明教的聖光拳。
穿行在王都的小巷內，老瘸子扯著嗓子大聲唱曲，將遠處的流浪狗都引來幾條。蘇寒大笑，微微迷離的雙眼卻有一股愁意。
「我也到該走的時候了。」良久之後，蘇寒轉身，心潮起伏不定。他在元忽王都住的很舒適，且有陸萱時時相陪，但此處無法久留，終究要踏上征途，繼續尋找師傅。
這幫偷襲者的身份不明，但蘇寒知道，對方膽子很大，且謀劃了許久，以大鼎對敵，想將自己一舉擊殺。
前路迷濛，讓人看不清楚，但蘇寒心裏卻隱隱覺得，這條路充滿坎坷。自己在王都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雖有荒神庇護，天下英傑少年卻不會袖手，必要以擊敗嘯月妖皇傳承者為榮。
「有分則有合，有合必有分，我與蘇兄投緣，但並不勸留你，山高水遠，日後一定有重逢的機會。」拈花始終微笑，單手合十，兩指如佛陀，很有一種意境。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的好。」拈花一幅菩薩心腸，衣衫被大鼎震的粉碎，此時仍想和解。
「然後，這駝子卷著收來的定金跑了，不少人還追蹤了一陣子。」
「此處被封鎖的滴水不漏，今日，我要殺你！」武曉樓低吼，今日伏擊蘇寒，他做了周密的準備，要一雪前恥：「無人能救你，荒神又如何！」
「小花，你腦子銹了？閃一邊去，不要誤傷到你。」老瘸子將要祭出五寸殺氣小刀。
「天工神水沒了，小友
在蘇寒心中，元虛老荒神不僅是一名無上皇者，且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如嫡親的宗祖，平易近人。
或許是離愁攪擾了心緒，蘇寒酒到杯乾，老瘸子咬著牙狠吃，似乎想把一滴天工神水全都給吃回來。拈花仍不飲酒，但在席間很斯文的作陪。
蘇寒還未遠遁，老瘸子的呻吟就傳了過來，而後，老傢伙狼狽的從虛空中被震了出來，口鼻溢血，明顯是吃了虧。
「小友！不要丟下我啊……」老瘸子狼狽不堪，跟在蘇寒屁股後面吃灰塵。老傢伙很不地道，方才只顧自己逃命，而今被隔斷去路，才想起要抱著蘇寒大腿。
「小花別跟他廢話，你還有什麼法寶，先拿出來應急，我快頂不住了。」老瘸子對拈花道。
「頂不住！」老瘸子頓時變色，他的五寸殺氣小刀乃殺伐利器，但沒有防禦力，被四名高手催動的大鼎發威，根本抵擋不住。
蘇寒一直很緊張，聽到這裏，心頭猛然一松。坑蒙拐騙乃是駝叔的看家本領，不管怎麼說，他能到元忽王都來行騙，至少說明安然無恙。
「我的小刀前次剛剛修復，還未完全恢復，不可輕易拿出來對敵。」老瘸子要錢不要命，緊捂著口袋不鬆手。
駝叔而今身在何處？真正的東極會是什麼樣子？
蘇寒伸手握住亂空盒，只要他抖出玉符，元虛老荒神的分身將會顯化。荒神出現，聖人都要退避。
運轉風火八極遁，乃是一種極致的速度，百丈只是一瞬，蘇寒拚死逃遁，眨眼間就邁出幾步，貼近小巷的出口。
「蘇兄，走！」拈花身外的長衣顯然也是寶物，無風自動，散發出一團光暈，在他身軀上下閃動：「你乃神池境，肉身受創不可修復，我自能脫身，快走！」
拈花和老瘸子的修為都非同泛泛，紫人示警之後，兩人均都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機，從半空籠罩下來。老瘸子比誰都機靈，此時一點酒意都沒了，架著拐棍就想跑。
大鼎下壓，如天穹崩塌了，半空幾道人影在飛舞，封鎖四周，這些都是高手，祭大鼎偷襲殺敵，拈花這個境界的修士都抵擋不住，會被壓的粉碎。
離去，乃是無奈，但人生，總是由無數無奈組成。如春花落了，一地凄涼，雖不願，卻又無法阻止。
「三隻螻蟻！再送你們一程！」武曉樓唯恐三人死的慢，森然一笑，一隻晶瑩的小瓶從手中飛出：「雷都寶瓶！給我
破布與碎陶片都未顯化，但蘇寒心中十二條淡淡的神紋卻動了，這是一種玄妙的力量，收發隨心，不需催動，只要一個念頭，神紋如復活一般，重組成虛無的「道」字。
「你這個不厚道的小友。」老瘸子的眼睛都喝紅了，打個酒嗝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此行要往何處去？大概多久回來？」
「誰見過他，他現在在哪裡？」
砰！
「有話好說，何必動手？」拈花從不說粗話，此時被人伏殺到沒有還手之力了，還耐心與武曉樓講道理：「水天宮一戰，我也在場，你與蘇兄公平對決，敗則敗，勝則勝，為此就要伏殺我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還有什麼底牌，趕緊拿出來！」老瘸子急的大吼，一甩手，十多件法寶飛了出來，但俱是殘次品，瞬間就被大鼎震碎。
砰！
老瘸子頂著幾件破爛法寶緊張的思索，眼珠子骨碌碌直轉。隨即，他一發狠，歪著肩膀道：「小友！最後再信你一次！這次不許食言，南疆之行要帶上我……」
武曉樓懸浮半空，如王者俯視敗寇：「瓮中之鱉，猶做困獸斗！與我大雲光明教作對，下場只有死！擊殺！擊殺他們！」
「蘇兄，酒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了，不日內就要啟程，還是少飲一杯吧。」拈花勸道。
「老瘸子，此時情況危急，你先上去頂一下。」蘇寒以道印暫時罩住拈花，虛無的神紋在微微抖動，他未能領悟道印的全部奧妙，雖可演化「道」字，但威力有限。
「你們誰也別想走！」半空中，一名偷襲者連連冷笑，幾人合力，大鼎的威勢更強了，將無數虛空都隔斷，無法逃遁。
「這麼快就走了？」老瘸子在王都住的很滋潤，顯然有紮根此處的念頭，勸道：「小友我勸你想清楚，我目光如炬，看的出元忽長公主對你還是很有意思的，若入贅在此，乃是一樁美事。」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蘇寒沒功夫與老瘸子糾纏，他只是神池境，肉身被創，很難短期內痊癒，一旦在此時受傷，後果不堪設想。老瘸子沾上毛就是猴兒，精明的一塌糊塗，又有很多家底，想死都很難。
「分開走！」老瘸子頂著法寶就跑，連拐棍都不要了，單腿蹦的比兔子都快，示意蘇寒和拈花分頭逃遁。還不等拈花回答，老瘸子直接隱沒在了虛空中。
「此人臉皮剝下來製成鎧甲，可防禦聖兵。」老瘸子吃了不少苦頭，對武曉樓很仇視。
覲見皇者，感悟天成大道，聆聽天音，這是每個修士都夢寐以求
「又他媽的是我去頂一下，我拿什麼去頂一下！」老瘸子臉都綠了，此時頭頂的大鼎暫時收回了部分法能，三人壓力稍減。但他們心裏清楚，這並非對方手軟，而是要醞釀最強一擊，以寶器鎮殺他們。
「很難想象你的臉皮有多厚。」蘇寒喘了口氣，快速將十二神紋組成道印。
十八顆念珠，圓潤無暇，被拈花祭出，如十八尊羅漢復活了，盤坐在虛空，化身光影，無邊的波動四散開來，與大鼎的神能猛烈相撞。蘇寒心頭一陣感動，拈花俊美如女子，兩人結識不久，但這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在危急關頭將自己的法寶讓給蘇寒。
大鼎懸浮，吞吐一道道凶機，殺氣瀰漫了下來，淹沒四方，將整條小巷都席捲進去。花崗岩鋪就的路面承受不住強壓，四分五裂，碎石橫飛。
此處距離小巷的出口最多百丈，蘇寒一咬牙關，猛衝向前，想在念珠損毀的一瞬間逃脫。這是唯一的機會，若錯失良機，很難補救。碎陶片和破布時靈時不靈，蘇寒不敢將寶壓在這兩件奇物身上。
大鼎搖動，醞釀出最強一擊，天崩地裂，山河色變，彷彿萬千山嶺拔地而起，天宇爆裂。巨大的威壓鋪天蓋地，水銀灌頂一般傾瀉下來，整條小巷幾乎都被壓到了地下。
此時，拈花和老瘸子也很不好過，武曉樓欲殺人，準備的很充分，至少四名高手聯手催動大鼎，將法寶的威力發揮到了極點，一縷縷法力波動垂落下來，如同煉化了星辰，沉重無比，壓碎鼎下的一切。
「不久之後我肯定要趕赴南疆，覲見荒神老祖，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吧。」蘇寒也不廢話，直接拋出殺手鐧。
「三日後，我將啟程，至於何時回來，也說不清楚。」蘇寒又飲一杯美酒，舌頭都有點大了，他哈哈一笑，拍著老瘸子道：「你不需擔心，日後我必然會有南疆一行，絕不食言，一定帶你去。」
三人迅速分開，分頭逃遁，如山的大鼎頓時漲大，像一片天幕，整條小巷都被毀了，陷入一片神能汪洋。蘇寒身形如光，頂著念珠一步百丈，將要脫離被大鼎籠罩的區域。
拈花脫手甩出一串念珠，祭在蘇寒頭頂，而後敦促他速速離開。
蘇寒無暇顧及，大鼎如山，武曉樓亦是強敵，十八顆念珠損毀了，唯有靠十二神紋來脫離困境。
漸漸，三人又被逼到了一處。武曉樓懸浮在半空，趾高氣昂，俯首垂視三人，冷笑道：「跑啊，繼續跑啊。」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