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傾城
第二十一章 赴宴
「台灣算不算外資。」
「怎麼說？」
「是。」
「易朱說的有道理。」葉相僧說道：「我佛安居歸元寺中，秦臨川當初便是不想被仙人逼著與我佛為敵，才叛了道諭，所以他沒道理會來招惹你，除非他有了痴症。」
看來這滅火工作做了很多次了，所以才顯得這般熟練。
他很困難地保持著自認為儒雅的笑容，然後入了座。
易天行不容分說地擺擺手，堅定道：「不用說了，我又不是去打仗，帶你這個一身慈悲的紅十字會員有什麼用？何況與那些人，能少見便少見些。」
……
……
「如果麻煩是指打架，爹不應該怕啊。」易朱天真地眨著眼睛。
「紅十字會員是什麼？是不是西邊的那個宗教？」有個細聲細氣地小孩子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然後一個沒站穩，叭地又坐回板凳上。
「哎。」易天行應了聲，心想教他這些，總比香港黃大師教的東西要好些。
易天行愣了一愣，看了看葉相僧，見葉相僧點點頭，始正色應道：「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商人當然開始吃香了。」
「那更好，如果爹是個潛在的間諜，誰還會招你進六處。」
「撲火。」易天行跑去開門，對身後的小孩子說了聲。
易朱癟癟嘴，滿臉地鄙夷，小小孩子露出這種大人般的神情，看著十分怪異：「爹，三字經字很少，早抄完了。」這小傢伙神智開的極快，不過月余時間，說話什麼的都顯得順溜至極。
易天行哀嚎一聲：「星際浪子看看也就罷了，他今年才多大一點兒？你就讓他看覆雨翻雲和時空浪族……」
「剛才關著門在幹嘛？」
……
易天行點點頭，又道：「只是擔心蕾蕾。」
「有什麼好玩的。」
「小書店老闆？這算是個體戶的身份？」易天行撓撓腦袋，「可現在資本家都能入黨了，誰還在乎你是不是根正苗紅。」
「這種情況又有個問題，萬一被國家認為咱幾個裡通外敵咋辦？修行人和台灣商人走的太近，由不得別人不往那處想。」
「……你又不是人。」易朱輕聲咕噥著。
易朱初變人形之時，見著葉相便罵禿驢，可如今這些時日過去，早已被這「禿驢」管教的服服帖帖，一聽著「師傅」發話，趕緊應了聲，然後乖巧可愛地把屁股底下的小板
「對啊。」易天行大徹大悟，「反正老子又不是人，任他們說的天花亂墜，好聲好語相求，我不管就得了。」接著卻又皺眉道：「畢竟現在和秦家關係不錯，這樣會不會顯得太不給面子了？」
「深不可測？」易天行眉頭一皺。
「既然確定不會答應他們，那我們得想一下這樣會有什麼後果。」易天行拿定了主意后，面上的表情也平靜下來，「九江一役后，估計他們暫時提不起什麼精神來對付我，我就擔心我身邊的人。」
「是啊。」
「那抄道德經！」被憋出一肚子邪火的易天行寒滲滲欺負著小孩子。
「外資是不是特吃香？」
易天行眉梢一跳，緊張無比去抓葉相僧手掌上的火蓮，「快收起來。」
易朱得過他的嚴令，不準哭，所以只好委屈地抖動著嘴唇，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和傷心。
一向扮演嚴師的葉相僧沉著臉說道：「既然抄完了，就在這兒坐好聽著，不要多說話。」
易天行微微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髮：「怎麼最近一直不剪短頭髮？」
指尖輕彈，五朵火蓮嗤嗤響著在空中穿行。
葉相僧微笑著一合什：「我那時只有幾歲大，而且那次是陳老爺子來的，記憶中秦門主沒有現過身……何況如果要知道些什麼，秦琪兒最近時常來小書店吃飯，難道你以為她什麼都沒有察覺。」
……
「不好。」易天行道：「那玩意兒誰是你對手。」
手掌虛托，掌心向天，此時指尖彈速更快，似乎有五道柔順的力量牽著那五朵火蓮，火蓮跳躍的更加快了，從拇指跳到食指，而食指上的那株火蓮又躍到中指，以此類推。如同彈鋼琴般的手指巧妙操控下，火蓮就像是琴鍵一般，如流水般高低伏走，看著滑美異常。
易天行冷著臉翻了翻書，然後盯著葉相僧冷哼了哼，那一哼里的寒意，縱使葉相僧也有些頂不住：「這就是你當師傅傳的功課？」
鄒蕾蕾的期末考試已經考完了，今天是她們班上同學聚餐，幾個要好的女同學強逼著她要帶著自己的那位一起過來，所以她才會來墨水湖畔的小書店。
易天行一窒：「我不怕，可我身邊……」
「試試，試試。
「不要！你做的飯都沒油水，誰吃？今天你要輸了，下個月的碗就你洗。」
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你打哪兒學的這些東西。」
「這社會啊，總是人與人的關係，這種人情來往，你個小傢伙懂什麼？」易天行苦著臉教育著。
易天行拍拍他的腦袋，半晌無語，瞧見他眉宇間的煞氣，不由伸出手指輕輕揉了揉，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安來。
「嗯，呆會兒見著我同學了，你怎麼說？」鄒蕾蕾笑眯眯看著他，挽著他的手臂。
「來了。」易天行沒有看他，臉上微微笑著，心裏開始興奮起來。
葉相僧輕聲道：「得想個法子，讓對方主動不想招你入戶，這樣才是上佳之策。」
小傢伙一愣，嘻嘻笑道：「爹啊，現在是不是商人挺吃香的？」
回到書店裡，揪著葉相僧，與他將秦梓兒提到的事情說了說，葉相僧也陷入了沉默里，半晌后應道：「要不然我陪師兄去。」
葉相僧訥訥道：「這套黃施主的小說，都是你進回來的貨。」
「不行。」易天行毅然決然地否決，「不要忘了，當年上三天可是奉著道諭到處撲殺你這種人物，雖然如今他們已經和道仙們翻了臉，但畢竟你們曾經是生死之敵，如果讓秦臨川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我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麼。」
托是托住了，但他卻不敢動，萬一將這火蓮傾倒在地上，這地面又得請裝修工人來重新鋪磚。
「那姑娘家現在不喜歡看見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那日在府北河畔鄒蕾蕾說過那幾句話后，便很反感諸如命運神通之類的東東，此時易天行來不及解釋，只顧著手忙腳亂地收著天火，不料葉相僧手掌一抖，佛息微亂，一株火蓮便嗤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你想去嗎？」
易天行一拍大腿，拍的太過用力，褲子被生生拍出了一塊大洞，布條化成破絮。
旁邊那兩桌是男生，正舉著酒杯拼著酒，酒是雙溝，杯是小杯。
皮鞋踩著稀泥，衣衫裹著濕氣，頭頂冬雲，易天行垂頭喪氣地往省城市區里慢慢走著。
「哎。」易朱應了聲，額頭一點，滿頭秀髮里的那絲銀髮驟然間一緊，一道至寒的氣息從髮絲里滲了出來，與地下那道火苗一觸即熄。
葉相僧知道易天行最近時
「這個月的碗已經是我洗了，今天賭的是什麼？是不是做飯？」
葉相僧卻不管這少年父親的感受，淡然問道：「師兄，六處那邊可能會怎麼辦？」
易朱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小說，小說的封面是黃封皮——盜版的黃易全集。
葉相僧面色微微一白，嘆道：「我認輸。」
「爹，你得讓林老頭子在台灣那邊開個什麼記者招待會什麼的，說要大力投資內地，什麼與年青俊彥易天行攜手如何……」小易朱滔滔不絕說著，易天行卻是越聽越心驚——這小子上個月連話都還說不利落，如今就能開講座了。
五朵天火，泛著金赤光芒，在一隻修長的手掌上凌空飄浮著，指尖如同花枝，每一枝上一花骨朵，天火之蓮。
想來想去，易天行決定這事情還得從世俗方面著手，決定呆會兒去找斌苦大師商量商量，這位大師不顯山露水，但總讓人感覺德高望重的皮囊之下，隱著些大智慧。
「打撲克，跑得快。」
「啊？」
省城大學左側是一溜小館子，館子里的菜價便宜，味道上佳，當年易天行在省城大學讀書的時候，仗著自己卡里的十萬大元，也是請過不少同學來打牙祭，也算是識途老馬。
易天行微微一笑，輕輕移著右臂，將這五朵火蓮移至葉相僧面前：「師兄，該你了。」
小飯館里的女生們一下子圍了上來。群雌粥粥，飛紅掠綠，環太肥燕太瘦，但那些清脆的嗓音，依然讓易天行感覺有三百隻小鳥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他不由唬了一跳，吼道：「怎麼出來啦！今天的功課做了沒有？」
葉相僧苦著臉，用手掌托住那五朵火蓮，一道淡淡的佛息平平覆在他的掌上，耀著宛若不似凡間能有的光芒。
易天行聽見這聲音，才發現小易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裡屋里爬了出來，圓屁股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撐著下頜，忽忽閃著的大眼睛盯著自己兩個人。
易天行見他窘迫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青石磚驟然間變紅變軟，呼的一聲燃起了淡淡的火苗。
小傢伙的小動作沒有瞞過易天行的眼睛，他笑著說
「險棋……將來說不定會因為這事兒惹出麻煩來。」
「爹，你……一直想錯了一件事情。」易朱天真的笑著，但眉宇間卻有一處隱隱泛著青色，顯得戾氣十足：「咱們這家人，根本就不該怕誰，而且也根本不用怕誰！」
五朵火蓮也漸漸靜止下來，在指尖微微綻放。
「說。」易天行不知道這小傢伙準備說什麼，很感興趣。
葉相僧微笑說道：「蕾蕾姑娘深不可測，又有金戒護身，何須你我擔心。」
「能不能給你設計個身份，讓他們覺得招你入戶會比較不妥當，主動放棄這個想法？」
反正也不指望這書店掙錢，所以這家書店的老闆總是在大白天關門，讓那些專程來HC葉相僧的小女生們痛恨不已。
「不知道爹你煩什麼。」易朱的嘴唇紅彤彤的，一張一合，讓人忍不住想去狠狠嘬一口，「不去就不去，那些歹娃有甚辦法？」
身邊的女生們正嘰嘰喳喳問著易天行的情況，易天行也只好含笑訕然應著。正此時，一個皮膚黝黑的男生走了過來，一手提著酒瓶子，一手夾著兩個杯子。
「我是中國的比爾蓋茨，所以大學沒畢業就自己出來開小書店，準備為我國的文化事業做一些微薄的貢獻。」易天行打趣道。
小易朱像私塾先生一樣搖著圓滾滾的腦袋，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虛偽。」
他面上垂頭喪氣，腦子裡卻快速轉個不停，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黯然——關於新春遊園會的事情，秦梓兒已經明確說了，到時候會有一場針對自己的懷柔說教，但算來算去，只怕自己終還是得去一趟——自己雖然怕說教，但該來的終歸要來，依秦梓兒的逃避法子，終究不是個了局。
「那個姓林的老頭子是不是台灣商人？」
鄒蕾蕾啐了他一口道：「誰要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只是呆會兒可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頓了頓，「呆會兒可能有些男生會……那個……你知道的……你不要生氣噢。」
「呃……」易朱緊張地打了個嗝，怯懦道：「……好像是……媽。」
胖乎乎的小孩子站起身來，肥軀一震，霸氣初顯。
「玩哩。」
兩個大小孩，和一個怪小孩正興緻勃勃地玩著，忽然木門外傳來敲門聲，和一個
「大白天的關門，你們又在偷懶。」
「這麼緊張幹嘛？」
「……暫時算吧。」
「強逼是不可能的。問題是你知道我這人，最架不住別人央求，如果人家好言好語地說怎麼辦？我當年就是被古老太爺好言好語騙上賊船……」
葉相微微一嘆息，秀眉柔唇都帶上一絲苦惱意：「師傅也不見得有好辦法。」
一席談話，解決了一些問題，又生出了一些問題。身為一家之主，易天行決定通過遊戲，把這壓在心頭的煩悶消除些，所以關了小書店的木門。
易天行看了看葉相僧一眼，不知怎的，心裏竟有些酸溜溜的。
在一旁的易朱看見自己老爹小人得志的樣子，不由皺著眉搖搖頭。
……
這火蓮乃是天火凝成，能融世間物，所以這看似簡單的遊戲，卻是艱險異常，稍不如意，火蓮一逝，只怕這小書店便會立馬被燒成灰燼。
手指漸漸穩定下來，就像在撫摸情人的臉頰般柔柔微顫。
「爹。」易朱看著自己不通世務的老爹嘆口氣：「那您現在的公司也就算合資企業了。」
「咱們家，有一位菩薩，有老爹你這種天生就該打架的人才，歸元寺後園那位爛師公更是打架的第一好手……最關鍵的，是咱家還有我！」
「你有什麼看法？」葉相僧忽然轉過頭去，問坐在小板凳上咬手指頭的易朱，神色認真。易天行一愣，心想葉相師兄似乎倒蠻瞧得起這孩子。
……
「那上面破碎虛空寫的挺假，爹，我沒細看。」小易朱看見父親發怒，怯生生解釋道。
鄒蕾蕾班上聚會的地方在同春飯館，在南園那邊。
「喲，姐妹們，蕾大姑娘終於將那位深閨少年帶來了！」
※※※
正說著，小易朱實在是忍不住了，可憐兮兮地舉起了胖乎乎的小手臂，請求發言。
「長頭髮漂亮，我還想著扎個馬尾呢。」鄒蕾蕾對馬尾似乎很有意見。
……
「傻子才想去。」易天行冷笑一聲，「習得好武藝，賣與帝王家？趕明兒被趕著去打方臘，這事情又怎生想的通暢。」
控火的本事，縱使他是個沒睡醒的菩薩，也沒辦法和易天行比。
……
「易朱年紀還小，別教它這些。」
「放心吧，我至於和那些小男孩置氣嗎？」易天行笑著說道，眼睛里卻有了一絲戲謔的神情，似乎有些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