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攝江山
第六十三章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
「砰砰。」兩拳，裴樞的拳風如擂鼓，狠狠擂在已經震掉劍上冰雪，要刺中耶律祁的左右兩人頭頂。
葛深呆了呆，忽然看見了左丘默，想起這位，好像前幾天剛剛被女王「一見鍾情」「狂熱追求」？
除非四人注意力同時轉移。
大庭廣眾……那個……光天化日……
有人在她離開東宮后，殺了王世子！
裴樞眉毛似要飛到天上。
這一切不過剎那之間。
但葛深的獰笑聲依舊響亮。
「你懂什麼女子神情？」宮胤冷笑一聲，忽然拽住景橫波，「走！」
原本打算女王下台，他大步迎上那一刻，射出這淬毒淬麻，十分小巧的箭，先制住女王的，誰知道女王卻被擂台那一聲巨響，給喚回去了！
耶律祁猛地向後一仰，一個頭錘，砰一聲後頭那位倒在坑邊。
就是剛才，這擂台下還埋伏了人，如果不是耶律祁反應快，現在胸口被棱刺穿心的，就是他。
景橫波聲音也如寒霜，「葛深，你真想好了，要和朕撕破臉皮？當真以為我客居你落雲，就殺不了你嗎？」
「你想選的明明是我，何必拿他來氣我？」宮胤又飛快地抄住她的手，一把拖到自己身邊，「這麼矯情地全國選王夫，這麼大張旗鼓地擺開擂台，不就是等我過來？到現在還演什麼戲？」
那兩人猛然軟倒，但耶律祁身前那位動作卻快，彎腰同時，腰帶「啪」一下彈出一截烏黑刀刃，正插向和他距離極近的耶律祁。
景橫波想說話，手指卻被他悄悄緊緊扣住，而洞里，耶律祁微微仰頭看她，用眼色寫滿拒絕。
只此一霎。
身形一閃就到了擂台裂口處，那時她已經看見裴樞在裂口邊立住，眉頭緊皺，心中一沉，頓知不妙。
再看這倆人爭執，一個強勢霸道，一個嬌縱矯情，怎麼看，都是一對鬧彆扭的情侶……
景橫波一眼也沒看身後。
宮胤忽然嘲諷地笑了一下，「真是異想天開。」
葛深冷冷看了一眼台上，先退入護衛保護中，深深皺起眉。
話還沒說完，就被葛深悲憤的笑聲打斷，「我子死於東宮主殿，屬下所有護衛盡亡，我子臨死時欲圖跳窗逃生，卻還被喪心病狂的兇手，刺殺于窗欞之上。臨死之時他親筆寫下，女王殺我！陛下，葛蘅有必要拿生命來污衊你嗎？還是你覺得我葛深愚蠢，殺子深仇，僅憑三寸
兇手既然要栽贓，自然要做全套，解釋何用？
她只得先沉默。
所以景橫波又驚又怒，卻僵在洞口邊。
但此時景橫波已經到了。
四劍明光如水，兩邊都開了刃口，交錯成一個正方形，從四個方向緊緊貼靠耶律祁的脖子，只要稍稍一動，就可以預見咽喉被割斷的結局。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宮胤猛地一拉，砰一聲景橫波撞上他胸膛，宮胤用力竟然奇大，景橫波撞得七暈八素，張嘴要罵，猛然眼前光影一暗，香氣一近，隨即口舌一熱又一涼，他的舌已經滑了進來。
葛深皺眉，隨即冷笑，道：「巧舌如簧，妄想亂我心思？女王神情，當真如此嗎？」
葛深眼睛已經快要瞪出眼眶。
第一眼，看見擂台又塌了。剛才台上的人，包括耶律祁，全都不見了。
他揮了揮手，一群護衛上前一步，人人神色冷肅，目光精銳，手中還拿著精鐵鎖鏈。
看見擂台四面，所有居高臨下的樓閣之上，都響起機簧嘎嘎之聲，啪啪啪窗戶不斷推開，一架架重弓迅速推出，烏黑的箭頭，對準這方圓三丈之地。
他兩手準備，對女王下手並挾持新中選的王夫，就是害怕出現意外，最起碼還可以有王夫為人質要求女王退讓，本來目標是裴樞和宮胤，但王宮高手看出這兩人扎手，他便選擇了新出爐的這位。
景橫波已經顧不了周圍人的眼光，也顧不上呼吸了，宮胤第一次大庭廣眾下的主動，讓她震驚得忘記了思考和動作，她就算拓展出全宇宙的腦洞，也想不到大神竟然能做出這種動作，一時間腦子裡糊糊的，眼前卻星花亂爆，在一片混沌和爆炸中，還能感覺到他的唇舌滑而涼，再也沒了當初的生疏，輾轉吸吮、輕挑慢捻、縱橫遊走……每一次吸吮她身體便軟一分，每一次挑捻她體內的熱潮便洶湧一分，似火山即將噴發岩漿，內部搏動著艷紅的火焰，又或者跨入了熱海，身體的每一處都被灼熱地撫慰。她心中亂糟糟的，一邊覺得這樣當眾接吻時機不對，一邊心裏也明白這必須配合，一邊還要操心後面的動向……忽然唇角一痛，竟然被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她抬起眼，正撞進他烏黑的眸瞳，凝聚了千萬年宇宙深邃
在他身後，一排衣甲嚴實的護衛，以同樣的動作，默默收回了袖子里，可以無聲發射的弩箭。
景橫波瞪大眼睛，「朕什麼時候殺過你兒子……」她轉頭四面尋找七殺，伊柒遠遠地招手大叫，「咱們沒那空！」
四人立即回頭，便見劍身一沉，劍上忽凝一層厚厚冰雪。
此時百姓已經被驅散，擂台下不遠處，站著臉色陰沉的落雲部大王葛深，他慢慢攏起袖子，將剛才沒來得及發射出去的麻藥小弩，收了回去。
「他們便有罪，陛下也當小小懲戒，交由我王室處理，如何能滅我東宮滿門！」葛深憤然道，「便王妃有錯，我子葛蘅何罪？陛下先設計令其成為廢人，再殘殺于東宮殿內，何至於此！我子被廢，落雲一句未曾怪責陛下，如此忠誠，難道換來的就是陛下的變本加厲趕盡殺絕嗎！」
她立即反身，身後傳來葛深熱情的招呼聲：「陛下今日選夫結果如何……」她理也不理。
到這種時候，只有拳頭開路，才有機會敲醒榆木腦袋。
比一個男人當眾強吻女人更驚世駭俗的，是一個女人不僅沒羞怯，還當眾強吻男人。
「胡扯！」景橫波怒目瞪他，「少自戀了！誰特么的等你誘惑你？你算哪根蔥？朕看中的就算他，一見鍾情！」
她知道事情有變，落雲部已經翻臉，雖然不知道翻臉原因，但對方既然敢這麼做，事情已經糟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這……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她不該先入為主，認為這幾人就是剛才那幾人，沒有仔細看過！
那四個人，終於忍不住微微一轉頭。
但對這種經過特殊訓練的死士，很難。
她已成長，成為真正寵辱不驚的女王，在付出無數代價之後。
擂台下，原本熱情相迎的葛深已經退入護衛保護之中，剛才的一臉笑意，化為此刻冷麵寒霜。
她不該讓他面對那些陌生落雲官員的！
耶律祁的眼神，淺淺的，幾分無奈幾分悵然。
冷笑的葛
看見所有向外而行的通道，都已經被密密阻塞，一眼望不到頭，長達數里之外，連四面屋頂之上，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她看一眼那洞里用劍架在耶律祁脖子上的人，始終目不斜視，一動不動，根本不為外頭對話影響，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看見自己的護衛，帶進城的本來就不多，先前被落雲部官員麻痹，都已經被帶離了擂台附近，現在都團團被落雲的士兵刀對槍指，陷入重圍。
而她也不願意挽回！
她不該拋下身體虛弱的耶律祁獨自在台上的！
景橫波手一揮，那屍體砰然掉落在葛深腳前，驚得他顧不得發號施令，一退再退。
劍離耶律祁太近，又是四柄。就算一霎冰封殺人，也來得及往裡一切。
景橫波看清楚洞內情形后，只冷冷看了一眼那四人，隨即轉身。
「我愛對誰一見鍾情就一見鍾情！一堆歪瓜裂棗，也比你這個不解風情好！」景橫波被宮胤拉出幾步，一條腿拚命向後賴，「放開！別影響我救王夫！這個王夫，朕要封為正宮！」
「陛下已經先一步撕破了我落雲的臉皮，為何還要問這句？」葛深一掀眼皮，眼底恨意深毒，「當真以為你是女王，我落雲就不敢報仇嗎？」
分不清誰更快，骨裂和刀尖入肉聲音同時響起，聽來瘮人，那人蝦子一樣的身形在半空反彎如弓，濺射鮮血一簇直上夜空。
女王的一見鍾情，可真是容易……
連那四個人的眼神，也不由自主轉過來。
低頭一看，擂台上裂了個半丈寬的大洞，剛才站在那裡的是耶律祁和幾位落雲官員，現在全部都在洞里。其中有兩個落雲「官員」被踩在耶律祁腳下，另外四位，臉上有震驚之色，背靠著木茬尖銳的洞邊，四劍交錯，將耶律祁困在正中。
尤其當她看見耶律祁在這樣的境地，猶自抱歉沒能一次解決六人，抬眼看來的微笑歉然而又溫柔時，心中也似忽然裂了一個洞，被滾滾而來的酸楚和歉意充滿。
四人劍往裡一收，要切耶律祁脖子，但凝了冰的劍，從耶律祁脖子邊滑過。
景橫波慢慢抬起眼，看定耶律祁。
看見天棄和七殺因為先前去探查情況，被隔絕在半條街之外。
宮胤此時已經掠到洞邊，伸手將耶律祁拉起。
裴樞張大嘴。
耶律祁倒還平
另外四個「落雲官員」，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們當然不是官員，是落雲王室精心網羅的高手，冒充官員上台來拜見王夫，原本打算和外邊裡應外合，不驚動女王，一舉擒下耶律祁，畢竟台上這幾個女王親近的人當中，明顯這人身體不支。誰知道這個看起來病歪歪的人，遇襲那一霎，反應竟然犀利得驚人，一霎間踩斷擂台提醒女王，在落下那一刻，居然還來得及出手傷了兩個人，踩在腳下，避免了受到陷阱底下毒刺的二次傷害。
葛深看一眼眉目凌厲的裴樞，再看一眼神色冷漠的宮胤，臉上的憤意忽收，垂下眼皮道：「本王不想怎樣，既然陛下自辯，本王也願意給陛下一個機會，要麼，您隨本王去宮中，好好坐下談談？」
宮胤的嗤笑，引起了葛深的注意，他立即看向宮胤。
心念電轉，已經想到兩個人，目光一掃，果然沒看見那兩人，一時心中恨得牙癢，恨不得將那兩個賤人拖出來，殺了再殺，但此刻也只得按捺住，盡量平心靜氣地道：「大王，只怕其中有誤會。朕沒有對東宮動手，必然是小人作祟……」
用眼神先後詢問離洞最近的裴樞，和身邊的宮胤，那兩人都用眼神回答她——不行。
「你要怎樣？」她忍住氣問。
「不行！」裴樞搶先開口。
因為大力動作，他的斗篷風帽已經完全落下，連帶衣裳都撕裂，此刻她看清楚他的臉，蒼白淡青，透著股淡淡的死氣。因為妄動真力，他只說了那句話，一直在低低咳嗽。
所以裴樞不敢再靠近。
「東宮王世子妃，夥同浮水部王子，挾持我的親朋故友，試圖暗害朕，朕如何不能還以顏色？」景橫波冷笑，「為浮水的王室子女，落雲大王不惜和朕開戰，浮水落雲真是一家親啊！」
頭錘的同時屈膝一頂，啊一聲慘叫前頭那位彎腰如大蝦。
是誰，鑽空子這麼巧妙？
景橫波心中一沉。
有人搗鬼！
「你對誰都一見鍾情，選一堆歪瓜裂棗，連女人都可以一見鍾情！」
景橫波霍然瞪大眼，瞪得眸子都快散光。
她不該對自己自信太過，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拿了葯懲治了王妃，落雲王室不會那麼快得到消息。
景橫波抬頭，就看見無數兵士，如潮水般狂涌而來。
景橫波對天狠狠翻了翻白眼。
「啪。」一聲一塊石頭砸下，生生將那截刀尖砸扁，石頭砸在那人腳背，那人一聲大叫要跳出洞外，迎面便遇上了裴樞的拳，景橫波的刀。
所有人齊齊一偏頭。
葛深淡淡道：「陛下神通，來去自如。所以我等不得不防，如果陛下有誠意，相救你這王夫，還請自縛。」
擂台和她，成了孤島。
……
四人第一次聯手，完美成功。
對於這人，他總覺得眼熟，但也總想不起來是誰。正因為如此，直覺告訴他，此人很重要，很不好對付，而且看女王對他的態度，也存在微妙區別，所以此刻他明明不想理會任何人的話，卻還是下意識轉過了目光。
宮胤已經掠了來，立在她身邊，本想按住她的肩，勸慰她不要衝動，然而此刻見她，只有眸中烈火燃燒，身軀表情都紋絲不動，心中不由微微一嘆。
她低頭，看見那被耶律祁墊在腳下的兩個殺手，胸口透出尖銳的棱刺，已經死了。
她第一反應是這擂台咋這麼不結實？隨即見裴樞一聲怒叱向擂台急掠，立即反應過來——耶律祁出事了！
而他在那樣危急時刻，還不惜耗費寶貴功力踹裂擂台，只為了提醒她。
他語氣客氣，神情卻冷漠，頓了頓，道：「一個人。」
他語氣中，為給景橫波帶來麻煩，而滿含歉意。
只是不知道這新選的王夫，能否讓女王憐惜退步？
宮胤忽然一抬手，星芒爆射，空氣驟冷。
景橫波心中充滿了對落雲王室和對自己的憤怒，那怒火沖在胸臆之間，迴旋激蕩，她慢慢咬緊了后槽牙。
宮胤卻一眼不看他，只冷而譏誚地道：「落雲部人的腦子，果然和衣服一樣的簡單直白，居然還真以為女王選中的王夫是他。」
一年多之前，他在她危險之時以身相代，被許平然擄走；一年多之後，他好容易歸來，她卻還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傷害！
「你幹什麼！」景橫波猛地甩開他，「這時候犯什麼醋病！當真一條人命都不管嗎？」
那眼神，她很害怕她一旦答應，他會不會先撞到劍上。
在援救耶律祁的這段時間內，四面敵人匯聚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