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13章 鬼會計
「那磚窯廠總共死了幾個人？」我問。
「問到什麼沒？」
……
「嗯啊。」老闆說，「那磚廠去年就死過人，一下死了六個，五個工人加老闆。以前那老闆死了以後，換了個新老闆。那新老闆剛接手磚廠的時候請了一幫道士連做了三天的法事，說是為了驅邪氣，當時我們鎮上好多人都跑過去看……」
「困了么？」我問。
晨星沖我笑笑，輕輕的搖搖頭。
「看你吃東西這邋遢樣兒……」吃完以後，晨星一邊沖我撅嘴，一邊幫我抹去嘴上的一塊肉渣。
「你說什麼？！」
一個多星期……我心道，死人的時間，跟那黃老闆「中邪」的時間挺接近……
「還不冷，嘴都凍青了，快把衣服穿上……」
我決定向浴堂這老闆詢問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關於磚窯廠死人事件的細節。這老闆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像一堆軟肉，癱蜷在沙發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調著電視節目，聽我一提那磚窯廠，老闆就像被電到一樣猛然坐直身子，並且眼睛也睜大了。
「因為……」老闆渾身發抖，腦門兒上汗都下來了，「因為那王會計死後的第二天早上，我見過他！」
此時已經是夜裡的將近十二點了，天空飄起了冷冷的雨絲。這裏距離市區不算很遠，在這鎮上如果找不到浴堂，我就打算帶晨星去市裡。沒想到，開車轉悠了一圈，居然真找到一家，並且還在營業。這家浴堂很小，浴池要早上才開放，至於浴間，只有兩間，其中一間在裝修，也就是
我心裏想，那磚窯廠離這鎮子不過也就幾里路，不知道這老闆知不知道情況。
……
「你這小夥子從哪兒來嘞，這麼冷的天兒咋就穿這麼點兒衣服？」
晨星即不看我，也不出聲，就那樣默默的站著。我咬了咬嘴唇，轉過身，朝著門走去，感覺兩條腿極為沉重，膨脹的似要爆開，又彷彿被某種莫名的力量牽拉著，越走越遲緩，越走越吃力，終於走不動了……在某種力量感召之下，我猛然轉過身，只見晨星不知什麼時候也轉了過來，就這樣面對面站著，胸口彼此起伏的對視了一會兒，我張開雙臂，迎上去，將晨星緊緊擁在了懷裡……
老闆關切的問，一邊問，一邊盯著我上下打量，應該是好奇我身上黑一塊白一塊，像個從煙囪里爬出來的……其實，我本來就是剛從煙囪里爬出來……
外面雨還在下著，一時急促，一時綿緩……
東拐西繞，終於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小飯館，當我再次把車停住時，發現晨星已經睡著了。只露出一個頭在我寬大的外套外面，睫毛長長的垂下來，隨著沉緩的呼吸微微抖動。我笑了笑，俯下身，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雨打在窗玻璃上，發出一種輕柔而又曖
我強壓著猛烈的心跳，看向晨星，只見她臉紅撲撲的，仿若暖春時初綻的花。整個人被朦朧的水氣包裹著，有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恍惚間，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夢境里還是現實中……直到晨星朝我看過來，才將我喚醒……不知怎的，我感覺晨星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種莫名的，說不清的東西，彷彿在向我傳達著某種信息……
「你跟他不熟么？」我眉頭一皺。
「死人？」我眉頭一皺。
「所以，為了去晦氣，你重新裝修那個浴間，對嗎？」我問。
「這我哪兒知道。」老闆攤了攤手，「我跟裏面的人都不熟，就去年磚廠做法事時我去過一次，然後一直再沒去過那裡……」
我和晨星對視一眼，沖那老闆道，「怎麼回事，你慢慢說，別急。」
晨星低頭想了想，說道，「難道說，那黃老闆到磚窯廠去……去方便，把死的那人的鬼魂給帶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挽著晨星的手來到浴堂的前廳，晨星用一種軟綿綿的，非常自然的姿勢偎靠著我，臉上泛著潮紅，香氣夾雜著水氣，絲絲縷縷的從她發隙中飄出來，直往我鼻
「大叔，你知不知道，磚窯廠死的是個什麼人？」
「我冷點兒倒沒什麼，就是要委屈你了，小鎮上沒什麼好吃的，只能吃這個……」
我「呵呵」一笑。
我沉思不答。
「你這傢伙，出去連衣服也不穿，冷不冷？」
「哦，從那邊過來的……」我笑了笑。
我心裏想，莫非，附在黃老闆身上，跑到公園去見小晴父親的，就是磚窯廠死的那人的鬼魂？……
我把那老闆的話給晨星複述了一遍。
「阿冷。」
「你是說，那王會計在磚窯廠幹了好幾年了？」
和我目光對觸以後，晨星就迅速將視線移開了，一言不發，胸口微微起伏著。終於，我定一定神，忍耐著嘴唇那種乾裂般的難受，沙啞的說，我……我先去外面，等你洗完了我再進來洗……
「嗯？」我一愣。
「做法事？」
浴堂老闆這一番話，令我後背冷汗直冒，晨星的手冰涼，緊緊抓著我的手。忽然，我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剛才我一提到磚窯廠死人，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強烈？」
「鎮南磚窯廠……」老闆嘟囔道，隨即在腿上拍了一下，「哎呦，聽說那裡死人了呀！」
「這鎮子離磚窯廠不算太遠，這家飯館的人或許知道關於那磚窯廠的情況，你沒問么？」晨星說。
我載著晨星，很快就來到那鎮子。遠看燈光十分密集，然而來到鎮上再看，就感覺挺稀疏了。鎮子挺大，公路從鎮子正中穿過，延綿向鎮外遠方的黑暗裡。由於夜已深，再加上天氣寒
「那邊？」老闆抬眼望了望，撓撓頭。
「對啊，以前那老闆沒死的時候他就在裏面干，那老闆……哦對了，也姓王……」
「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查出晴姐父親折壽的原因，然後想辦法救救他，好么，我覺得他好可憐……」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
看這情形，他可能知道某種內情。
「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他在那磚窯廠當了好幾年會計了，一直都是到我這浴堂里來洗澡……」
晨星軟軟的半蜷在座位上，看起來有些疲憊，不時打著哈欠。
暖融融的車裡，我和晨星相對著，你一口我一口吃著炒餅。先前在煙囪上的驚魂一幕，此刻回想起來簡直恍如隔世。只有經歷過生死劫難的人才會知道，每一分每一秒的平淡時光，是有多麼幸福美好……
我剎住車，把外套脫下來，披蓋在她身上，「困了就睡會兒吧，乖。」
「那天一大早……我靠著沙發正在睡覺，迷迷糊糊中，我看到那王會計走了進來，身上髒兮兮的，像從土堆里爬出來的似的。我就起來問他，我說老王，你這是去哪兒了，搞成這樣。他就那樣直勾勾看著我，說話慢吞吞的，說他去了XX縣城（小晴家那縣城）。我就問他，你去那裡做什麼。他說去見了一個人。我又想問，他打斷我，讓我給他放一缸水，說他要出遠門了，要好好洗個澡……給他放完水以後，我回到沙發上又睡著了。後面醒過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我揮手指了指，「你們鎮南那個磚窯廠為什麼停產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嗯，前些天的事兒了……」
我打開一盒炒餅，晨星聞了聞，笑道，很香的嘛。然後夾起一筷子餅絲送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贊道，很好吃，你也吃……
「啥？」
「嗯嗯……」
「大叔，問你件事兒。」
「告訴我，死的那人是誰？」我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問道。
我搖搖頭。
「磚窯廠的王會計。」老闆說。
「大概多少天？」
飯館里冷冷清清，只有兩個眼神迷離，臉紅脖子粗的食客正相對坐著喝酒。我點了兩份肉絲炒餅命老闆打包，安排小夥計去做以後，老闆給我倒了杯熱水。這老闆心挺好，見我冷的直哆嗦，將櫃檯裏面爐子上的水壺提下來，命我進去烤手取暖。
當我提著兩盒炒餅回到車上時，只見晨星已經醒了。
「阿冷……」晨星的聲音彷彿是從天邊傳過來，「把燈關了……」
「王會計，他怎麼死的？」我問。
「嗯。」我點點頭，看了看時間，「可是，我現在要做的，是抓緊找個浴堂。因為，我的星大美女看起來更可憐……」
「大概……」老闆撓頭想了想，「大概一個多星期了吧。」
「嗯？」
「一個吧好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