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23章 啞巴老頭
村前是條河，河床里積著厚厚的雪，像是鋪了一層蜿蜒寬闊的白色帶子。河對岸的大喇叭，正在「哇啦啦」的播放龐龍的《兩隻蝴蝶》。
我又打了個酒嗝，酒勁一股一股的往上涌，有點迷迷糊糊的。我撓了撓頭，心說，咦？我明明記得小狐跟著我出來了，我還抱了它的，難道是幻覺？……我往回走了幾步，只見不遠處有一排腳印，看起來像是狐狸的，往西邊一條路上去了。
師父向我問明那老頭兒具體所趴的姿勢，抽出一把香，點燃以後，每根香釘一道符紙，一根根往地上插去，直至插出一個人形，師父將一道符紙放在這「香人」的頭部，將那枚紐扣用兩根手指捏著，豎立在符紙正中。
「快快，背家裡去！」
小狐「哼哼」兩聲，拱了拱這老頭兒的臉，像個衛兵一樣趴在了他旁邊。
話剛落音，那狗便「嗚」一下子朝我撲過來。我照準狗的脖子，猛力一腳踢了過去。那狗挨我這麼一腳，摔出去足有四五米遠，「砰」一下撞在了牆上，「嗷嗷」怪叫。
遠遠的，就看見楊書軍正站在師父家門口。
我湊在他耳邊喊道，一點反應也沒有。看向四周，只見眼前這戶宅院大門緊鎖著，家裡沒人。心道，如果任由這老頭兒躺在這裏，晚上一降溫，他肯定會被凍死。
「這大爺不知是從哪裡流浪過來了，倒在雪地里，快凍死了……」
師父連叫我兩聲，我才回過神。
晨星早已先我起來，從早市上買來羊肉餡，包好了餃子。餃
「讓這大爺在車上吧，咱倆先進去問問。」我對晨星說。
「這大爺是你們村上的嗎？」我指著老頭兒問。
來到院中，我挽著晨星正準備繞過那農用車時，「呼」的一下子從車底下躥出一隻兇惡的肥狗。
他伸手把煙接住，看了看，夾在了耳朵上，「啥事兒？」
那紐扣便骨碌碌離開符紙，穿過兩根燃香中間的空隙，一直滾出好遠，才倒在雪地里。
路上積雪沒人清理，被車輛碾軋出一條條的溝，天陰沉的厲害，冷風不時颳起雪沫，打在擋風玻璃上。前方望去，路旁的樹，遠看就像是一隻只碩大的搖搖晃晃的白蘑菇。
老頭兒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我喂他喝了一口酒，讓小狐頂著他後背，免得他倒下，轉身往地上一蹲，一咬牙將他背了起來。
「我試試吧。」師父說。
晨星輕輕拉了我一下，笑了笑說，「教訓一下沒素質的狗也就算了，沒必要再教訓人如其狗的主人，阿冷我們走。」
「大爺。」
隨著「咚咚」的踏地上，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疙瘩的中年人，叼著根牙籤走了出來。
無論我怎麼詢問，老頭兒一聲也不發，目光渙散無神，也不知看向哪裡。
「行，沒問題。」
我嚇了一跳，一閃身，擋在了晨星前面。那狗呲著牙趴在地上，「嗚嗚」低吼，我一邊弓腰和它對峙，一邊沉聲寬慰晨星道，「別怕。」
「對。」
我笑了笑，「大哥，
那漢子盯著老頭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撓頭說，「好像是吧，我們村兒太大了，應該是東頭的，你去東邊問問看……」
「冷兒。」
那中年人正要發作，不知怎地突然愣住了，瞪大眼睛盯著我身後。我回頭一看，只見那老頭兒不知什麼時候從車上走了下來，此刻正站在門口……
我使勁嗅了嗅，確實有股臭味兒，看向這老頭兒，目光落在他腳上。老頭兒穿著雙破靴子，我費了好大勁才幫他脫下來，只見他腳上全是凍瘡，都已經潰爛流膿了，觸目驚心的。
回到車上，沿著磕磕絆絆的村路往東，行駛了好一會兒，來到一座大門敞開的宅院前，我把車停了下來。這座宅院比附近的其它建築要氣派很多，高牆紅門，裏面望去，院里的雪打掃的乾乾淨淨，迎面是一座迎門牆。牆邊停著輛農用車，車裡鼓鼓的，也不知什麼東西，用帆布蓋著。吆五喝六的猜拳聲，混合著酒香，一陣陣飄出來。
我一邊叫著，一邊順著腳印來到這條路上。沒走幾步，就聽前方傳來小狐的聲音。上前一看，只見一戶宅院靠牆的草垛旁邊趴著一個人，身上落滿了雪，一動不動的，小狐正在拉扯他的衣服。
「那老人家的家在東南方位，離這裏大概……」師父站起身，數著步子走到那紐扣跟前，掐指算了算，「離這裏大概七八十里的地方……」
「啊啊……」
「嗯？」
「小
吃過晚飯，外面雪還在下著，「撲簌簌」作響。
「啊啊……」
「小狐……」
我點點頭，這時候，一陣風卷進院子，吹得農用車裡的帆布「呼啦」往上一鼓，我終於看清那底下蓋的東西了，居然是一口棺材！
「誰讓你打的？」
說完以後，師父起身站了起來，從老頭兒大衣上摳下一枚紐扣，「冷兒，走，帶我去發現這老人家的那地方。」
「小張啊，你有沒有辦法知道他是哪裡人？」楊書軍問。
「大哥，向你打聽個事兒。」從車上下來，我掏出一根煙，順著風朝那漢子丟去。
師父蹲在地上，緩緩捏了個訣，沉聲念了一遍咒語，對著那紐扣猛然一指，喝了聲，「去！」
「我問你誰讓你打的？！」
「等下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明天開車，和星兒一起，把那老人家送回他家裡去。」
「小冷啊，你再不回來，大叔我就把你的星妹妹釀酒喝了……」楊書軍喊道，隨後「咦」的一聲，「你怎麼背了個人回來？」
這時候，晨星已經扶著那老頭兒從車上走了下來。
我一邊哈著熱氣，一邊沖她壞笑。吃完餃子，來碗熱乎乎的餃子湯，這叫原湯化原食兒，心舒胃爽。我一邊打著嗝，一邊幫晨星喂那大爺，老頭兒胃口不錯，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餃子。師父將自己的大衣給了他，楊書軍則給了他一頂棉帽。
師父一言不發，靜靜的喝著茶水。晨星偎靠在我旁邊，挽著我的胳膊。
「怎麼有股臭味
「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小孩兒似的。」晨星嗔道。
師父打了盆熱水，加入消毒水幫老頭兒泡洗過腳，然後敷了些治凍瘡的藥膏在他腳上，用繃帶纏住。到了傍晚時，老頭兒醒了過來。問他是哪裡人，只會沖我們「啊啊」的叫，像個啞巴，翻遍他渾身上下的口袋，沒找到任何一樣可以證明他身份的物件。
往東行駛了七八里路，來到一個路口，折而往南是條土路，十分難走。搖搖晃晃行駛到將近中午，來到一個往東下坡的三岔路口。順著這條下坡路朝東望去，只見遠遠的有一個村子。從距離上推算，老爺子的家可能就在這個村子上。
「大爺，你是哪兒人吶？怎麼躺在這裏？……」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只見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北風呼嘯，天陰沉沉的。楊書軍一邊用凍的變調的聲音唱著歌，一邊在房頂上除雪。
「看來這大爺智力有問題，應該跑出來有些天了，他家裡人肯定急死了。」我說道。
我讓小狐閃在一旁，扳住這人的肩膀，將他翻了過來。只見這是一個老頭兒，大約六十多歲年紀，臉上鬍子拉碴的，緊閉著眼睛，頭戴狗皮帽子，穿著件髒兮兮的大衣。我伸手試了試，發現這老頭兒還有氣息。
吃了些菜肉，喝了半碗湯，老頭兒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不知師父這是要做什麼，瞪大眼睛看著，只見師父深吸一口氣，盯著那紐扣，緩緩鬆開手指。手指剛一鬆開，那紐扣便倒了，
由於到處是雪，一片亮白，黑夜看起來就像昏昏的清晨。來到那院牆邊的那草垛旁，我指了指地上，「就是這裏。」
「大爺，走，去我家暖和暖和，吃點東西，到時候我送你回家，好么？」
把老頭兒背到車裡，由晨星照看著。師父說了句，「一路小心」。我沖他和楊書軍揮了揮手，便發動車出發了。
過了橋，我們來到村裡，由於正逢飯時，村路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噴吐著炊煙，被風吹的飄來盪去的。在村子里轉了一大圈，終於看到一個站在房頂上掃雪的漢子。
我一路飛跑，來到鎮北的小店，買了兩瓶酒，然後便跑回老頭兒躺的那地方。我顧不得喘粗氣，迅速擰開一瓶酒，倒了些酒水在手上，搓了搓，抹向老頭兒的太陽穴以及手心，就這樣揉抹了一會兒，我又幫他推拿胸口。終於，老頭兒緩緩的蘇醒了過來。
「你打的狗？」
來到家裡，師父二話沒說，協助我幫這老頭兒把大衣脫下來，將他扶坐在椅子上，並且拿了床被子蓋在他身上。晨星盛了半碗菜肉，夾起一塊豆腐，吹涼以後，喂到他嘴裏。老頭兒咀嚼幾下，咽了下去，眼睛里泛起亮色，「啊啊」的張著嘴，示意還要。他這副樣子，令人覺得十分可憐。
由於不知道這老頭兒的年命，所以沒法通過奇門局來斷他家在何處。
「喂，大爺，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