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頌》正文

第六十八章 誓言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誓言

夏侯一聲怒吼,身體化為一團黃色歷芒,彷佛一塊隕石,重重的砸落在黎巫身邊,濺起了無數的土塊石屑,同樣雙目精芒激閃的看了進去。
如此奔波了數日,在刑天大風他們的大腿都開始發木發脹,快要受不住那頻率極高的顛簸,坐下的黑厴和玄彪都開始口吐白沫,將要力竭而亡的時候,夏侯突然拍了一下墨麒麟的腦袋,大吼一聲,讓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夏侯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在山林中,就算是真正的山林之王,也不敢發出長嚎同時挑戰這麼多的凶獸,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山林,因而變得無比興奮的白卻是忘記了這個忌諱,一陣胡亂的吼叫后,怕是方圓百里內所有強大的自認為可以和一頭貔貅拼殺的凶獸,都會聞聲而來。「這傢伙,可給我們找了不小的麻煩啊!」
大手一掌,迎著虛空一按,大半個天空突然黯淡下來,一支黑漆漆的纏繞著無數電火雷光,直徑超過兩里的巨大手掌,就猛的朝著多寶和金光當頭壓了下來。
刑天大風駭然:「起碼是七鼎大巫!」
眨巴一下眼睛,刑天大風抬起頭,看著那站在小土坡上的夏侯,大聲問道:「篪虎,你還好罷?」
夏侯獃獃的看著那青光中奮力拚殺的篪虎貅,兩行純粹的鮮血從眼角慢慢的滑落了下來。
夏侯眼前一陣的幻影閃動。
刑天玄蛭小心的看著夏侯,謹慎的思考了一陣措辭后才回答他:「這是東夷人在立威,下了屠殺號令后,東夷人的箭矢是從來不收回的。他們,唯恐別人不知是他們乾的。」
一拳把那巨大的猛獁骷髏架子砸碎,刑天大風風一樣衝進了村子里,立刻又被那腐臭的屍氣給沖得倒退了幾步。瞬間的功夫,他就被眼前的那一幕驚呆了:夏侯的老家,這個篪虎族人聚居的村子,已經是成了一片死地。目所能及的地方,所有的木屋都被燒成了通頂的廢墟,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下了不知道多少插滿了箭矢的屍體。看那屍身都爛得皮開骨穿的樣子,這些人顯然已經死去了多時。
而石屋的後面,那一大片平地上,更是豎起了一根巨大的,無法形容的古怪物事。一根高達十幾丈的木樁,所有村子里的婦孺都被釘在了那木樁上。每個人都是被橫七豎八的十幾支長箭生生的釘在那木樁上的,如此密集的長箭,以致於屍身都腐爛了大部分,卻依然在木樁上沒有掉落下來。所有的婦孺無一倖免,屠殺令之下,向來是牲畜都不留下。
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具骷髏,刑天玄蛭臉上閃過一片肅殺之氣:「夷虎族人,只有夷虎族人中的一小支,才喜歡在箭矢上淬毒。」
黎巫茫然的看著夏侯,大夏的大王可沒有定規據說不允許用夏為姓氏,上古巫族,對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不甚注意。黎巫卻是不理解,夏侯唯恐自己改姓夏了,犯了前世所謂的避諱之類的罪過,白白給人找上門來。
驀然他猛的朝村外樹林猛的一揮手,大喝道:「好大胆子,還敢來此?」
白已經猛的跳了起來,化為一道白光,一路順著那參天古木,急速朝村子跑去。一邊跑,白一邊發出了大聲的咆哮,那叫聲震得所過之處的古木劇烈震動,無數的樹葉紛紛揚揚的撒了下來,彷佛一場大雨。白那充滿了野性吼叫的獸咆,引得遠近無數自恃實力不弱於一頭貔貅的凶獸同時大聲吼叫,發出了挑戰的聲音。
黎巫臉色微微一變,仔細聆聽了一下白一聲接一聲的瘋狂嚎叫,不由得兩道秀眉蹙在了一起,綠光一閃,反而還超出了夏侯幾步。
再大一點,有力氣自己走路了,就逼著自己舞刀弄劍的篪虎貅,以及抓起自己狠狠的抽打一陣屁股,要他趕快回家吃飯的阿姆。
黎巫看著夏侯那獃滯的血色雙眸,也不見她掐訣引印,只是嘴裏輕輕的喝了一聲:「引靈,現。」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兄弟幾個則是獃獃的站在那幾具骷髏架子旁邊,刑天磐突然大吼起來:「操!怎麼會有東夷人的屠殺號令在這裏?」
這巫低聲嘆息了一陣,搖搖頭,隨手把夏侯他們製作的粗陋的木樁墓碑又往地下緊了幾寸,搖搖頭,就要離開。
夏侯聞言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原來如此,立威?嗯,這蠻荒,可屬大夏管轄?」
低頭沉吟了一陣,夏侯低沉的問刑天大風:「若,我要向刑天大兄借一支軍隊,滅了東夷人,可有指望?」
前世的身份瞬間被夏侯遺忘,那個前世特工的身份已經不為現在的夏侯記起,現在控制他所有靈智的,就是那個僅僅十七八歲的蠻族少年。他猛的撲在了那篪虎貅的屍體上,看著篪虎貅胸口那個貫穿的尺許寬闊的巨大傷口,猛的發出了瘋狂的嚎哭。夏侯撫摸著篪虎貅依稀可辨的面孔,眼角突然炸裂,一道道血淚頓時噴射而出。
村裡所有的人的影像,一幕幕的在夏侯眼前飛速閃過。最後他還看到了,自己那蹣跚學步的弟弟妹妹。
古怪的笑了幾聲,夏侯仰天淡淡的說道:「如此,以我父、母、族人,以及我族祖宗先靈之名起誓,我篪虎暴龍,如今改名夏――頡,若不報此血海深仇,我夏頡誓不為人。」
在刑天大風他們看來,現在的夏侯就是一個能量黑洞,正在公然打劫,並且甚至還有直接搶奪其他人體內巫力的趨勢,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敢靠近他?也只有實力超出夏侯太多的黎巫,還依舊滿臉輕鬆的站在夏侯身邊,看著滿臉血淚的夏侯發愣。
夏侯家村子村門外,那兩個小土坡夾著的小道正中,用幾根樹樁子插著幾具奇怪的骷髏。從那完整的骷髏架的形狀上看來,那分別是一頭牙狼、一頭劍齒虎、一頭暴熊、一頭角牛、一頭風豹、一頭大猛獁的骷髏。
不過,黎巫還是不明白,夏侯為什麼要改姓,難道就是因為仇怨未報,所以恥于使用自身的名號么?
幸好僅僅是跑出去了十幾里地,他們就到了篪虎族人經常活動的地域內,那裡的雜草、亂木都被砍伐一空,地面平坦了不少。而且夏侯終於找到了那條自己家村子里通往外界的小道,雖然依舊是坑窪不平,卻也足夠大隊騎兵行動了。當下騎隊的速度又提了起來,急速朝村子奔去。黎巫渾身籠罩在綠色光芒內,彷佛山林中的精靈,飄飛在夏侯身邊,嘴裏一疊聲的催促著。
「可惜,可惜,可憐,可憐!卻不知這部落,就是那娃娃的老家。唔,莫非天神已經有了定數,那娃娃得了射日訣,就是為了日後對付東夷族人的么?天命,天命!哼。」
朝黎巫躬身一禮,夏侯陰沉的說道:「不報此仇,我篪虎暴龍何以為人?這篪虎的姓氏,卻是用不得了。故我想以大夏的形式為姓,不知旒歆你認為可否?」
刑天玄蛭咬著嘴唇低聲嘀咕道:「不止,這是黎巫殿最強的巫咒『神降咒』,看她的實力,起碼是八鼎之上!黎巫殿有這麼年輕的八鼎大巫?」
夏侯也是精神一振,哈哈大笑了起來,重重的錘打了一下坐下墨麒麟的腦袋,那墨麒麟『吭兒』一聲大吼,撒開四腳朝前跑去。這裏山林茂密,地勢崎嶇,卻是沒有現成的路徑的,墨麒麟腳踏風雲,一溜煙的就衝出了老遠,卻苦了那緊跟在後面的千多匹黑厴、玄彪。
刑天玄蛭強行忍住那刺鼻的臭氣,大步的走到了一具屍體旁邊,隨手拔出了一支漆黑的三棱透骨箭,怒道:「東夷人中很少動用的毒箭,箭矢上帶的巫毒讓屍體腐爛的速度減緩,也正是屍骨帶毒,才沒有被蟲蟻鳥獸給吃了。」
「從今天起,我就是夏頡。」夏侯的語氣很溫和,但是那語調中堅定雄厚的力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夏頡存在的唯一目的,無非復讎二字。」
諸人氣煞,她盤膝坐在夏侯身後二尺的地方,就連撲面而來的勁風都被夏侯高大的身軀遮擋住,那墨麒麟又是平穩如同青雲一樣,她哪裡吃到一點的苦頭?但卻沒人敢出口反駁,夏侯知曉她的身份,刑天大風兄弟幾個,卻是對黎巫的實力起了疑心:如此長時間的替坐下坐騎補充體力,加持巫咒,就算是一名二鼎大巫,也不該有這種實力罷?
剛剛長大一點時,強行給自己肚子里灌進一大碗烈酒的篪虎貅,以及坐在旁邊默默的給自己嘴裏填上一塊粟餅的阿姆。
夏侯臉上的笑容更加古怪了,那淡淡的笑容下掩藏著濃濃的煞氣,就好似一層玻璃后那無數惡魔一樣。黎巫何曾見過這樣可怕的表情?雖然明知自己舉手之間能把數萬個夏侯化為飛灰,她依然本能的朝後退了又退,不敢靠近現在的夏侯。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兄弟幾個同樣臉色一變,他們在白的嚎叫聲中聽出了濃濃的殺氣,他們立刻放棄了坐下坐騎,身上冒出了各色光芒,旋風一樣的朝前追了過去。他們的速度比起墨麒麟僅僅是慢了一線,卻又比黎巫慢了太多了那剩下的一千名黑厴軍士兵同樣臉色變得無比嚴肅,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前中后三隊,已經擺開了隨時準備衝鋒廝殺的勢頭。
喘息了幾聲,夏侯臉上露出了讓刑天大風他們不寒而慄的溫和笑容,猶如尋常一樣淡淡的問道:「這東夷人很有錢么?射出去的弓箭,他們也不收回?」
聞得這個消息,夏侯臉色卻是紋絲不變,伺候著突然安靜了不少的黎巫,順利的抓到了那根可以滿山林亂跑的巫魂草之後,一行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山林。
白仰天長嘶,雙目中血光射出了足足有三尺多遠,胸口急驟起伏的白突然『咯咯』了兩聲,一口氣喘不過來,它仰天吐出了一道血箭足足噴出了三尺多遠,怪眼一翻白,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對著刑天兄弟幾個展顏一笑,夏侯深深、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請一起來的兄弟們幫我把族人的屍體都埋了吧。刑天大兄,還請你派幾個人去四周探訪一下,看看我篪虎族其他的幾個部落,是不是也被滅了。夷狼族人?好,很好。東夷人,更好。」
白猛的一骨碌滾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衝到了族巫那已經徹底倒塌的石屋前,猛的跳到了地上一具特別高大的屍身上,抱著那屍身僵硬的軀體大聲嚎哭起來。一滴滴血淚從白的臉上流淌而下,滴在了那屍身腐爛的臉上,看起來好不慘人。
話音剛落,一條白光已經從村子裏面撲了出來。渾身肌肉膨脹,眼裡淌出兩條血淚的白大聲吼叫著,猛的撲到了夏侯身邊,一手拉著他就往村子裏面跑去。夏侯突然仰天發出一聲瘋狂的嚎叫,重重的一腳在地上跺出了一個深達數丈的巨大窟窿,邁開兩條長腿,猛的朝村內狂奔。
朦朧的月色下,夏侯騎著麒麟跑在最前,後面跟著刑天家幾兄弟以及一千黑厴軍士,一路煙塵滾滾,披星戴雲(此時天空沒有月亮),日夜兼程,人不歇,馬不停的朝篪虎族所佔據的山林奔去。黎巫盤膝坐在夏侯身後,一團綠光從她手上發出,籠罩了整個騎隊,讓那墨麒麟和黑厴不僅奔跑的速度增快了十倍,更是體力源源不絕,趕路的效率大大提高了。
所有被綠光籠罩的山林里的凶獸,同時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乖乖的匍匐在了地上,眯著眼睛享受那綠光中強大的生命力量。
兄弟幾個在坐騎上拚命的相互丟眼色,想要盤算出黎巫的身份來。刑天玄蛭甚至都懷疑自稱旒歆的這女子,會否是黎巫殿某位大巫的私生女,才會擁有和她鼎位不符的實力,可是卻也不敢大胆到猜測這女子就是黎巫本人。
一個個東夷人射光了隨身的弓箭,拔出了手上的短刀朝篪虎貅撲了上來。篪虎貅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發出了可怕的笑容,臉上鬍鬚一陣抖動,以命搏命,用身體硬擋住了那些東夷人的短刀,自己的大劍也重重的從敵人身上滑過。滿天都是殘肢斷臂橫飛,篪虎貅瞬息間的功夫,已經殺死殺傷了十幾名東夷族人。
刑天大風搖搖頭:「南方蠻荒,雖然各族受我大夏巫教遙控,卻不是我大夏領土。」
一路上,到處都是渾身插滿了箭矢的篪虎族人的屍體,全部都是精壯漢子的屍身,卻看不到一具敵人的屍體,想必已經被東夷人帶走。
剛剛出世時,那群抱著自己哈哈大笑的篪虎族人。那拎著自己的小雞雞好奇的逗弄的巫公等人。
三四歲的時候,按著自己的腦袋,逼迫自己吃下碗里那小山一樣獸肉的篪虎貅,以及微笑著勸自己多吃粟餅的阿姆。
夏侯微笑:「原來沒有規矩,如此就好。」
一道朦朧的青光突然籠罩了方圓數十丈的範圍,那青光中一陣人影晃動,緊接著就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清晰的畫面在身邊活動了起來,可以看到正好是篪虎貅率領一批族人,手持大劍砍刀,在石屋外和來襲的敵人拚命的場景。滿天的箭矢如雨落下,篪虎貅身邊的族人一個個的倒在了地上,只有篪虎貅渾身閃動著一層極其黯淡的光芒,在滿天箭矢下靈活的躲閃著。
一層血光在夏侯身上流動,夏侯瘋狂掠奪過來的超過他身體承受極限的元氣,幾乎都要讓他身體崩潰了。
黎巫眼看得夏侯的情況不甚對勁,就要出手打暈他去。夏侯卻突然微微一笑,慢慢的把篪虎貅的屍身放在了地上,眼裡已經是一陣的清明。前世受到的嚴酷訓練,讓夏侯強行壓制住了心頭的暴虐怒焰,雖然已然是怒火衝天、悲意若海,但是起碼在外表看起來,夏侯已經是清醒了過來,不復剛才渾渾噩噩的模樣。
是的,夏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他身上流淌的,依然是這個世界的血,來自於篪虎貅以及夏侯母親的血。這份血緣,是夏侯無法拋棄也無能拋棄的。這份血緣,是夏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關礙。
刑天大風他們面色一變,倉皇的退後了好幾步,不敢靠近夏侯身邊十丈之內。僅僅是巫力,刑天大風他們比夏侯還要強上些許,可是加上夏侯體內那精練無比的先天之氣,夏侯此時的能量反而超過了刑天幾兄弟一個數量級。按照『射日訣』心法驅動的古怪能量,完全按照『射日訣』掠奪的本性,不會放過身邊的任何能量。
還沒等他想好是直接帶人逃回村子,避開這些野獸,還是乾脆仗著手上的強大軍力,把那些趕來的凶獸全部屠殺了,那黎巫已經一聲輕笑,眉心處突然一團晶瑩如水晶的綠色光點射了出來。一圈圈溫和的綠色光紋朝著四面八方擴散了開去,那遠遠近近的古木同時散發出厚重的綠光,這綠光蔓延開來,瞬間方圓數百里的山林,盡被一層綠色光罩籠罩。
夏侯腳步猛的踉蹌起來,突然他腿一軟,整個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喉嚨里『咯咯』了幾聲,卻半天發不出聲音。和白一樣,夏侯連滾帶爬的朝那高大的身軀滾了過去,突然一口血塊就從嘴裏噴了出來,隨後才發出了那恐怖的尖銳的叫聲:「阿爸,我是暴龍啊!」
抱著篪虎貅的身體在地上一陣胡亂的蹦跳,夏侯嘴裏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吼聲。刑天大風他們連同黎巫在內,沒一個人能聽懂夏侯用前世漢語吼出的誓言:「父精母血,我得重生;不報此仇,何以為人?」
三日後,派出去尋訪其他篪虎族部落的黑厴軍士回報,方圓千里之內所有的篪虎族人村落盡數被屠殺、焚毀,若沒有意外,夏侯將是這片山林里,最後的一個篪虎族人了。
一名身穿漆黑色長袍,頭臉都被遮蓋住的大巫突然隨著一陣旋風,出現在村落里。
眼裡的血絲飛速褪去,夏侯體內土性元力急速修補上了炸裂的眼角,嘴裏又吐出了幾塊血塊來。
無數綠色光點從遠近的大樹、野草上飄了出來,很溫和的滲入了刑天大風他們的體內。一時間,所有連續趕路了好幾天的黑厴軍士以及那些坐騎,同時精神一振,消耗的精力瞬間補滿。那綠光中蘊含了巨量的生命能量,讓刑天大風他們這幾個鼎位的巫武體內巫力一陣蕩漾,竟然隱隱有突破當前限制,直達下一境界的衝動。
白同樣抱著自己的腦袋一陣的嚎啕大哭,一邊痛哭,白一邊拚命的廝打著身邊的一切。狂性大發的白渾身白光閃動,身上鱗片則是直接變成了深沉的金色,十根利爪猛的從爪子上彈出來,彷佛一座金屬旋風,瞬間撕碎了方圓十丈內的一切物品。就連那石屋外躺著的數十具篪虎族人的屍體,也在那白色的旋風中化為粉碎。
刑天大風苦笑:「滅東夷?難。若只是滅東夷的幾個部落,易事爾。若我等兄弟能在族內掌權,自能分派一軍,替篪虎兄弟報此仇怨。」
突然,前面傳來了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雖然隔著還有好幾里路,但是夏侯卻從這自幼一起長大的夥伴叫聲中,聽出了近乎絕望的狂暴情緒,那是一種深沉的,無法形容的,因為極度的悲哀而帶來的深沉絕望。絕望之後,那蘊藏在貔貅體內的殘酷血性瞬間爆發,這才讓白髮出了那麼可怕的,震得大地都微微發抖的吼叫聲。
滿是血絲的眼睛茫然的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周,那巫公倒塌的石屋廢墟上被立起了一根石柱,石柱的頂部,那齜牙咧嘴顯得無比猙獰的頭顱,分明就屬於巫公的。東夷人用他們最污辱性的手段,宣告了一個村落的徹底滅亡。
黎巫厭惡的繞過了那幾具骷髏架子,猛的跳上了一個土坡,朝村子里看了過去,她的身體一抖,猛的僵硬在那裡。
一路上,就只能聽到黎巫大聲的催促:「你們還算大夏的巫么?怎麼趕路還作出一副苦臉來?」
黎巫眨巴了一下眼睛,鼻子聳了一下,又飄上前了幾步。「你想以大夏的名號為姓?作甚問我?」
眼看著自己的坐騎踉踉蹌蹌的差點被幾根伸出來的樹藤絆倒,刑天大風不由得大是惱怒,低聲抱怨道:「下次再出征,可要從家裡好好的挑選幾頭坐騎出來。看看篪虎,他騎著墨麒麟,我們就騎這黑厴,算什麼呢?」
一道半透明的,彷佛水波一樣急速顫抖的能量光柱直衝進了天空的雲層,擾亂了天空氣流的運轉,那密雲頓時翻滾起來,強大的能量氣息翻翻滾滾的傳了開去,吸引了更多更強的天地之力急速朝這邊匯聚了過來。夏侯的神識無意識的朝著四周瘋狂擴散,就好似漩渦一樣,掠奪性的搶奪著他神識所能碰到的所有元氣。
瘋狂、暴虐的狂躁氣息籠罩了夏侯,夏侯的眼睛里滿是一片血紅,這已經不是修鍊巫力所帶來的那種血光,而是實實在在的兩顆眸子都被血絲覆蓋住才出現的異相。夏侯現在所想到的,除了殺人,就是殺人,但是要說你要此刻的他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他要殺誰,他自己也都不清楚。他整個人的神志,就已經不清醒了。
前方一片山林茂盛,滾滾水汽濃霧中,那墨綠色的山林近乎發黑。一道道震天的猛獸咆哮聲從山林遠近傳來,洪荒曠野,莫過如此!夏侯出神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山林,突然大聲吼道:「再過去三十幾里,就是我家的村子了。」
急速飄進來的黎巫身體一閃已經到了白的身邊。眼看到白因為激怒攻心並且悲傷過度,居然活活氣得吐血暈倒,黎巫不由得點點頭,揮手間一道綠光射進了他的身體,強行鎮壓了白體內紊亂的金性真元,護住了他全身的經脈。
夏侯則是把篪虎貅的身體抱在了懷裡,仰天瘋狂的長嘯。生平第一次,夏侯體內的先天之氣毫無保留的透體發出,連同他的巫力一起,匯聚成了一種變異的朦朧的半透明的古怪能量,衝天而起。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黎巫卻也不好對夏侯有任何責怪之言了。
光影內,突然有一名身材高大頭上插著三支金色羽毛的東夷箭手閃了出來,他看著渾身是血的篪虎貅,隨手抽出弓箭,筆直一箭朝篪虎貅當心射去。那等同三鼎大巫身份的三羽箭手射出的長箭,似乎不受任何阻礙的,震碎了篪虎貅手上的大劍,在他胸口上穿出了一個大大的窟窿。篪虎貅渾身一震,慢慢的倒向地面,就在他倒下的同時,數十支長箭猛然襲來,把他射成了刺蝟一般。
轉身走向了黎巫,滿臉笑容的夏侯,卻把黎巫嚇得退後了幾步,驚問道:「你找我作甚?我可無能替你復讎的。」
黎巫渾身散發出綠色的光芒,輕輕的從麒麟背上飄了起來,狠狠的一腳踩在了夏侯腦袋上喝道:「蠻子,還不快點帶路?早點找到你們的族巫,我問問那巫魂草到底在哪裡。」
夏侯路過自己家的木樓,那木樓卻早就被燒成了平地,地上殘留了幾支被劈斷的長弓,顯然東夷人在這裏受到了極其暴烈的反抗,他們並不是全身而退。地上、附近的石頭上、左近的石牆上都有無數的刀痕劍痕,更還有箭矢深深的陷入了石塊內,所有的痕迹都朝著巫公居住的石屋那個方向去了。
「東夷人也好,夷狼部也罷,我誓必盡全力滅之。」
唯獨就苦了刑天大風他們,這一路顛簸啊,就算他們也受不了了,那黑厴跑起來,可沒有墨麒麟這等平穩。
黎巫皺了一下眉頭,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頡』這個名字,卻是上古造字的倉頡所用,對於上古之民來說,這個名字擁有一種智慧、神聖的味道在裏面。她看夏侯,怎麼看也就是一個肌肉充足腦漿缺少的蠻人,怎麼能使用這個字呢?
而所有的人,如今都變成了屍體,冰冷的倒在地上,並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臉來。
夏侯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大吼一聲,狠狠一拳砸在了那墨麒麟的腦袋上。那墨麒麟憤怒的咆哮了一聲,被主人連續在腦袋上咂了幾拳,他也發怒了,當下腳下升起四團火光,速度猛升了十倍,倏忽間就飄出去了老遠。
『嗡』的一聲悶響,里許方圓的一片密林突然化為齏粉,憑空下陷了三丈多高,露出了孤零零的兩條急促出手防禦的人影來。看那兩人的模樣,正是通天道人派去暗地裡保護夏侯,哦,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夏頡的多寶、金光二人。
那巫一聲厲嘯,低沉的喝道:「東夷人?還敢來此送死,本尊成全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