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記》第四部 傾城

第二十八章 大禮包及出行

第四部 傾城

第二十八章 大禮包及出行

易天行狠狠地咬了下圓珠筆,筆筒咔的一聲被咬斷:「佛祖那種至高無上的存在,誰能把他咋的?」
簡短的對話之後。
接著搖了搖頭。
知客僧合什道:「釋迦牟尼佛像。」
離開歸元寺的時候,葉相僧也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中。
蕾蕾噗哧一笑:「嗯,剛才在公園裡看你對著羊肉串流口水,想著你也沒事兒,只是擔心你這個愣頭青的爹。」
「明天就走。」
易天行哈哈笑著:「大過年的,雖然師兄弟們不興這套,但總得有個新氣象。」
「嗯?那尊像不是玉石的嗎?怎麼漆金?」
……
「準備修啥?」
將三本書合在一處,他細細翻看,試圖從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來,至少想弄明白,天下掉下仙人來,有沒有什麼規律可以抓一抓。
易天行笑了笑,取出一個高陽縣出名的炸蘿蔔餃子塞到他手上:「過年了,孝敬你的。」
「噢,那我就放心了。」丫頭將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身上往後一靠,靠在天井裡的那棵粗糙樹上,伸了個懶腰:「那時候,你們父子兩個嚇死我了,生怕你們會不會得精神分裂症。」
這時候的他往香噴噴的床上一躺,賊兮兮地笑著:「過來讓我抱抱。」
辦完了這些事情之後,這一行四人便回了省城,回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像一陣風似的。
多了個胖乎乎的小孩子,多了一個叫莫殺的白領女子。
「天天你看著的,還用問我?」小易朱沒好氣道。
今天的他像個領導,在四處視察,下一站是得勝街改造工程。
一九九六年的冬天,中國腹地下了一場大雪,雪勢之大,經年未見。
「謝護法賜。」斌苦大師很客氣。
最終陪著易天行出門旅遊的,仍然是一大幫子人,除了莫殺留在了省城,所有的無公職人員,包括放寒假的鄒蕾蕾都跟著來了。
給老猴的禮物,是一大籃冬天里極少見的陽山水蜜桃。
「先前為什麼你不拜老祖宗?」
葉相僧雙眼一睜,接著問道:「你以前開過汽車沒有?」
「免了吧,修誰都成,修他還是免了,我正煩他呢。」易天行氣鼓鼓地說著,進了後園。
其餘的僧眾退出後園。
小易朱咂巴咂巴嘴,細聲細氣說道:「幸福,這就叫幸福。」
總之,那叫一個熱鬧。
「啊!」他伸了個懶腰,衝著天井上方那窄窄的天空狂叫了一聲,將自己心內的鬱悶稍減了一些。
鄒蕾蕾的那間卧室還是那個樣,這兩天她和莫殺就睡在這裏,易朱隨著外公外婆睡,可憐的易天行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武當山離省城不過幾百公里,午後便能趕到。
要知道有句形容詞,廣州下雪就像是冬天吃水蜜桃,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由此可見水蜜桃在冬天里很難找到,這一籃桃還是易天行讓林棲衡從台灣那邊的溫室整過來,貴的很。
「這還是知道的。」
……
晚上吃的是牛雜火鍋,香噴噴的霧氣中,青青芫荽更增食趣。
易天行一愣,嘿嘿笑了笑,心想這小傢伙模樣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偏生心智發育的太快,說話做事都像個大孩子,這種身體與心智的反差,真是讓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葉相始終裝著沒睡醒,斌苦那老傢伙可能知道什麼,但不會說。唯一可以全盤相信的老猴師傅,偏生又下來的太早,屬於第一批被打倒的革命先輩,根本不知道後來天上發生了什麼。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壞豬。(注一)
易天行趕緊承認錯誤:「以後一定注意。」
做完這些,他拍拍屁股走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
「那怎麼推託?」
徐光啟的筆記里都是些關於曆法的東西,與那滿天流星掛不上鉤。
……
「嗯。」蕾蕾清脆應了聲,忽然眉頭一皺,沉默下來。
又言:「正德十三年正月已未,鄰水隕石一。」
看著從卡車上搬下來的新蒲團,新香爐,印刷畫,和些書法捲軸,知客僧嘖嘖讚歎道:「師兄真是大手筆,不過住持最近好像在愁大雄寶殿維修的事情。」
高陽縣城的年節氣氛確實比省城好,能放鞭炮,碎紙屑仍然滿街都是,能放煙火,沿街陽台上總是有些發著糊味的破洞,還有耍獅舞龍的,沿街討彩的,縣政府送大米的,歸家學子耍酒瘋的。
正在打鬧的小兩口,很是不好意思地望了他們一眼。
易天行摸摸腦袋,嘿嘿笑道:「只不過差點兒上天,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忽然想到件事兒:「明天就回?那呆會兒我們得去商場給爸媽買點兒東西。」
本來應該叫莫杉的,但易忘的易天行喊了兩天又喊回去了。莫殺之所以跟著來,是因為省城的工程正在忙著,從省城經香港轉回台北太麻煩,耗時太久,又不合適將這小姑娘一個人留在省城凄涼過除夕,所以蕾蕾將她也喊回了高陽縣。
「想不明白就先別想了。」蕾蕾揮揮手,少女總有這般別樣的魅力。
一大家子人圍坐在桌旁,互相敬酒。
……
「別緊張,就是去武當山上看看故人。」他看著只有葉相僧一半高的小易朱。
《明史·天文志》說:「正德六年八月癸卯,有流星如箕,尾長四、五丈,紅光燭天,自西北轉東南,三首一尾,墜四川崇慶衛(崇慶縣),色化為白,復起綠焰,高二丈余,聲如雷震。」
「讓六處去說,他們自然明白。」
寺門開了,四人走進去,身後跟著輛大卡車卻開不進去。
「那易朱怎麼辦?」她指著正趴在小木桌上翻書的小傢伙。
這次回高陽縣城,易天行只在小黑屋裡呆了一天,去給爺爺上了次墳,便又被拖到了蕾蕾家,只不過這一次住的更加擠。
他把易朱拉過來,讓這小傢伙站在自己面前,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最近乖不乖?」
易天行端起小酒杯,與鄒老師輕輕碰了碰,微微一笑,卻想起了歸元寺後園里的那位老猴,不知怎的心中生起些感觸來,對著省城的方向微微動動手腕,似是叩頭,然後一口飲盡。
原本擁擠的兩室一廳頓時清靜了一些。
……
今兒是大年初一,斌苦大師又領著闔寺內門子弟在後園拜著老祖宗,葉相僧也回來了,卻有些孤單地站在湖心亭上。
易天行一頭霧水:「挺好的啊。」
易朱的身份也早得到了合適的解決,易天行找潘局辦了一個合法的領養證明,雖然很明顯他一個單身男人在法律上是沒有領養的資格,但有些時候,大家都知道,法律這玩意兒,總是像被風吹沙進了眼的男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啊!」易天行金剛不壞體的罩門終於又一次被破,一聲慘叫出口。
葉相僧忽然皺眉道:「你今天在省城一日游。」
易天行一點不羞,猴急一撲,將她抱在懷裡,不分眼鼻嘴耳的一通亂親。
「你就別去了,省城的工程還得你管著,雖然只是花錢,咱們也不能花冤枉錢。」
「沒什麼。」蕾蕾抬起臉頰,強顏一笑,「只是想著半年來遇見這麼多奇妙的事情,見著爸媽了怎麼辦?要不要說?」
據老祖宗往日說過的話,他應該是約摸在明宣德年間下的凡。那時節應該是公元1435年左右,而看天象,在正德年間,這天上的流星忽然爆發起來,直到清初才慢慢少了些。
易天行咬著圓珠筆的尾巴,合上那本抄滿了字跡的小本子,轉著眼珠子在算這些事情。
站在一大片工地上,看著遠處漸高的樓群,易天行微微眯眼,對身邊的蕾蕾說道:「上個月我們來看的時候,還沒這麼高。」
易天行跪在地上給老祖宗叩了兩個頭,紅髮飄飄的莫殺隨在他的身後,跟著拜了下去。
「好的。」易天行低頭受教,心想也只有如此,反正再過些天他要去那兩個地方,期盼到時能有所發現。
※※※
易天行笑了笑,指著面前的樓群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花錢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清史稿·災異志》:「順治十年四月,瀘州星隕化為石,大如斗。」
令他氣憤不平的是,自己師徒二人因為沖不破金剛伏魔圈,所以只有老老實實地跪在青石板上。
「當我冤大頭啊?」易天行哼一聲,往後園走去,又停下腳步問道:「是哪尊佛像?」
「噢,住持說可能需要些緬甸玉料修飾。」
而鄒蕾蕾卻像是熟門熟路一樣,左手挽個籃子,右手將滿臉恐懼的易朱的小手一牽,母子倆便施施然進了淡青色的光圈,入了茅舍,與老祖宗面對面地說起話來。
蕾蕾牽著易朱的小手走了進來。
婦女喝的是紅酒,男子喝的是白酒,易朱喝的是……可樂。
忽然間易天行心頭一動:「都下來了啊,難道師公也下來了?那我找到師公就能把師傅給救出來?師傅當時說師公在那美剋星種樹,這明顯是中了鳥山明的毒。要知道師傅一直在歸元寺被關著,怎麼可能知道師公在哪兒。」
「遠觀則可,近玩不必了。」
門被撞開了。
這些問題他沒處問去。
他還和蕾蕾參加了一次高中同學聚會,與許久未見的何胡二人聊了聊。何胡二人很是埋怨他,他不知如何解釋,一味微笑著。
易天行跑到櫃檯那裡,給教育廳的那位唐副廳長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介紹一位研究天文的專家。得了電話,他趕緊撥了過去,好一通說話,才從那位專家嘴裏得知,明中期,中國有記載的流星現象確實陡然增多,而且算來算去,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尋常。
「要出門?」
她去房裡拿出一個大玻璃杯,用涼白開倒滿,然後咕嘟咕嘟喝著,一面喝一面含糊不清說道:「易天行,這兩天你身體感覺怎麼樣?」
易天行拍拍她紅撲撲的臉蛋,笑道:「還是別說了,善意的謊言向來就是生活必需品。」
鄒蕾蕾拿起他的茶杯看了一眼,看著杯里碧黃茶水,極可愛地皺皺鼻尖,似是嫌苦。
「不去。」易天行堅決地擺擺手,「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事兒,以後我得怎麼快活怎麼活。」
早有工人從卡車上往外下貨,這都是易天行進省城后採購的物事。
葉相說佛性不息不滅,那這些傢伙到哪兒去了?為什麼自己隨著斌苦大師周遊全國寺院,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難道那些流星就是被打下來的神佛?或者說,只是正常的天文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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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女心切的鄒老師站在門口,保持著僵硬的姿式,將自己手中的書捲成一卷,準備當擀麵杖來對付壞人。
易天行輕輕走到她身邊,手撐著樹榦,在她耳邊溫柔問道:「怎麼了?」
鄒蕾蕾跟在他身邊搖搖頭:「別變成修士暴發戶,看著挺噁心。」
葉相僧不知道在想什麼,側著頭想了半天才說道:「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應該拜他。」
又給在場的歸元寺師兄弟們發了各自的新年禮物,易天行才牽著易朱到了茅舍前面。
看著面前這個扭著屁股不肯安靜下來的小孩兒,易天行一時間有些惘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確實有些亂七八糟,咽了口唾沫,轉頭看著可愛的蕾蕾:「老婆,你考試考完了,啥時候回去?」
一行人坐在越野吉普上,往省城外開去,漸漸入了山中。
「美的你。」鄒蕾蕾嗤的一聲。
小傢伙如今說話,已經儼儼然有了幾分其父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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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似乎極受用這桃兒,似乎極喜歡和鄒丫頭聊天,茅舍里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易天行愁眉苦臉道:「喜歡沒用,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向丈母娘解釋,自己和她的閨女在一起半年,就生了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後園里只剩下這一家子人了。
莫殺取來幾個安全帽,問道:「師傅要和師娘進去看看嗎?」
「昨天晚上你不是看我開了的嗎?」
……
易天行苦著臉道:「在想事兒,總想不明白。」
「等哪天,拉上金剛罩內的老猴,摟著神經大條的親親老婆,抱著白嫩的饞人的雀兒子,扯上葉相一干人等,架起那紅油牛雜火鍋,呼啦啦的吃上一把,這TNND就是生活!」
在縣城的時候,易天行去江邊的莊園與古老太爺喝了次酒,如今二人明白了更多的事情,心境也與往常不同,相對唏噓半夜,便沒有再見。
坐在後排鄒蕾蕾和易朱,唰唰兩聲響,很麻利地系好安全帶。
※※※
他一向認為,做什麼事,就一定有什麼目的。佛祖這種大智慧的人物,更加肯定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把老猴整到人間來,所以老猴的下世一定隱隱印證著些什麼……而後兩百年間不停落下的流星,想來就是初春一夢中,文殊菩薩託夢告訴自己的那些可憐傢伙。
……
蕾蕾想不到這廝竟然如此急色,尖叫一聲,下意識地一伸手將他的耳朵擰成了花。
身後有人唬了一跳,說道:「鬼叫什麼呢?」
「準備重漆金身。」
神佛為啥被打下來?道仙們為什麼會趁著這些神佛未及重修得正果之前,便要借人間的力量將他們重新打散?
站在積雪過膝的歸元寺門口,蕾蕾臉蛋兒被凍的通紅,她輕輕呵出熱氣暖著自己的手,手上戴著雙五彩露指手套,看著十分可愛。
莫殺想了想:「那我陪師傅去。」
過年了過年了,狗年過完是豬年,豬年過完是鼠年,所以前一年打狗打的慘烈,這一年應該是貓兒發達才是。
易天行奇怪地瞄了他一眼,走到茅舍前,低聲對斌苦道:「我是喜歡花錢,但不喜歡花錢在那尊像上。」
不理會這些,易天行拖兒帶口地去了鵬飛工貿,袁野已經在高陽縣城古家裡見著了,這一趟是來見肖勁松的,小肖迎著這大隊人馬,慌著泡茶端瓜子。易天行也不肯多坐,將些小吃之類的遞給他,表表意思,然後請他分發給那個馬屁精和周小美。
佛祖不見鳥?
想到胖大嬸的嗓門,易天行傻了。
說完這句話,他往大街走去,笑著說道:「這人境界上去了,感覺是不一樣,說不見就不見。」
這天胖嬸抱著胖易朱去菜場買菜,陽台上,鄒老師正背著手拿了一本縣誌,給那位台灣來的莫小姐講解本縣歷史。
坐在「最不安全的副駕駛位」上的葉相僧,雙手合什,默默祈禱。
……
「易師兄,你是什麼時候學會開汽車的?」葉相僧坐在副駕駛位上,好奇問道。
易朱搖著圓屁股撒嬌:「娘,我沒事兒。」
護師心切的莫殺站在鄒老師身後,雙眼中妖紅漸起,一頭柔順火發無風而飄,長長細細的指甲里透著殺意。
大樹之下,天井之中,易天行手捧茶杯,認真閱讀,右手拿著只筆輕輕地轉著,時不時在一個空白的本子上記些什麼,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如此慎重,竟然不肯靠自己的腦袋硬背。
易天行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緊張地抓著那根鐵棒棒,他暫時不知道那個掛擋用的鐵棒棒叫什麼名字。
他身邊的幾個人同時發問,這易天行出一趟門,便是打一場大架,現在他再說出門,身邊的人下意識地就開始緊張起來。
易天行一笑道:「馬上要出門旅遊,自然要先把省城游一下。」
火妖女子挺高興,能跟著師傅師娘回他們的老家看看,挺好。
小傢伙聽見在說自己,趕緊從桌上溜了下來,跑到二人身邊,仰著頭說:「易朱見過外公外婆一次,外婆胖胖的,易朱也是胖胖的,她會喜歡易朱的。」
斌苦一合什,銀眉微微飄動,真像一位年高德劭的得道高人,輕聲應道:「也成,翠薇閣要維修,還有三十萬的缺口。」
「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師兄……你知道油門和剎車嗎?」
知客僧好奇道:「易師兄,這卡車裝的什麼?去年你只抱了個紙箱子,今年就換車啦?」
「前段時間,秦琪兒那丫頭說我既然要在人間生活,那必須得有些證書,所以給我辦了護照,學位證,還拿了本駕駛證,對了,好像還有一個起重機的操作證書。」易天行雙眼緊張盯著路面,緊張地說著。
不尋常三字好,易天行笑著掛了電話。
「對了師傅。」莫殺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情,「上次要義父開的新聞發布會已經開了,市長好像比較重視,準備請您參加一個什麼會議。」
「爹,很無聊。」易朱打了個呵欠,老老實實地站在葉相老師身邊。
蕾蕾正在收拾書櫃,回頭啐了他一口,過了會兒卻是低眉順眼,羞羞地走了過來,微微沾著點兒床邊坐下。
他在心中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