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沃野之行（三）

古升莞爾一笑，心中對這個老人的戒備已經全部褪去。「不知前輩如何稱呼？」古升恭恭敬敬的問道，那小老頭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你就叫我高人吧？」古升呆了一下，旋即說道：「那好，高老前輩！」小老頭連連搖頭：「我老人家可不老，你莫要這樣叫來，把我叫老了，小心我用眼袋鍋敲你的腦袋！」他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多了一支黃銅嘴的煙袋鍋，古升心中駭然：他竟然沒有看清楚，這老頭手中的煙袋鍋是怎麼出現的。以他的功力尚且不清楚，可見老頭的功力多高！老頭看到他的臉色一變，煙袋鍋在嘴上咂巴咂巴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老頭子高深莫測？」古升不敢隱瞞，乖乖的點了點頭。老頭嘿嘿一笑：「這就對了。好孩子，誠實。來，高人爺給你抽一袋煙。」古升看著他遞過來的煙袋鍋，搖了搖頭：「多謝，只是晚輩不會抽煙。」那老頭卻執意要他嘗嘗：「來一口，來一口你就知道了，妙用無妨。」他這一句妙用無妨，把古升打動了，他有些遲疑的接過煙袋鍋來，放在嘴裏試著吸了一口，和一般的煙不同，這煙袋鍋里的煙，吸入口中，竟然有著一絲絲清爽的感覺直入心脾！古升精神大振，接連吸了幾口。那一口口的煙進入體內，順著他的經脈一路向下，竟然直奔他的腳趾而去，纏繞在腳趾上奮力一扯，古升一聲大叫，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空中一陣銀白色的武器噴涌，彷彿沸泉爆發，大量的白霧之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若是古升此刻還是清醒的，定然能夠認出，這人影便是一直以來潛藏在他意識之中的那人，幫助他殺龍龜，除地仙，修好大道九龍鍾的那人。只是此刻，他沒有了和古升交談時的儒雅，反倒換上了一幅猙獰的面容。白霧翻滾，如同錢江怒潮，一浪高過一浪撲向那個小老頭，卻都在小老頭面前止步。「晏福，你為什麼像個陰魂厲鬼一樣總是跟著我！」他的內心的憤怒，彷彿這怒嘯的白霧。那被他稱為晏福的小老頭呵呵一笑：「師弟，我這是關心你，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師兄，師兄弟之間有什麼恩怨呢？」那人影一聲怒吼，白霧剎那之間衝上雲霄，飛速的在雲層之間來回馳騁盤旋，好一陣子才帶著一聲尖銳的嘯聲沖回了地面。「笑話，我早已經不認你這個師兄了，我們之間只有仇，沒有恩！」小老頭晏福還是苦口婆心：「你這又何苦？我們修道之人，應當心胸寬廣才對。」可是那陰影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我便就是在這樣心胸狹窄，你要怎的？就算你能找到我，你能把我怎麼樣？」晏福嘆了一口氣：「唉，罷了罷了，你鬧完了仙界還不算，還要來鬧人界。」晏福不住搖頭：「我是不能把你怎麼樣，只是希望你記住，這個孩子不錯，你不要害他。」「我什麼時候害過人？」那人影十分不滿的頂了他一句。晏福點點頭：「好，好，這樣就好。鎖婚煙的功效快散了，你也可以回去了……」他還沒有說完，那道白霧已經迅速的收攏進了古升的腳趾，眨眼之間岸邊消失不見。晏福嘆了一口氣，地上的古升悠悠醒來。

「哦，前輩，您的煙勁道可真大！」古升揉揉腦袋，心中納悶：不能啊，在怎麼樣自己也不會被這一袋煙熏暈了呀。晏福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也不解釋，只是呵呵一笑：「這煙，一般人抽不慣的。」他把煙桿拿了過去，自己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古升站在一邊，那老頭說道：「你跟我走走吧。」他用腳根輕輕一磕深陷的坐騎，那怪獸跺起步子慢吞吞的向前走。小老頭說道：「我這獅鳳獸當年也是這裏的獸皇，雖然跟了我這麼多年，但是最喜歡吃的，還是這裏的草原鹿，剛才就是它捕鹿的時候不小心，被你發現了。這裏的一切想必你也了解了一些，這裏其實不是你們應該涉足的地方，可是你們既然來了，他們也沒辦法。」「他們，他們是誰？」古升不明白問道。小老頭似乎對於這些全無顧忌，隨口告訴古升：「我是說仙界的人。你們一次湧進來這麼多人，分佈又這麼廣泛，他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降下一些天災就能把你們滅掉，所以現在這裏已經不是他們的馴獸場了——不錯，就像你猜得一樣，仙界的人在這裏圈養一些神獸，這裏天生的殘酷環境，會讓他們迅速的成長為獸皇。仙界的一些頭頭兒們，需要這些獸皇來為他們牽引戰車，除了能夠增加戰鬥力之外，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這頭獅鳳獸就是當年我從那傢伙手裡救下來的——每一個仙界的頭頭兒，都有這樣一個馴獸場……」古升插口道：「我聽說仙界有五個仙帝，那豈不是由五個這樣的世界？」晏福點頭說道：「小子說得不錯。」「可是為什麼我們只發現了一個？其他的在哪裡？」晏福伸手向外一指：「在世界的盡頭，這裏的這個，大約是最小的一個，不過這裏的仙玉礦儲量卻是最高的，因此這個世界里，靈力是最濃厚的，所以這裏的獸皇往往是最強大的。你們佔據了這裏，仙界的那位就只好另外開闢馴獸場，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只怕那位心中已經忌恨上你們了，雖然他暫時不能把你們怎麼樣，但是早晚有一天會報復的，你們要當心！」晏福看上去不像是說笑，古升心裏一個咯噔。

古升回到他們休息的地方，卻發現只剩下萬毒道人一個人。「怎麼回事，他們兩位呢？」萬毒道人一把拉住古升：「快走，成掌門發現了一些魔門中人的行蹤，他們兩個已經跟過去了，我們也快去。」古升一聽，連忙和萬毒道人一起掩藏形跡，順著洪鐘老人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追了過去。可是追出不到十里，古升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再走了十幾里，古升已經能夠確定，成方涯的確發現了魔道人物不假，可是那魔道人物沿途留下的標記，都是簡化了的一柄骷髏間，外繞黑雲——那是他壘骨城的標記！沒有找到醫聖門，卻把自己人給牽扯了進去，古升心裏那個鬱悶！

古升定睛一看，那怪獸身長丈余，青身藍鬃，形如雄獅，卻長著一對火紅的翅膀，好像鳳凰一樣噴著火焰的翅膀。怪獸吃了個小虧，很不甘心，爬起來作勢欲撲，那個聲音在一次傳來：「不要胡鬧了！」語氣之中已經有些不悅，那怪獸立即怪怪的趴下，口中不斷地發出怪叫，似在表示自己的不滿。古升一拱手，朗聲說道：「何妨高人，不妨出來一會！」「呵呵，高人算不少，低人一個，我已經出來了，不過是你眼高於頂，目中無我罷了。」「嗯？」古升奇怪，他環視四周，分明沒有一個人，他有些不悅：「閣下何必藏頭露尾，戲耍於我？」「都說你眼高於頂了，你往下看。」古升一低頭，只見面前站著一個極為矮小的老頭，大約只有他一般的身高，留著兩撇八字鬍，帶著一頂破氈帽，微微一笑，兩撇鬍子上下翹動，滑稽之極！古升看著這人，覺得好笑：「不錯，的確不是高人。」那人倒也開朗，轉過身爬上那怪獸的背上坐下：「這樣我就是高人了！」那怪獸足有五尺高低，再加上他的身高，果然比古升高了小半個頭。

「不過你放心，短時間內，他是不會有什麼動作的，因為時間短了，誰都知道是他做的，他這人極好面子，因此定然千年之後才會動手，這一千年內，你們大可放心。」晏福抽完了一袋煙，像個平常老頭一樣，把煙袋在鞋底上磕磕，然後收了起來。「你這小子不錯，所以我才合你說這麼多。以後有什麼事情，老頭子一定幫你，你放心，我可是很厲害的。」古升笑了：「您老人家厲害，晚輩自然是知道的。」晏福眯著眼睛說道：「嗯，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上道。好了，我該走了……」古升還有事情沒問完，聽他說要走，連忙問道：「前輩，晚輩還有事情請教。」「嗯，你說。」「前輩為什麼一直稱呼那些那些仙人們叫『仙界的人』，難道在前輩眼中，他們也是人？」晏福呵呵一笑：「您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來問我？」古升試探地說道：「前輩的意思是，他們也不過是一些擁有了強大力量的人？」「力量存在於每一個生命的體內，區別就在於力量的大小。當你的力量達到一定的層次，就好像一堆沙，和一座沙漠的分別的時候，你就能夠體會到仙界的人和人界的人的區別了，雖然同為沙子，但是整個世界在你們的眼中，已經完全不同了，等你到了那個級別，就算你身在人界，那也是仙界。」古升聽的半懂不懂，只好點頭記下，晏福也不多作解釋，只是一笑說道：「你現在是明白不了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說完，身下的獅鳳獸搖搖腦袋一步一步地踏上天空，漸漸的消失了蹤影。古升目送著這個高人，心中充滿了猜測。

不過這三人之中，至少有兩人對古升極為放心，絲毫不擔心他會出什麼問題，所以也沒有管他，隨便他自己幹什麼。古升循著那一絲細微的波動，竟然一直走了很遠，直到身後已經看不見了三位同伴的蹤影，還是沒有發現那位「高人」。他心中有些懷疑，到底是什麼人，即便是想把自己引出來，這麼遠的距離也已經足夠了吧？為什麼還不現身？他正準備大聲地問一句，突然一個聲音傳來：「你又去了？」古升一愣：我又去哪裡了？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他更加莫名其妙，那一句問話之後，竟然傳來了一聲怪叫，那怪叫像獅又像虎，又好像帶著一點鳳凰的味道，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野獸。古升大為奇怪，周圍分明空無一人，這兩種聲音是從那裡傳來的？第一個聲音又開口了：「好了好了，以後要小心，別被人發現就好了，這一次課就沒那麼走運，你帶回來了一個人……」古升大驚，這分明說的就是自己，自己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卻能夠知道自己的存在，此人的修為顯然孩子自己之上。他還沒有想完，就聽見一聲怒吼，眼前的空間之中，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一隻巨大的兇猛怪獸前爪裂風，狠狠地撲了過來！古升一聲厲喝，身前一道白光閃過，那怪獸怪叫一聲被彈了回去，掉在地上不住地用舌頭舔著前爪，顯然爪子受傷不輕。

「你看見了嗎？」「什麼？」古升指著溪水：「剛才那裡的一隻小鹿？」萬毒道人搖搖頭：「沒有。」古升奇怪：「沒有？」他又問了其他的人，沒有人看到。古升想了想，走了過去。溪水潺潺，兩岸的綠草垂進水裡，古升俯下身去，草葉上還有小鹿的蹄印。「明明是有過的，怎麼會不見了呢？」小溪很窄，溪水也很淺，小鹿不可能是掉進了水裡，他仔細地檢查著草地，低頭嗅了嗅，只有青草的味道。就在這個時候，古升突然發現，周圍的空間之中，竟然出現了一些奇異的波動，這些波動，應該是法術施展之後留下的痕迹。「很高明的超空間法術！」古升低聲自語，看來有高人到來。古升淺淺一笑，循著那意一思波動的找了過去。越過拿道小溪，他奔著一個方向去了，看到古升莫名其妙的離開，萬毒道人在後面叫他：「喂，你幹什麼去？」古升回頭一笑：「看來我們有客人了，我去迎接一下。」「他說什麼？」萬毒道人問另外兩人，兩人一起搖頭，不知道古升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