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焚城
第十一章 第二次勾結
終有告別的那日，在台灣呆了十九天之後，葉相僧的那根中指，終於被寶寶貝貝地運上飛機，經香港而返西安。
初修佛法之時，他便隱約感知，自己兩年後的佛指出巡會出問題，料不得如今真出問題了。
「你上次來省城既然不全是為了我，那肯定是為了她。」易天行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話。
「打便打嘛。」易天行無賴道：「反正咱中國如今也有了你這半仙了，還怕誰不成？」
「不能，但我有決心。」易天行靜靜說道，話語里卻夾著強大的決心：「而且，你要知道，我師傅最疼我媳婦兒——如果讓他知道了，將來他老人家脫困之後，就算你家少爺統轄天庭五營將兵大元帥，把你藏在凌霄金城寶殿，也保不住你一條命。」
佛指舍利在台灣的出巡造成了轟動，尤其是往佛光山金光明寺，與佛牙舍利的會面，更是讓信徒們欲痴欲狂。
易天行微微笑了起來，笑容里刻意透著絲險惡，他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他輕輕握著拳頭，盯著那截乳白的指管，眉頭微緊，若有所思。
「放心。」秦梓兒微恚道：「是不是騙過你幾次，你就認定我是個言行不一之人？」
易天行嘿嘿笑了兩聲：「全都在梅嶺那個和尚那裡。」
易天行想了想，試探著說道：「你應該知道，如今人間殘留的佛性已經不多了……或者明確一點說，基本上已經光了。」
易天行從懷裡掏出在南陽街上買的兩個紅豆包，紅豆包已經被震的扁成紅豆餅了，紅豆餅被海水泡過，看著稀里嘩啦，看相極差，他苦著臉遞了一個紅豆包過去：「本來準備簽協議之後，用這玩意兒當香檳用的。」
「你的問題就是，須彌山下界的那些人全都不在了，你停留在人間屬於典型的沒事兒做閑人，天庭自然會召你回去。」易天行看著他一字一字說道：「明說，我不希望你回天庭，萬一將來天庭再派個更厲害的神仙下來，我可受不了，所以，你我兩個人其實是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易天行點點頭。
……
易天行打斷他的話：「你要弄明白，天庭高興，與你自己高興，這是兩碼子事兒。」
秦梓兒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等佛指舍利運入梅嶺，你再動手搶？」
陳叔平想了想，唇角綻出一絲笑容：「梅嶺是吧？我會看著辦的。」
眼光一轉，他又看見了佛光山的鎮山之寶，那枚佛牙舍利，易天行心裏愈發不爽：梅嶺那老賊和尚，你要偷，就來偷這顆牙呀，怎麼非要衝著自己保護的佛指來？
「這事兒得保密。」
……
「我幫你忙，我有什麼好處？」陳叔平譏嘲說道。
「梅嶺的馬生和尚你知道吧？」
秦梓兒冷冷道：「我只是擔心，梅嶺那方面，也未嘗不是和你一樣的心思，或許他們也是想用佛指舍利誘你上梅嶺。」
易天行愁容滿面：「基本上……是這麼安排的。」
易天行眨眨眼睛：「不是怕她，是怕你看見她了，想殺她。」
「走吧，有人要來了。」
「鋥！」的一聲，秦梓兒收了仙劍，那柄古劍遁入她的袖中不見。
陳叔平皺皺眉頭，說道：「倒也不全是，這事情有些複雜，你還是以後上天庭了去弄個清楚吧。」
易天行這些天一直很沉默，臨上飛機的那天，車上的電台正在放著，是一家叫台北之音的電台。
陳叔平側臉往西方望去，臉色平靜，半晌之後說道：「來的居然是半仙之體？嗯，在人間能修鍊到這種地步也算是厲害。」詫異道：「不過你這兩年進階極快，難道還怕這半仙？」
「不要緊。」易天行笑著，那笑容卻看著有些猥瑣，「佛性是不死不滅的，羅漢肉身毀了，可佛性還在，你的前幾任不都是這麼做的嗎？只要我們能讓那些佛性重新散布人間，那些羅漢自然會投胎為人，重入輪迴，重新修練，等他們再修個多少年，你……不就多了幾個獵殺的目標了。」
「別慌。」易天行忽然動了個古怪心思，「別在水面上走，被她看見了，我可麻煩了。」
秦梓兒搖頭道：「梅嶺那位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搶佛指舍利，肯定這舍利對於他的修為有極大的幫助，如果佛指舍利運到梅嶺你再去搶，只怕對方的實力會提高的太過恐怖。」
易天行喊了一聲噎死，問道：「看來挺順利的，舍利在哪兒？」
易天行手撐下頜，看著玻璃罩子里的那截指管，心裏就納悶了，這罩子號稱防火防盜防震防彈，當初在香港會展中心前，那個梅嶺雲台寺的高僧
「扯，繼續扯。」陳叔平冷笑道：「梅嶺那個和尚又沒惹我，他把須彌山的佛性全吃了，天庭和西天凈土怕只會更高興。」
「正常。」易天行經文一運，腳底真元微出，整個人便從海水裡浮了起來，離海面略有幾寸的距離，就這樣站著，「天下之大，又豈是你我二人所能盡知。」
「哪能啊？」易天行微笑道，心裏卻想著：「當年被你騙成那樣，懷疑一下下也是正常的。」
易天行想借佛指舍利上梅嶺找馬生麻煩，馬生也可能藉此事誘易天行上梅嶺。
對於未來可能的天界之行，易天行確實十分害怕，但仍然有條不紊地做著各項準備。
陳叔平看著他的臉，看了許久許久，忽然鄙夷說道：「你應該是須彌一派，等我把梅嶺和尚殺了，那些佛性散出來，你不得在我背後給一棒子？」
「都死光了。」陳叔平一攤手，似乎對於須彌山沒留幾個羅漢幼體給自己殺感到萬分遺憾。
「對他有什麼認識？」易天行靜靜問道。
「不知道。」秦梓兒在海面上緩緩向南走去，其行渺渺若仙。
「你都不知道在哪裡，我怎麼知道？」
……
片刻之後。
一個小光點自西面飛來，在繁星黑夜的幕布上畫了一道圓弧，速度極快，不多時便來到了易天行所在的海水之中。
易天行想了想說道：「不然怎麼辦？你一天在南線攔著，佛指舍利就不敢進國境，這世界如此之大，我們到哪裡找？」
來賓想了會兒回答道：「基本上……算是成功吧。」
「秦童兒的妹妹，秦童兒就是上次在九江和我一起伏擊你的那位人間高手。」
海風濕漉漉地裹著他們兩個人的身體，二人的腰部以下已經全部浸在了海水中，腳面勉強踩著水面之下的殘礁。
狗狗雖然很兇殘，但畢竟打過兩次，知根知底，如果天庭再派人來，易天行肯定不願意。
……
陳叔平怒道：「難道要我游回台北！」
陳叔平看了他兩眼，忽然說道：「看來你守了承諾，對於我的行蹤一直瞞著。」
陳叔平皺皺眉頭，說道：「老鄰居了，不過沒見過面。」
她輕輕飄了下來，站在了波濤輕伏的海面之上，看著身前半身浸在海水中的易天行，好奇問
秦梓兒微微一笑，麗光四射。
易天行眼中金瞳一閃，讚歎道：「狗刨式也能游這麼快，果然不愧是神仙。」
……
「您是半仙啊。」易天行諷刺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陳叔平問著，話語里卻透出一絲不信任的味道。
易天行誠懇道：「那還真是說不準的事兒。不過一碼歸一碼，殺梅嶺老僧，對於你我二言都是有好處的，至於以後你要殺羅漢，我要保羅漢，那咱們再議也不遲。」
易天行撓撓頭，說道：「道理很簡單，天庭派你下來做任務，可是你任務的對象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你現在要殺我好像也不太容易……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把我殺了，那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你也就失去了仍然停留在人間的理由或者說是借口。」
易天行聳聳肩，很隨意地說道：「話說在頭前，你不要碰她一根手指頭，不然你就趁早請你家少爺來把我們全家殺了。」他看向陳叔平的雙眼：「否則，你會很慘的。」
※※※
「繼續。」陳叔平很明顯來了興趣，他一直想的就是如何能在人間多玩上幾年。
光點倏然而止，似乎具有某種違背物理定律的魔力。
陳叔平厲聲笑道：「來得好！」
……
二人在海面上告別，其時，海上生明月，銀光耀墨水。
※※※
「怎麼投胎轉世？」陳叔平開始裝糊塗。
「佛性死，走狗烹。」易天行笑眯眯說著，忽然看見陳叔平臉色不大好，趕緊道：「當然，你是天庭得力戰將，殺你是不可能的，不過把你召回天庭去看門，您也不自在不是？」
陳叔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還得又等十八年，上頭肯定會派人來替我。」
將沒人吃的紅豆包扔進海里，易天行笑嘻嘻說道：「不管是倒霉還是走運，反正啊，將來如果你不在人間呆了，回天庭去，萬一哪天我也上去了，還要請你多照顧照顧。」
「您還是謫仙呢。」秦梓兒冷哼道：「我在南方一線攔著，相信他們不會那麼容易把佛指舍利運入梅嶺。」
陳叔平微微低頭，伸出長長紅紅的舌頭舔了舔自己臉頰旁邊的海水，沉默許久，算是認可了這個威脅。
「誰？」陳叔
「所以啊，你必須從一開始就加入這件事情，從頭至尾由你掌握，這樣天庭的領導同志們才會被你說服，這件事情還必須得你跟下去，換人，那是不行嘀。」易天行似乎隨意說著，卻暗自散發著誘惑的味道。
易天行也隨著上前，嚷道：「還沒搶回來，那你笑那麼開心。」
……
「你沒有死的消息，我瞞的很辛苦的，你就幫我個忙嘛，再說了……」易天行攤手道：「你本來就應該是游泳健將。」
易天行抖抖眉梢，清聲道：「如果想保留一個部門，那就得給這個部門找些事情來做，哪怕是倒垃圾洗咖啡杯……對於你而言，我們現在就必須在人間給你找幾個須彌山的後人才成。」
易天行堵住了他的下半句話，沒好氣道：「好不好也與你無關，如果你不想我和她合夥斗地主，就快走吧。」
夜色之下，洶湧波濤之中，隱隱有一個人影在海浪里破浪而前，那人的身體大半隱在水下，一般人沒辦法發現。
在武當山上，他給真武大帝留過一張紙，也是討照顧，這時候這般說，也是討照顧。
張主持人沒好氣的聲音從電台里傳了出來：「又是基本上，那基本下呢？」
「那就是想個法子能讓你留在人間。」
陳叔平搖搖頭：「談不上認識，我在九江水旁，他在梅嶺山上，相隔不過百來公里，他不來惹我，我自然不會去惹他。」
易天行卻不玩這些虛的，直截了當說道：「幫我把梅嶺上的那個馬生和尚幹掉，他吸噬的佛性自然就會重臨大地，再等幾年，須彌山的那幾十位就會重新投胎人間，你也有事兒做了，給上級打報告的時候，也好說說自己在人間做了些什麼。」
「告辭。」陳叔平也不拱手，也不行禮，屁股一撅，便準備踏水而行。
……
「沒告訴秦童兒吧？」
「飼梟常啄目，玩火必自焚。」秦梓兒望著他認真說道：「有些事情，往往和你我的預期反道而馳，謀慮多，錯漏便多，多加小心。」
秦梓兒皺皺眉：「你不要老見著別人有古怪就胡亂打，萬一惹得西方人來了，又起干戈。」
後幾日，佛指舍利又往台南去，所到之處，萬人拜參，場面十分宏大。
……
「你已經說過了。」
……
腳的主人，便是那
易天行攤攤手：「在台北街頭，發現一個西洋教士，有古怪，所以追到這裏打了一架，結果讓他給溜走了。」
「知道啦。」易天行無所謂地揮揮手。
易天行愣了愣，看著夜海遠處的那輪月兒，下意識道：「那除非馬生和尚對自己的境界有足夠的信心。」
「是啊。」易天行微笑道：「所以如果她看見你我呆在一起，我沒辦法解釋。」
他接著嚴肅問道：「前兒拜託你的事情，查到了沒有？」
說不定雙方真存著一樣的想法。
陳叔平沒有接這麵糊糊，看了他兩眼，硬是看不出來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情，簡直是莫名其妙，不由嘆口氣道：「遇見你，也不知是我倒霉，還是我走運。」
電台中，那個姓張的客串主持人問來賓：「佛指舍利就要離開台灣了，您認為此次出巡算是成功的嗎？」
陳叔平卻不握他的手，搖頭嘆罵道：「你丫裝什麼陰險，明著你就是一個心軟的嫩頭青，看不得佛性被梅嶺和尚吸噬受苦，才來找老子幫忙……卻偏要裝什麼陰謀家，什麼做派！」
易天行失笑，心想反正得去梅嶺打架，就不要管基本上基本下的問題了。
「你已經不是上三天的小公子了，六處的事情和你也沒關係，我是私人請你幫忙，你能不能別老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表情？」易天行揶揄道。
易天行沉默了半晌：「看來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既然搶不回來，你不就要攔他們。」
莫殺問易天行：「回去后就上梅嶺？」
「你是不是想借這個名義，去梅嶺鬧事？可梅嶺上下居住著幾萬凡人。」秦梓兒皺眉望著他。
秦梓兒輕輕在海面上踏著步，明眸微轉，看了看四周海水中混著的碎礁濕泥，嘆道：「你們這一架，打的也算是驚天動地，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能從你的手下逃了出去。」
一柄古意盎然的劍，正在他頭頂上方的夜空懸空停頓著，發著嗡嗡的輕響，劍刃上輕輕踩著一雙秀氣的腳。
陳叔平譏誚道：「憑你現在的實力也可以威脅人？」
如果真像秦梓兒說的那樣，梅嶺馬生是存著誘惑自己和葉相去的念頭，那他要對馬生和尚的實力進行新的評估。
易天行眯著眼往上看著，嚷道：「這玩意兒飛的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