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焚城
第十四章 不瘋魔不成佛
易天行盤膝坐著，默然不語，如今的他自然知道，如果上了須彌山，只怕比在人間要慘更多。
他小心翼翼地問著，時刻警惕著，因為他發現梅嶺和尚竟然不是一個陰謀家，反而更像宗教狂熱者。
千年銀杏樹在夜風中輕搖，將由天穹而降的銀漫月光搖成了無數光點，樹洞中的梅嶺老僧不知使了何等樣神通，只見那些銀色光點飄飄搖搖，竟似化作了實質，從銀杏樹的枝丫樹葉間滲了下來，緩緩落到易天行身前數丈處。
梅嶺老僧微笑道：「天上已無凈土，我便要這人間成凈土。」
自然沒有哪門願意收一個「殭屍」作弟子，梅嶺雲台寺的一位高僧見著于寺門前叩首不止的馬生，卻是嘆了口氣，道了一謁：「念佛見佛，入門來吧。」
「這吸噬佛性的法子，是您何時悟得的？」
所以二人對話時所坐的位置恰恰在五十米左右，恰好是雙方都感覺勉強安全的地方。
……
「住在歐洲一個平原上。」
樹洞上那個老僧輕聲說道。
而他對於男爵一家的懲罰，也在血族內部引發了強烈的爭議，因為男爵一直是血族的崇拜者，一直暗中給予大量的金錢支持，而他，這位年青英俊的五代血族，卻將這位男爵變作了血族眼中豬狗不如的低等殭屍。
教庭震怒，出動了大量的紅衣主教和苦修士，將男爵全家殺死，並且開始追蹤襲擊男爵家的血族首領。
就在一天夜裡，這位男爵的家中遭到了某種不明物體的攻擊。
梅嶺老僧幽幽道：「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與所有別的生靈平等地活下去，血族的信仰，其實是依附於耶和華的存在，如果沒有上帝，自然也就沒有血族……我經歷千辛萬苦才來到遙遠的東方，所以想尋找一個與耶和華完全割裂開的信仰。」
「我們能聊聊嗎？」
「我來到了中國，當時是……明？」
他皺皺眉，掌拍樹榦，整個人輕飄飄地飄到旁邊的一根粗枝上輕輕坐下。
易天行眯著眼望樹上望去，眼中寒光微閃。
看來印光大師，就是先前梅嶺老僧說過的，以吞噬佛性法門誘惑他的良友，而這位印光大師在教中傳說中，就是易天行最害怕的那個人。
「錯啦！」易天行焦急喊道：「是念佛見佛！」
不過這並不阻礙他的動作利落無比，畢竟如今的他的肉體，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凡人」了。
「在艱難存活的歲月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梅嶺老僧的聲音忽然顯得純正柔和起來，「任何事物如果都有始終，那麼我們的存在是為了什麼呢？為什麼血族與人類就是天然的敵人呢？」
「想知道我的過往嗎？」
梅嶺老僧聲音有些嘶啞，聽著讓人有些不寒而慄：「若只是你一人，或許你我此時已經接觸，只是另有旁人藏著，貴客不現，我便出手，豈不失禮？」
雖然已經入夜，但時間並不是很晚，太平觀里很奇怪的沒有一絲聲音，沒有一點燈火，有的只是安靜與黑暗。
易天行啐了一口道：「你他媽的又不是救世主，早死早投胎吧你！」他忽然想到件事情，冷笑罵道：「想起來了，你是個老吸血鬼，想死也不容易。」
氣氛十分詭異。
……
……
那個道士咂巴了兩下嘴巴，似乎在品嘗著什麼好吃的東西，卻依然沒有醒來，只是他頭上的頭髮與枕角一扯，落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往圖畫上看去，圖畫漸漸轉化著內容，先是一艘船在海中艱難前行，後來又看見一個陰鬱的青年在中土某處山嶺里被農家們舉著火把追殺，又看見那青年去了一處大寺，俯拜于地，叩首不已，額頭流了很多血……
……
高樹洞中傳出一陣極輕蔑的笑聲，長聲不歇。
易天行暗誦心經，左右兩手結陰陽二弦，平心靜氣，護住心脈。
※※※
高處，銀杏樹略有些微腐的洞口隱隱泛著某種說不出顏色來的光澤，一股純正的佛家氣息從洞中滲了出來，如水沁石，如雲穿空，以最自然的行進方式緩緩透出了銀杏樹，看勢欲往山下去。
「回憶的時間還有很多，不急在這一時。」
「這問題得問佛祖。」易天行下意識地回答。
「接觸到佛的真諦后，我震驚了。」梅嶺老僧想到數百年前自己投身佛門的情景，仍然止不住有些激動，「我是血族，我的食物就是人類，可是在佛祖看來，這不是我們的原罪……血族吸人血，和人類吃豬肉，這不是一樣嗎？如果這是罪，我們血族和人類的罪是一樣的輕重……入門行戒，人類戒犖食，我戒人血……佛不會認為我是天生惡物。」
「您是血族裡的長老，怎麼當起和尚來了？」
易天行不是真傻，雖然不知道對方對自己有多少了解，但既然別人喊上來，那他仍然是老老實實地手腳並用，姿式很難看地扭著屁股往銀杏樹上爬去。
爬樹在易天行的人生經歷中沒有存在過，小孩子的時候，別的小夥伴可能會有爬樹的樂趣，但他一直是在爬垃圾山。
「想。」
「我不能答應你。」
德·萊斯（Gilles de Rais）男爵，在當年的英法戰爭中，是聖女貞德的戰友。戰爭結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領地，為了研究鍊金術，迷戀上了巫術，希望能夠在鮮血之中發現點金石，於是他仗著自己的權勢，在四處收集了三百名兒童，然後將這些兒童放血至死。
「後來你來了哪裡？」
梅嶺老僧萬般恭敬說道。
易天行低首無語，陳叔平的行蹤自己還沒有發現，不料卻被這老和尚知道了，看來對方神識運用確實和自己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是誘惑。」梅嶺老僧的聲音從樹洞里傳了出來，「人類對於血族是個誘惑，名利對於人類是個誘惑，實力對於強者是個誘惑。我的存在對於你那可憐的正義感是個誘惑，佛指的存在對於我的心念是個誘惑……有人用佛指舍利誘惑我出手搶奪，再用此事誘惑你上梅嶺與我為敵……哈哈哈哈。」
……
想到讓自己頭痛不已、害怕不已的梅嶺老僧五百年前也是一個被泥腿子趕的角色，易天行忽然覺得很爽，不由傻傻笑出聲來。
……
沉默不是永遠都代表默認，易天行明白此時的沉默就代表著反對。
嗯嗯，陰謀這東西，
此時已入夜，易天行步入道觀，太平觀三個字在他的頭上泛著微微光澤，匾牌老舊，看上去已經頗有年代。
公元一四四零年，法國某處城鎮。
所以一個可恥的陰謀產生了。
易天行想了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大蝙蝠能飛，自己也能飛，周遊全球，不需要全部靠船的。
山下傳來道元震動的氣息。
兩個人在瞬間達成了默契，誰也沒有把握將對方一擊致死，所以乾脆看著山下的戰局，看佛指舍利究竟會落在哪方的手裡。
「得成大道？」梅嶺老僧冷笑道：「大道又在何處？須彌山上？」
那名血族首領是一個年輕的，英俊的血族，是歷史上最年輕的第五代血族，因為這件震驚歐洲的慘案，而成為了教廷的眼中釘。
「不錯，我將那個孩子留在了南方，自己往北部而來。」梅嶺老僧陷入回憶之中，語意有些寒冷：「東方有很多奇怪的巫師，我是外地人，所以受了不少的苦，沒有人願意接納我。」
……
又去了幾處廂房，仍然與頭前那處一樣，所有的人都在睡覺，也沒有人因為易天行的到來而驚醒，易天行微微皺眉，走到床邊，推了推一個道士。
世俗的經驗告訴易天行，陰謀家可以與之談判，宗教狂熱者……到最後不免一戰。
……
太平觀里一大堆睡覺的假道士，真和尚。
「散了諸天羅漢佛性，我與你就此別過。」他抬起頭來，雙眼堅毅望著那個樹洞，可惜看不到樹洞里馬生和尚的模樣。
「打救？便是生攫佛性，令諸天羅漢受萬世之苦？」
易天行手指像插豆腐一樣插進銀杏樹榦里，身體吊在樹榦上，手搭涼篷向上望去，讚歎道：「這千年銀杏一定是變種，怎麼可能這般粗大。」接著腦袋微微一偏請示道：「血大大，我能不能再往高坐一點聆聽您的教誨？」
梅嶺老僧悠悠說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山腳下正圍繞佛指舍利而展開的生死廝殺。
「我在梅嶺幾百年，在人間還是有幾個朋友的。」梅嶺老僧說到朋友二字，不期然有些溫暖的感覺。
他右手一招，銀杏樹榦上金光一閃，一根金閃閃亮晃晃似有千鈞重，材質密沉的金棍出現在他手中。
金棍上隱含著十分恐怖的力量。
易天行早已作好了充足的準備，時刻準備遮蔽五識。
但他隱隱還有一層恐懼，因為斌苦大師曾經說過，這梅嶺老僧曾經是印光大師的師傅，而印光大師……
年輕的五代血族首領被血族出賣，然後遭到教廷的追殺，他忠心的手下死傷殆盡，只和一個命大的手下，坐上了一艘破爛的輪船。
錯了錯了，易天行輕輕吁了一口氣，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一掌。
易天行精修佛法，不需要聽一個老吸血鬼給自己上課，搖了搖頭問道：「你是血族，你應該避世，何必與我們這些人類爭鬥？你已經在梅嶺躲了幾百年了，何必冒險搶佛指。」
廂房裡沒有死人，那些躺在床上安靜地，似乎僵卧著的道僮們，只是睡著了。眾人的呼吸極淺極輕，胸膛處沒有太大的起伏，易天行本來就有些緊張，所以在第一時間里
「扯蛋！」易天行笑罵道：「那時候哥倫布的媽還在熱那亞城裡等著生兒子！」
「上來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卻不惱怒，反自問道：「怎麼稱呼您？」
梅嶺老僧咳咳乾笑兩聲，傲然道：「秘黨啊……那應該是我離開歐洲之後，那些晚輩組的組織吧？」
以及在這片安靜夜色里沉沉睡去的人們。
「是佛選擇了我。」梅嶺老僧虔誠道：「世上所有的神都會對自己的信徒進行挑選，只有信我之人，才予賜福，只有某一類人，才能有權利擁有這種信仰，而只有佛不一樣，佛是寬容的，佛是偉大的，佛不會因為他的信徒是高貴還是卑微，是男身還是女身，是老弱還是青壯，是心地善良還是滿腦污穢而做出不一樣的應答。」
很久之後。
梅嶺老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莊嚴慈悲莫名：「天上無佛，我便成佛！」
極高處那樹洞里的老僧說話了：「你們既然要來，這些孩子們還是睡覺的好……相信你們也不會對熟睡中的人們下毒手。」
對話即將結束，戰鬥即將打開。
「怎麼想到當和尚了？」
……
易天行冷冷打斷他的話：「你離此地，必將成為人類公敵，你留在梅嶺，還可以維持你德高望重佛宗高人的身份。」
易天行在拖時間，他已經感覺到山腳下陳三星與約伯親王之間的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想來以梅嶺老僧的恐怖修為，他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
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失神嘆息道：「真是不瘋魔，不成佛啊！」
易天行心頭略感震驚，看來眼前這位血族僧人，輩份真是高的可怕。
梅嶺老僧肯定沒有料到易天行的手裡竟然是這樣兇悍的一個兵器。
「為什麼？」易天行眼中寒意更盛，他從兩年的那個大年初一開始，便經常做夢，夢中常見著無數不知名的存在，隱在金色佛光之後喊著嚷著，讓自己找到佛祖，只是如今卻沒有了文殊菩薩的寶像——文殊的佛性已經附在葉相體內了，而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就是被樹上這個和尚攫去佛性，空留記識的諸天羅漢。
易天行將神識聚于眉心，正待發難，不料……那圖畫竟真的只是圖畫，卻不是梅嶺老僧的精神攻擊。
梅嶺老僧幽幽道：「恨，是一種沒有必要的情緒。」
……
「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你奪舍利，誘我來梅嶺，為什麼不試著來殺死我？」
——能令天地六動的大勢至菩薩！
「太平觀里的人怎麼都在睡覺？」
這問的都是廢話，但易天行不得不廢，此時的山腳下，陳三星梁四牛與莫殺，正在攔截約伯親王，隱隱感覺中，那位約伯親王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強大，不知道那三位能不能將他攔下來。
這是失心瘋，這是痴線，這是腦袋裡塞滿了茅草……
馬生和尚是血族的大大大人物……但他這幾百年的潛修一定沒聽過這個稱呼，於是他保持著沉默。
「不錯。如今這東方的人間，對待西方的血族頗為忌憚，我在香港的後人無法進行法門寺，所以才會選擇香港。」
銀杏樹洞里的老僧仍然沉默。
易天行牙齒輕輕咬了咬下唇。
是吸血鬼的攻擊，男爵家中
「修佛修佛，普賢菩薩離開這個人間的時候，曾經看著梅嶺的方向，說你想肉身成佛……」易天行雙眼冷冷看著銀杏樹之上，「若你精修佛法，以血族之身得成大道，即便我，也只會銘感敬佩，絕無不敬之念，但你不該生生攫取諸天羅漢佛性，此等作為，外魔之道，太過陰戾。」
易天行還是覺得這棵千年銀杏大的有些古怪，不像是地球上能夠長出的植物，往年在書上看見的銀杏樹也沒有這般茁壯如豬的。
這兩人不用說，自然明白天上發生的事情，佛祖不見了的事情。
「馬生。」
「印光當年尊我為師，其實此子佛法精湛，堪為我師。」梅嶺老僧追思過往：「數百年間，我在梅嶺之上，看著須彌山的眾位被紛紛打落凡塵，心憂凈土，心憂人間，心中有大憂患不能解脫。光緒年間，印光上梅嶺，我請教於他，他道出四字。」
「貧僧需要諸位羅漢佛性護體，才能長存世間，保佑一方水土。」
※※※
樹洞里的梅嶺老僧嘎嘎笑道：「血族可笑的尊嚴，我當時認為，人類可以有作為食物的榮光，卻不能被用來提取什麼可笑的點金石，我認為那位男爵對於食物缺乏必要的尊重，所以我選擇把他變成豬狗不如的殭屍。」
銀杏樹洞里的馬生和尚說道：「是。」這位活了幾百年的老妖僧的聲音和陳叔平有些接近，顯得非常的沒有感情。
「所以你選擇了信佛？」易天行睜大了雙眼。
「再爬幾步吧？」易天行作勢欲上。
「噢，您為什麼要去對付那個男爵？」易天行眯眼看著眼前銀框中的圖畫，問道。
易天行笑著問道：「不是您想殺了我們咩？」
梅嶺老僧陰笑道：「五百年前，我入雲台之時，門師說過念佛見佛，我修了三百多年，卻無所得，只看著須彌山諸羅漢宛若流星一般往人間墜落，只待印光與我互證，我才明白門師當年說的是什麼意思。」
從此，年輕的血族首領馬生，變成了梅嶺的一代高僧，馬生大師，世代居於梅嶺之上，不曾下山一步。
自然，他不能給梅嶺老僧出手相助的機會，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在言語上拖住對方。
往道觀後面走去，一路儘是荒草亂石，頗為破敗，推草而行，易天行慢慢地走到樹下，那棵千年銀杏之下。
羅漢們太慘，不能湮滅，被生生禁錮……易天行沒與旁人說，卻一直被此夢所擾，對於這株銀杏樹上的傢伙煩到了骨頭裡。
樹洞里一陣沉默。
老僧陰戾的笑聲在太平觀里反覆響起：「許久以前，我有一良友，以肉身成佛法門誘惑我吸噬諸天羅漢佛性，如今我卻是身陷其中，無法自拔，好在一枚佛指里蘊含的智慧，足夠我參透很多事情，至那時，我便要脫此樊牢……」
……
樹榦小洞里的那位神秘馬生和尚更瘋，居然答應了他。
銀光點點，漸凝漸聚，而成一幅平整的圖畫，畫緣銀光流淌，畫中海浪滔天！
「若要人間為凈土，便須人守護。」梅嶺老僧的面容從銀杏樹的樹洞里現了出來，看著悲天憫人：「我欲守護此間，便要成佛。」
「
「你的心裏充滿了恨意啊。」易天行看著畫面中那艘破船上滿臉陰鷙的年青血族首領，下意識說道。
易天行聽的瞠目結舌，但細細一想，似乎還真有點兒道理，大概也只有在佛宗看來，血族是不需要救贖的，只需要自贖。
易天行站在高高的銀杏樹下，仰著頭往上看，腦袋都快往後掉了下來，才勉強在樹榦上找到那個小洞。
……
他說的很有禮貌，卻很莫名其妙。
沿著石廊走到旁邊一處廂房，他推門而入，然後發現……一地的死人！
「你以前是哪國人？」
這個朋友是誰？這個疑問要到幾天以後，易天行才能震驚地發現。
「佛祖打救於我，我便要打救這世間。」
「斂佛見佛！」
「斂佛見佛！」
「阿彌陀佛。」
……
……
對於所坐位置的爭執，上一步或是退一步，其間自有深意。兩人間距離近了，易天行的蠻力更好發揮作用，距離遠了，梅嶺老僧應該比較歡喜。
※※※
易天行瞳孔微縮，這道士的頭髮是假的，他其實是個光頭，上面還有戒斑。
易天行閉目少許，然後道：「秘黨第一條戒律，便是避世，你難道想成為血族的公敵。」
……
「自己嚇自己，會嚇死人的。」
「迂腐啊。」梅嶺老僧嘆道：「作為比人類強大無數倍的我們，難道還需要承受大航海時代來臨的恩澤？」
這是先前易天行在銀邊畫框里看見的那幾幅圖，年輕人被一群農民舉火把追趕著。
※※※
這梅嶺果然有些好玩。
他微微眯眼，盯著那個山洞。
「在佛的眼中，眾生平等……即便我是血族，在佛光的面前，仍然是一個信徒而已。」
樹洞中的老僧微一合什，那道純正的佛家氣息倏然收回洞中。
「你不能離開這侏銀杏樹？」他試探著問道，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猜測，不然不能解釋，為什麼非要得佛指舍利去了香港，梅嶺老僧才出手搶奪，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殺進法門寺的地庫。
「然後呢？」
……
易天行的心此時已經涼了半截，印光大師當年圓寂之時，曾經說過八個字：「念佛見佛，決定生西！」
「你來中國后就一直住在梅嶺？」
易天行明白了，這是梅嶺老僧上千年人間歲月的過往，寂寞的血族和尚似乎很有興趣將自己的一生講與易天行聽。
梅嶺大戰一觸即發，他卻跑到人家的大樹下面來嘮家常。
易天行沒有出棒，這是一種姿態。
梅嶺老僧微微笑道：「這世上，萬千生靈，誰不想變得更強呢？」他接著說道：「佛為何物？佛乃大自在，大自在憑何而行？憑實力智慧領悟而行，以實力法門護法，以智慧領悟識法，如此方能周遊六道，歷劫渡塵，我欲成佛，便須……」
在道觀里隨意行走著，卻沒有人前來打擾，易天行微微皺眉，卻沒敢放出神識去探——雖然明明知道梅嶺老僧馬生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到來，他還是寧肯小心一些。
……
易天行坐在樹榦上，屁股和粗糙的樹皮摩擦著，將自己的雙腿收到臀下，結了一個散蓮花座，身子微微後仰，半躺在枝幹上。
……